酒足饭饱，打道回府。

鱼冢三郎没喝酒，于是由他继续载着四人回J区。

开了有大半路程了，黑泽阵忽然转过头问鱼冢三郎道：“这是去哪？”

“额……”鱼冢三郎踩了下刹车，“大哥，你酒醒了？”

“我没喝多。”

“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回J区住，你点头了。”

“哦……”黑泽阵又转过头看向窗外，此时又一枚烟花从远处的地平线升到空中，然后在头顶绽开，绚丽的色彩充满整条马路，随后耳边才传来“轰”得声音，“几点了？”

鱼冢三郎叫后座的吉永良介：“布拉莫斯，给大哥看下几点了。”

吉永良介回神：“谁谁谁？我还没定呢！谁让你就这么叫了？”

安藤莉子看了眼手机：“还有一个小时就零点。前面那个地铁站停一下。”

“这么晚了，你去哪？”吉永良介问。

“有事。你们自己回吧。”

“从这里去涩谷要多久？”黑泽阵又问。

听到这句，吉永良介瞬间来精神了：“大哥，你想去看涩谷十字的倒计时啊？”

“去一趟浅草寺。”

剩下三人震惊道：“浅草寺？！”

三人站在雷门下，看着门前两个赤红的大灯笼。

吉永良介视线扫过两侧的风神和雷神，然后扭头看了眼黑泽阵，小声说：“大哥，初日拜是不是早了点？还没开门呢。”

黑泽阵把手插进裤兜，没摸到打火机，恍然想起打火机已经被林沐拿走了。

“算了，回去吧。”黑泽阵往回走。

吉永良介和鱼冢三郎回头看了眼黑泽阵，然后相互对视一眼。

吉永良介小跑两步跟上黑泽阵：“大哥……最近是有点不顺哈……不然我们等一会，反正也没多久了……”

黑泽阵脚步一顿。

吉永良介也跟着他停下：“怎么了？”

“安藤呢？”

“额……她刚才在地铁站下车了啊……”

“哦……”黑泽阵继续往前走，“给林沐打个电话问一下。”

吉永良介拿出手机，号码都翻出来了：“问什么？”

黑泽阵从吉永良介手里拿过手机：“我自己问吧。”

说完，黑泽阵自行穿过马路，留吉永良介和鱼冢三郎两个人面面相觑。

“大哥，是不是刚才受刺激了？”吉永良介问。

鱼冢三郎点点头：“有可能。毕竟林沐和乌丸警官看起来……啧……我能说挺配的吗？”

下一秒，鱼冢三郎被吉永良介一胳膊肘捅到差点吐血。

“你哪边的？屁股别坐歪了！”

鱼冢三郎捂着肚子：“其实乌丸警官人也不错啊……安藤每次去找他问备考的事情，他都挺耐心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啧！”吉永良介瞪着鱼冢三郎，“这就是笼络人心你懂吗？林沐就是这么被他骗过去的。”

“怎么叫骗？”

“你傻不傻？”吉永良介给鱼冢三郎分析，“他和林沐认识多久了？”

“几年吧。”

“那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在这半年突飞猛进？这都跟闪婚差不多了。”

鱼冢三郎想了几秒，然后抬头：“不会吧。林沐应该不会被骗的。”

“难说。”吉永良介指着自己的脑壳，“人被爱情冲昏头脑，智商很不稳定的。你就看看我……”吉永良介又看向马路对面的黑泽阵，“啧，就连大哥都有点不稳定了……”

“是吗？”黑泽阵狐疑。

“怎么，你担心她啊？”林沐的声音有些闷，像是在躺着说话，“应该没事，要是有事我的猫会过来告诉我的。她学东西很快的，而且我教她的第一招就是逃跑，她学的很好。”

林沐笑。

黑泽阵静了几秒，然后才问：“她会影响你吗？”

“嗯……影响不大。但是还是和我不太一样，她依旧是个人类，器官、血液、皮肤什么的比较脆弱，如果受伤还是要送医院，不会自己恢复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沐像是翻了个身，“别担心，我又不是什么黑心奴隶主，会让她劳逸结合的。”

黑泽阵却问：“你是躺着的吗？”

“嗯。不然呢？大半夜的。”

黑泽阵沉默了一会。

“还有事没？”林沐问，“我困了。”

又犹豫了几秒，黑泽阵才问：“那个……乌丸志间呢？”

“你找他，打他打电话啊！到底还有事没？”

“没事了……”

“挂了。”

“林沐。”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林沐有些不耐烦，“我刚有点睡意。”

“咳……就是……新年快乐……”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直接挂断了。

黑泽阵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一会，直接把通话录音删掉了，然后把手机往半空中抛了一下又稳稳接住，嘴里“啧”了一声：“什么态度……”

“我艹！”吉永良介把鱼冢三郎的脑袋扭过去，“看看看！”

“看什么？”鱼冢三郎茫然。

“大哥。”

“嗯，他不是在对面吗？看什么？”

“表情表情！还有动作！”

鱼冢三郎望了几秒：“怎么了？很正常啊。”

“我艹！你眼睛是不是瞎了。”吉永良介直接伸手把鱼冢三郎的眼皮掀开，“仔细看。眉宇之间……”

