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净怀疑她在装醉：“这你都能发现？”

“我听到相机拍摄的声音了，”乔昭朝她摊开掌心：“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对视了几秒，姜满净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调出来手机相册，先把偷拍的照片存到云盘，再拿给她看。

拍的是乔昭向前走的背影，脑袋偏了偏，露出了侧脸，大概是拍摄者过于心惊胆战，手不稳，这张照片比较模糊，侧脸带着浅淡的重影。

如果是个陌生人看这张照片，即便看不到脸蛋，也要评判一句气质好。

“是不是挺有氛围感的？”姜满净真心实意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好多人追你。”

乔昭把手机还给她：“是你拍的好。”

姜满净干笑几声，冒出偷拍的这个想法都算她胆子大了，摁下相机的那瞬间乔昭刚好扭头，她手机都差点儿飞出去。

“是你好看，”姜满净瞅她：“你喜欢的话，那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你？”

乔昭点头：“好啊。”

姜满净寻到乔昭的聊天框，将照片传了过去，同时间，乔昭的手机响了一声。

姜满净：“好了。”

“嗯，”乔昭应了一声，没动，保持着倚着树干的慵懒姿势：“你说很多人追我？”

姜满净：“对啊。”

“没有人追我。”

“不可能。”姜满净想都没想。

乔昭瞧着她：“真的，他们都说我很难追。”

听到这话，姜满净想起来上半年的某一天，她偶然遇见的一个场景。

当时正值放学期间，姜满净还没有从南信退学，那天是她的生日，无人知晓，当时她身上连买小蛋糕的钱都没有，她也不想回家。

那时她早已经不住在别墅，妈妈带着她来到个偏僻狭窄的出租小屋，不到三十平左右，经常深夜半夜会有债主找上门，也会有醉醺醺的酒鬼睡在门口，隔音也不好，每晚都能听见旁边打工夫妻激烈的吵架，伴随着摔碗碟的声音。

姜满净那时微信只有几块钱，她扫了辆黄色共享单车，骑着小黄沿着江边慢悠悠地骑着，那天天气不好，江边的风冷冽，刮在脸上有刺痛感。

幸运的是，她还可以看到灿烂的黄昏。

这让她压抑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姜满净漫无目的，离开江边后，骑着小黄随机拐进街道，忽然她发现前方一阵骚动。

她不知何时骑到了北徐高中的门口，这个高中她听说过，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此刻，北徐高中门口停着十几辆豪车，法拉利、保时捷、奔驰……每辆豪车后备箱都高高打开，露出里面九十九朵鲜艳欲滴的玫瑰。

引起人群骚动的主角如小说男主般惊艳登场，他戴着宽大的墨镜，穿着高级西装，从一辆泛着银光的劳斯莱斯缓缓下车，站在人群的中心，整个人看起来高冷而矜贵。

他从车里拿出个大喇叭，开始讲话：高一一班的乔昭同学，我是迟树。今天站在这里，是要向你进行一场正式的盛大的表白，我对你一见钟情，每次一见到你，我就心跳加速，不能自抑。除了我对你的心意之外，我们门当户对，我会给你最好的恋爱体验，如果你愿意，我们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姜满净推着小黄站在人群外。

没见过这种阵仗，她不由好奇。

而且，被表白的主角她之前认识。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两人如今站在一起也不匹配了。

男生絮絮叨叨了很久，女主都未曾出现。

几辆豪车摆成了个心形，男主站在心心里面，契而不舍，有交警闻声赶过来，组织着现场秩序，并催促着这群大少爷赶紧离开主干道，严重影响了交通。

奈何一方面人群拥挤，看热闹的很多，另一方面男生脑子抽了似的不肯离开，坚持要等乔昭出来，哪怕拒绝也要听到她亲口说的话。

姜满净推着小黄避免被混乱波及到。

她都快被男生的坚持感动了。

没多会儿乔昭背着书包从学校里出来，站在男生面前，环顾了圈这个声势浩大的表白现场，没有作为被表白着的喜悦，也没有不耐烦。

她平静道：“不好意思，我只和年级第一谈恋爱。”

“等你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来见我，我会考虑考虑的。”

男生：“…….”

人群：“…….”

交警：“…….”

豪车：“…….”

姜满净：“…….”

她不禁感叹，这是什么神仙。

即便长得不错，可就这个死板的学霸脑子，跟她谈起恋爱估计也很无趣。

…

…

而此刻，在这个狭窄无人、光线不算十分明亮道街道，姜满净偷瞄着眼前的人，心境与当时截然不同。

她思忖着：“你看着，确实很难追的样子。”

乔昭意味不明道：“那得分人。”

她这句话声音放得很轻，姜满净不甚在意，脑子里想的是，按照她目前的成绩，在期末考取年级第一的概率有多大。

她向来对自己的文化课成绩不甚在意，要求不高，够用就行，回到家她立刻翻出了自己藏在抽屉深处皱巴巴的成绩单，看着上面每一科的成绩，再和最上面一行乔昭的成绩作对比。

“……”

