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和白鸟绘江吃过饭没多久就起身告别，走之前，乌丸莲耶还拉着乌丸志间小声说了几句，林沐感觉乌丸志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但是她没看过去。
林沐坐盘腿坐在檐廊上抽烟，也没去送客人。
乌丸志间把两人送上车，回来看到林沐有些孤寂的背影，脚步一顿，然后就那样站在远处看了一会才上前盘腿坐在了林沐的旁边。
林沐弹了弹烟灰，依旧没朝乌丸志间看过去。
乌丸志间伸手从林沐手边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点上：“你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看看？万一家里来贼了呢？”
林沐哼笑：“那也不错啊，正好让你抓了，你这个月的KPI又合格了。”
乌丸志间把烟夹在指尖，一缕悠长的烟气慢慢升腾消散：“我就靠抓小贼就合格了？”
“那抓谁？抓我吗？”
“来，林沐。”乌丸志间从腰间拉出手铐，“啪”一声就扣在林沐双手手腕上。
林沐垂眼看了下，然后抬起手，看着手上的“银镯子”笑了声。
“成天跟我呛声，是不是就想戴？”乌丸志间问，“现在满足你了，满意没？”
林沐笑着点头。
乌丸志间又重新给她解开。
抽了半截烟，林沐瞥了眼曾经鱼池的方向，然后问：“你今天还回去吗？”
乌丸志间一愣：“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
“林沐，你要再不解释，我就误会了。”
“睡我房间吧，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林沐说。
乌丸志间瞥她一眼：“就因为这个？”
“嗯。”
“那我喝了酒，一会就兽性大发了，这……你能接受？”
林沐把烟头捻灭，又点了一根：“婚期都订了，我没那么矫情，而且我身体这么虚，又怀不了孕，还不及时行乐？”
乌丸志间沉默了，半晌，才说：“你是不是不想结婚啊？其实我们本来也是……”
“没有。虽然我谎话说了一大圈，但这事我是认真的。”林沐看向乌丸志间，“我总觉得我活不了多久了，其实这事耽误的还是你，总归是我欠你的。”
“林沐，你不要老说这种话。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就算是绝症，我们先去治，行不行？”
“我一直在治啊，但是治不好。”林沐又偏头看向鱼池的方向，好像那里还有缺氧的小鱼挣扎跳出水面，“可能就是遗传自我父亲，毕竟他老人家也是三十多就没了。给我留了那么多没花了的钱，真是什么都没享受，就走了。”
乌丸志间拧了拧眉：“你说真的，还是又在编故事？”
“真的啊。”林沐扭头看他，“我拿我爸的事骗你干嘛。”
“你……”
“我爸也是继承祖上的基业，三代单传，到我爸的时候，家里的公司已经有海外业务了，他和我妈都是工作狂，我其实很少见他们。小时候都是邻居照顾我，他们是我爸妈的朋友，白手起家，公司也做的很大。”
“哇，那你比我可怜……”乌丸志间啧了一声，“我爸妈虽然也工作狂，但是我有两个哥，小时候还是有人陪我玩的。不过，我大哥大我太多了，他不好玩，性格又被我爸妈教成那种一板一眼的，我搭个积木都要告诉我不能这么搭，要那么搭，烦死，比我爸还老成。”
“那你二哥呢？”
“我二哥当然好玩啊。你不觉得吗？我小时候贼喜欢跟他聊天，随便聊什么都能聊一夜，给他讲我看过的那些幼稚的动漫，他不是那种敷衍你的随便听听，他会跟你讨论。”
“比如说侦探故事，我特别喜欢的某个人物最后居然是坏人，我气死了，他就会跟我讲这个故事写的不合理，这个人这样安排是机械降神，如果我写的话，我就会让他怎么样怎么样，哎，他就这样说一说，我一听，哇，好合理，这个人居然莫名其妙地就被洗白了。”
乌丸志间看林沐一眼，戳了一下她的胳膊：“说真的，我哥这样的人，在什么领域都会成功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家里把公司交给他，是困住他了，不然他在别的领域能创造多大成就，说不定能成为那种推动人类进步的伟人……”
“你羡慕他吗？”
“羡慕？我他妈嫉妒死了！”
林沐笑。
乌丸志间又戳了她一下：“你不觉得吗？”
林沐点头：“嗯嗯嗯，觉得，你哥最厉害了。”
“哎，你别敷衍我。”
林沐立马正色道：“天哪，怎么会有乌丸莲耶这种神人，我真是深深折服于他的魅力。”林沐忽然伸手抓住乌丸志间的胳膊，“怎么办？乌丸志间。”
“什么怎么办？”
