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铮和两个哥哥不同,她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打小千娇万宠压根没吃过一点苦头,更别说去塞北——想都别想。
还好姚锐支持她,还有和阳。
尽管是被绑来的,每天都在无声抗议。
一起被姚铮绑过来的还有和阳中意那个小子。
虽然姬开找的客栈很安全,但是出了客栈就不一定了。
“到底是谁把我在燕国的消息放出来的!”姚铮愤愤骑马躲避追兵,生气的询问跟着她一起从策马狂奔的和阳王姬。
和阳王姬的马上带着两个人。
虞忱也不知道被吓得还是怎么着,紧紧抱着和阳的腰。
和阳脸色微红,一边还能分神对虞忱说:“抱紧我。”
好一幅郎情妾意才子佳人的爱情画。
姚铮翻了个白眼,对同样策马狂奔的甘遂说:“知道我躲在燕国的只有二哥他们两个,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甘遂无奈地迎着风大喊:“殿下,我不知道啊!贤王也在吴国,他也知道这事!”
姚铮罕见的动脑子思考了一下。
姚锐是她亲哥,不可能出卖她;贤王是她亲伯父,也不可能出卖她;那就只能是姬子启告的状!
他不想和自己成婚,所以打算借刀杀人除掉自己!
姚铮忽然觉得自己触及了真相。
“等我回去扒了他的皮!!”姚铮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边勒住缰绳,迫使马匹停下。
前面是一条河。
这里没有的卢马,没法一跃数丈,除了死路一条就是死路一条。
“公主,我们受燕王之命,不会伤你……”领兵的将士见她无路可退,便笑着停了下来,勒令士兵与对方一行人保持距离。
料他们也不敢。
可现在没人知道她在燕国,如果被擒后玉秦楼封锁消息——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姚铮没说话,冷眼看着他,默默在心里估算双方兵力差距。
她们这边有和阳的十二个亲兵、姚铮的三个侍卫、以及一个不能打仗的虞忱。共计十六人——加上虞忱还要扣掉一个。
对面约有百来人。大约玉秦楼以为只有姚铮一个,百余人足够拿下她,打算下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逼着陛下和公主妥协。
将领见她沉默,以为她同意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甚至下了马,要求兵士让开道护送公主。
“老娘就不知道投降这两个字怎么写!!!”
姚铮见他们放松警惕,一把从袖中抽出剑来,大喝一声便冲上前去。
“公主!!!公主!!!”和阳王姬吓了一跳,不顾形象地大喊着,紧接着让亲兵一拥而上,与对方缠斗在一起。
她迅速把虞忱放下马,抽出短剑便冲了进去,一边不忘嘱托:“保护好自己!”
和阳王姬的亲兵对付土匪很有一手,但对上训练有素的士兵就有些勉强了。
好在如姚铮所说,燕国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玉秦楼派来的人又没有防备,也不敢伤了公主,不多时便落败了。
将领被姚铮抓着头发按在地上。
公主本人毫无形象地用膝盖压着一个大男人的腰,一手抓着人家的头发,另一手反扣着他的手腕。
士兵死的死伤的伤,也有人怕下一个遭罪丢脸的是自己,压根没一个敢上前的。
“真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好脸色给多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姚铮气急败坏地吵吵着,一边用长安土话骂人。
和阳王姬无助地站在一边,直到虞忱小跑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和阳王姬摇摇头。
“王姬还是不要太过鲁莽,敌众我寡应当避战才是,受伤了可怎么好……”虞忱和和阳王姬牵着手,蹙着眉头叮嘱。
看似是在埋怨和阳鲁莽,字字都在埋怨公主鲁莽。
和阳王姬罕见的笑了笑,说道:“公主不过脾气急了些……”
海安恶狠狠地对地上的将领说:“回去告诉玉秦楼,再敢打我的主意我就打死他!”
被打成猪头的将领连声应和:“是是是……”
姚铮拍拍手站起来,重新上了马,又拿马鞭指着燕国的士兵们:“唱《易水歌》,送我们渡河!”
易水歌本是表达壮士赴难、慷慨赴义的旷世悲歌,现在燕国人被长安人打趴下了,还要唱歌给他们助兴践行?
说实话大家都不怎么愿意。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士兵们率先开口唱了起来。
世上有三件东西能够让人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拳头、银票、权力。
可能真有志向高洁之士不会屈服,但大家都是普通人。
何况公主自己就把三件占完了。
士兵们看着地上的银票,唱歌也越发卖力。
除掉刚才被砍死的人,这些银票应该够分吧?
燕国的王宫修的奢华至极,即便是白日也到处摇曳着红烛,散发着脂膏独有的香气。
玉秦楼才不管什么财政赤字黎民万姓,他眼里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回来复命的将领被人领过三层纱帐,终于看见了屋里的景象。
玉秦楼躺在一人腿上,那人的脸隐没在床上的斗帐里,看的不分明。
“人抓到没有?”玉秦楼从盘子里拿了颗桑葚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将领。
将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答:“大王恕罪,臣无能……”
玉秦楼不耐烦地挥挥手:“拖下去斩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大王!饶命啊!”将领被力士按着拖出去,颠来倒去地说些饶命的话。
玉秦楼抬起眼,看见面前人微微蹙眉,笑着问:“就这么不想看见我杀人?”