姜满净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生无可恋。

她看着自己和乔昭三百多分的差距，不知道怎么才能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弥补。

-

姜满净开启了早出晚归模式。

早上五点起床，视察着乔昭的晨跑情况，耳机里播放着英语听力，白天在教室里上课，神情前所未有地专注，放学后也不第一时间回家，也不去艺术馆，而是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的位置非常显眼，属于北徐学子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程度。

姜满净转入北徐这么久，一次都没去过。

然而今天，她破天荒地去了。

姜满净一脑子扎进了书本里，语数外物化生，这六科就没有她擅长的，分数都是平平无奇的中等，连中等偏上都算不上。

她小小的气馁了会儿，又开始给自己打气。

还有一个多月呢，她目前还没有测过智商，万一她其实是隐藏的未出世的天才呢。

…

…

课间，马静静拿着手绘的表格，拍了拍姜满净的肩膀，兴致勃勃道：“五子棋玩不玩，我表格已经画好了。”

姜满净看着手里的数学题：“不玩。”

“在做题啊？”马静静撑着课桌前倾身子，看了过来：“这题老师不是讲过吗，哪里不理解。”

马静静数学成绩挺好。

姜满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马静静便给她讲解。他素来有妇女之友的称号，不单单是因为他胖乎乎可爱的外表，性格开朗有耐心也是一方面。

讲完了题，刚好又上课了。

姜满净：“谢谢啊。”

马静静摆摆手：“客气了客气了。”

北徐的晚自习向来不强人所难，按学生自己的意愿，放学后，看着收拾书包多乔昭，姜满净捏着书包带子：“乔昭，我晚上在这里上自习，就先不回去了。”

乔昭一顿：“自习，是要写作业吗？”

姜满净嗯了声。

“在家里也能上。”

姜满净揉了揉鼻尖：“我自制力差，晚自习有老师看着，有不会的题还可以去问。”

“……”

听到她们对话的邓凡，咬着棒棒糖回头：“回家多好啊，自己的房间比起教室不知道舒服多少倍，而且你遇见不会的题，可以直接问乔昭啊，她六科全能，没什么不会的。”

乔昭看着她，静静等着她的反应。

“不用啦，”姜满净不想在追上人之前，还要占乔昭的便宜：“我害怕带来麻烦，而且我卧室里有钢琴，我忍不住去弹，就想不到写作业这回事了。”

害怕，给她，带来麻烦。

乔昭咀嚼着这几个字眼，把书包里的作业一样样拿出来，抬起眼睫看她：“那我晚上也留在这里好了。”

“……”

“这样，还会觉得麻烦么？”乔昭说。

“…..”

邓凡默默翻了个白眼。

又开始茶言茶语了。

-

在教室上晚自习的学生不多，今天轮到柏峰值班，他端坐在讲台上，批改着白天的作业。

姜满净想起了之前她值日的那次，赶上了暴风雨，刚好又被锁在教室里，绝望无助之际，是乔昭过来朝她伸手。

想到这里，她侧头。

旁边的乔昭在写数学作业，姜满净瞅了瞅，两人时同时间动笔写的，自己刚写到了第五题，她已经快把整张卷子写完了。

“…..”

这是什么恐怖的做题速度。

姜满净默默腹诽着，看见乔昭写完了大题的最后一笔，接着掏出了竞赛题，上面几个每个题目都是密密麻麻的长题干，别说做出来，她连看都觉得脑袋晕。

她盯得时间太久，乔昭看过来。

她显然会错了意，把刚刚写好的作业给她：“抄吧。”

“……”

姜满净非常有骨气地推走：“我要自己做。”

闻言，乔昭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神情含着几分若有所思：“你最近似乎很用功，被灌输什么心灵鸡汤了？”

姜满净笔尖微微顿了下：“不是心灵鸡汤。”

“？”

“是苯基乙胺。”

-

教室里不准小声讲话，柏峰朝她们投来淡淡的视线，两人默契地止住话语。

姜满净捂了捂胸口，感觉里面的心脏在极速狂跳，她元素周期表至今都没背过，能说过苯基乙胺这种名词是短视频刷多的结果，她以为乔昭不知道，然而她忘了乔昭恐怖的知识领域。

姜满净后知后觉，刚刚那句话跟表白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她已经当着班长的面大方承认了。

也不介意跟当事人表达。

其实，她更想做的是，想对着全世界，宣告她正在追乔昭这件事，好让那些潜在的爱慕者生出后退的心思。

姜满净绞着手指，克制不住地紧张，她侧眸看了看，整个人怔了怔。

她从来没见过乔昭露出那种难看的表情，似乎是遇到了极难忍受的事，握着笔的指尖都用力地泛着白。

姜满净沉默。

自己的喜欢，对她而言很恶心吗？

余光里乔昭指尖一点点握紧，撕了张便利贴，写了几个字，指尖摁着便利贴尾端，推到姜满净面前。

-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

姜满净表情暗淡。

乔昭深吸了口气，继续写。

-哪个男生？

-我认识吗？

看到便利贴上深刻凌乱的字，姜满净眼睛瞪大，在脑海里思索了下，回忆里她曾经确实说过“不喜欢女生”这种话。

没想到乔昭一直记到现在。

姜满净瞅了她一眼，握着笔，慢吞吞地，极有耐心的，用平生能写出的最漂亮的字。

-我现在喜欢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