林沐望着乌丸志间的眼睛：“我爱上你哥了，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滚滚滚！”乌丸志间一下甩开林沐的手，“跟你正经聊天呢，你他妈一天有没有正形？”
林沐嘿嘿笑了几声，重新拿起烟灰缸上的半截烟抽了一口。
“你日历上那个圈是好久之前就画上去了吧，你到底为什么订那天啊？”
“我爸给我托梦了。”
“滚滚滚，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我就是觉得在我生日前一天，会比较好。”
“好在哪，你怎么不干脆安排在生日，这样以后结婚纪念日和生日一起过，多省事。”
林沐想了几秒，然后笑了笑，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想，埋在出生前一天，很赞。”
“林沐。”
“嗯？”林沐转头看向乌丸志间。
下一刻她就被乌丸志间伸手掐住两侧脸颊：“你要是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缝啊！缝啊！”林沐的脸被捏到扭曲，眼睛却依旧笑眯眯的。
乌丸志间的脑袋忽然往前凑了过去，林沐下意识往后一缩，但是瞬间她就明白乌丸志间想干什么了，于是她立马往前倾了下，恢复了刚才的距离。
可是，这次乌丸志间却收了手，转头看向长桌的方向。
两人沉默了几秒，林沐才缓缓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我就是……下次你告诉我一下，我就……”
乌丸志间站起身：“一身烟味，我先去洗了。”
林沐张了张嘴，最后只“嗯”了一声。
接了安藤莉子和吉永良介，黑色保时捷熟练地穿过四通八达的马路，似一个夜行人，从日光熹微的黄昏中行到太阳完全沉入云层。
“到了。”安藤莉子甩上车门。
黑泽阵看了眼安藤莉子，她身上还是那件白色鱼尾裙，不可否认，这件衣服很适合她，但是这个形象和半年前大行径庭，黑泽阵甚至有些不想称呼她安藤莉子，或许叫莎朗会更合适。
莎朗走在几人最前方，从小路穿过一片杉树林，一扇冷森森的有三层楼那么高的黑色铁门耸立在面前。
黑泽阵仰头望了望。忽然觉得自己半年的监狱生涯也不是全无用处，比如现在，用来形容这个地方就很贴切。
莎朗站在铁门前，虹膜识别，然后铁门就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从铁门进来，里面是一前一后两栋白色四层小楼，小楼中间有一块被压得很紧实的黄褐色泥土地，黑泽阵从上面走过，带起一层尘土。
转头望向铁门的地方，铁门和四面相合的高耸的围墙连成一片，顶部是铁丝扎成的荆棘丛。黑泽阵转身看向两栋楼背后的树林，像是樱花树，但是花早败了，光秃秃的扭曲的树枝，更凸显出这个地方的诡异和压迫。
踏上楼梯。没有上楼之前，这里非常安静，四周的鸟叫风声都盖不过黑泽阵的心跳，但是上楼之后声音忽然嘈杂起来，黑泽阵侧耳听了一阵，像是有人在打架，拳头击打到肉，躯体碰撞到墙壁、桌椅、地面，但是没有惨叫，如果特别凑近，才能听到非常微小的因疼痛而抽吸空气的声音。
一直上到顶层，莎朗打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显示器，其上显示着所有监视画面，房间、走廊、电梯、空地、围墙，每处空间都一览无遗。
那些统一着装着白色衣服的少年人或坐在书桌前，或聚集在格斗场，或奔跑在空地上。每个人的神情不一，但是都没有笑模样。
莎朗在显示器面前的转椅上坐下，然后转向身后的黑泽阵。
黑泽阵还在盯着显示器上的人。
“这就是林沐建的少年儿童福利院。里面收容的都是当年和近些年从各种人口拐.卖案中救出来的没找到家人和没人领养的人。”
“他们……”黑泽阵盯着其中一个坐在书桌前的女孩的脸。
“因为智力方面或身体其他地方有残疾，有些人还有暴力倾向，所以他们看上去会有些不一样，普通福利院很难管理，当然这也是他们无人领养的原因，而且大概率这辈子就生活在这里了。”莎朗伸手从桌上的书立旁抽出一本文件夹，“要看吗？这里所有人的资料，有33人。”
“那林沐出国是因为？”
“这样的收容所，不只这一间。”
黑泽阵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他明明只是离开了半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黑泽阵拉开桌前的另一张椅子，慢慢坐下来，消化了很久，还是觉得哪里隐隐不对，于是他抬起头，看向莎朗，又扭头看了看还站在身后的鱼冢三郎和吉永良介：“林沐把你们拉进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