鱼冢三郎眼睛都要看成斗鸡眼了，吉永良介有些恨铁不成钢，最后拍了拍鱼冢三郎的肩膀说：“鱼冢，我不跟你争了，你还是叫伏特加吧。”

“这么突然，为什么？”

“大哥……大约是可怜你。”吉永良介又拍了拍鱼冢三郎的肩膀，“你这智商，这眼力见，以后基本告别独立行走了……好好听大哥的话，这样才能活下去，明白没？”

“什么跟什么啊！”鱼冢三郎踹吉永良介。

见黑泽阵在马路对面冲他们招手，吉永良介立马欢天喜地跑过去，然后凑到黑泽阵耳边小声问：“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黑泽阵一瞥吉永良介。

吉永良介立马双指一捏，将嘴巴像拉链一样拉上了。

过了会，吉永良介才又问：“大哥，真不去浅草寺里面转转吗？好不容易过来了，我们在街上随便晃晃很快就开门了。”

“回去吧。”黑泽阵坐上车，偏头看着窗外，“你们有没有去过那个狩猎场？”

“去过。”

“好玩吗？”

“额……说不上好玩不好玩吧……这不就是……厮杀吗？跟动物一样。”

“日本的持枪资格知道怎么拿吗？”黑泽阵又问。

吉永良介摇头。

“年龄二十周岁以上，无犯罪记录，心理健康，最主要……”黑泽阵扭头看向吉永良介，“实操，命中率80%以上。明天开始练吧，看你们要多久能拿到。”

鱼冢三郎看了眼黑泽阵：“大哥，是……有什么需要吗？好像持枪也只能用□□和猎枪吧……”

黑泽阵把胳膊肘搭在车窗边：“先准备着吧，谁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呢。狩猎场……也不是林沐定的规则。”

吉永良介前倾身子抓住了前座的座椅背：“大哥，你是怀疑……还有一批我们不知道的……”

黑泽阵手指点在窗边：“永子啊……你们不是见过吗？”

鱼冢三郎点了一下刹车，黑泽阵扭头看向他：“别慌。开你的车。”

鱼冢三郎一愣，然后点点头。

黑泽阵向后仰了一下，靠在了椅背上：“以前没和你们讲过，今天说到这里了，顺便跟你们聊聊。免得你们总是乱猜。”

吉永良介和鱼冢三郎面色严肃下来，脊背慢慢挺直了，甚至全身肌肉都有些紧绷。

“林沐其实是一直拿着答案在找过程，但是这些年下来，她连这个答案都有些不确定了。我进去那半年，明显感觉她有些急了。一是，她身体不好，可能活不了很久了，所以急于让这些事情有个结果。二是，她这个人过往太多了，这些东西牵着她，总是会让她陷入混乱，她就算攥着答案也犹犹豫豫的，如果我不帮她锚定，她就会因为选择困难而在ddl到来的时候做出武断的决定。”

吉永良介往前凑了凑，眉尖蹙着：“林沐，她……怎么了？”

黑泽阵顿了下：“可以理解成罕见病，治不好，每个月发十几份病危通知书。”

“我艹！”吉永良介脱口而出，又立马捂住嘴，然后小心翼翼道，“那……大哥，你……”

“她习惯了，多少年一直是这样的，也不用太担心。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这些是原因，我是想说，接下来，她一直在做的那些事，我会接过来，强行接过来，但是我手里是没有答案的，我也不会找林沐问我解的对不对。可能去修改她写了半截的题目，会更快，但是也很容易陷入她已经陷入的僵局，所以我想拿一张白纸，重新解。”

黑泽阵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吉永良介，“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很久，可能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这辈子结束，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出来。所以你们……”

“解，一起解！”吉永良介立马拍了下前座的椅背，“伏特加！”

鱼冢三郎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轻轻压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看了眼黑泽阵，说：“大哥，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如果……我就是假设啊……没有别的意思……”

“不用叠甲。”黑泽阵双腿往前一伸，胳膊往胸前一抱，“如果你的问题冒犯我，我会直接上脚，叠甲没用。”

鱼冢三郎嘿嘿一笑。

“说！”

“如果过几年，林沐死了，但是我们还在解题的路上，大哥你会放弃吗？或者，换个问法，大哥你这辈子就为这一件事，会遗憾吗？”

黑泽阵盯了鱼冢三郎几秒，然后扭头看向前方的路，天还黑着，保时捷的车灯只能照亮车前那一小片区域。

过了几分钟，黑泽阵忽然哼笑了声，然后说：“其实，我刚才去浅草寺是想去钱箱里摸钱的。”

“哈？”

“大哥，你想偷观音的钱啊？为什么？”

“您这才刚出来，别吧……”

黑泽阵把双手放到脑后枕着，长长呼出一口气：“请愿救赎什么的……林沐做的够多了，但是她这么多年也没活明白，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救我啊……”

吉永良介看向鱼冢三郎，然后问黑泽阵：“为什么？”

黑泽阵冲两人招手，两人凑上去，然后就听到黑泽阵说：“人世真理，人都是自私的。”

吉永良介满头问号地看向鱼冢三郎：“什么意思？”

鱼冢三郎看了几秒黑泽阵望向窗外的侧脸，然后笑了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大哥你想明白了就行，我肯定跟着你。”

“想明白什么？”

鱼冢三郎“嘁”了一声，然后点火，挂挡，放开离合，一脚油门，黑色保时捷就从这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上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