“没有。”玉晋光有些不适地挪开眼,“能被王兄赐死是他的福分。”
玉秦楼猛然坐起身子,让人把那将领又拖了回来。
“我改主意了。”燕王脸上浮现出笑意来。
将领欣喜若狂,还没等他谢恩,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如坠冰窟:“杖毙,就在这里。”
玉晋光虽说应姚锐的要求撺掇他骄纵张狂,到底不想看着玉秦楼到处发疯杀人。于是他放下腿,准备穿鞋离开:“臣弟告辞。”
“你要去哪?”玉秦楼猛然从背后扣住他的腰,强把他按进怀里,另一手扼着他的脖颈,强迫他微微抬头,“你哪里也不准去,就在这里看着。”
玉晋光心里惊惧,却根本挣扎不开玉秦楼的桎梏——何况此人身上暴虐狠厉的气息太重,几乎要压的他喘不过气。
那些可怖的如有实质的狠辣,完全是由至亲的血肉堆砌来的。
“不准闭眼,你给我看着,弟弟。”玉秦楼温柔又缱绻却带着恶毒的声线从颈边传来,“这么胆小怎么行呢?哥哥帮你练练。毕竟……我还算喜欢你。”
玉晋光的睫毛微微颤抖两下,最终没有阖上眼皮。
他真不喜欢的兄弟们早就在泉下相会了。
“就是可惜了没抓到公主,白瞎了陈娘子那句话……”玉秦楼叹息了一句,仍是牢牢钳制着玉晋光。
半个月前陈娘子来访,说是劝他不要骄纵暴戾,免得自食恶果;
姚铮千想万想却忘了客栈老板也知道自己在哪。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不只是山寺桃花盛开,塞北的桃花也应该在开。
不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雪都没消,更遑论桃花了。
“看看看,”姚铮翻身下马,对着和阳王姬指指不远处的军营,“快到地方了。我哥说是我六伯和七伯戍守的。”
六王爷和七王爷是孪生子,平日里干什么都在一起,带兵打仗也不例外。
“走了两天三夜了……”和阳王姬喟叹一声。
她现在只想赶紧去休息。
姚铮的精力跟用不完一样,一路快马加鞭根本不带停,折腾的一大群人不得安生。
“马上就能休息了。”虞忱在她背后说,“打仗这种事王姬还是不要参与了,留在营里戍守便罢。”
和阳王姬自然不想跟着打匈奴,正好也想和虞忱独处,坦然应了:“嗯。”
姚铮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你们快下来走,牵马进营。”她不耐地催促道,又小声嘀咕道,“真是的,早知道就该把你俩拆开。”
要不是和阳没法追爱往角落里一蹲跟蘑菇一样黯然神伤,她才不会费劲巴拉地把虞忱也绑过来。
现在可好,一个想着怎么调戏人家,一个想着什么时候重新开考。
虞忱都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冷淡疏离变成欲拒还迎积极主动了。
搞的她现在都不知道站哪。
在长安时夹在父母中间,还得看着姚钺和郦成森你追我逃;住在汉昌提防二哥谈情说爱,现在到塞北了看王姬爱上书生的戏码。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发展这么快,她是长腿会走的暖情药?
姚铮懒得看和阳王姬他们两个在那你侬我侬,马缰随便塞进甘遂手里便快步上前与守营的士兵攀谈了几句,又亮出腰牌给他们看。
不多时六王爷和七王爷以及她的一大群堂哥便出现在了军营门口。
大概是养孩子养的心力交瘁,这两人比贤王显老很多。
八贤王乍看过去还跟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六王爷和七王爷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已经过了天命之年了,只是比起同龄人显得稍微年轻一两岁。
两个王爷胆战心惊地把人迎进了门,一群人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个堂兄打破了沉默:“公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个王爷和一群堂哥登时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
“你爹娘知道吗?”
“你哥知道吗?”
“趁着他们没发现你赶紧借道回长安吧这里太危险……”
“匈奴人又凶又丑的吓着你怎么办。”
“就是就是那群未开化的野人吓着你怎么办。”
“伯父给你弄辆马车偷偷回去好不好,免得被你爹发现。”
……
姚铮站在一边一脸无所谓地用手指卷着鬓发玩。
等到这群不省心的家伙说累了,她才咧开一个笑容,对着两个王爷说:“我哥让我来的啊,不是有个什么草原之鹰吗。”
“大殿下太不让人省心了!”六王爷愤愤说了一句。
七王爷紧接着搭了话:“必须给陛下送信,严惩不贷!”
姚铮心情大好,只默默给姚钺道了个歉。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一来宗族中大多数人把姚锐当空气,二来姚钺确实不省心。
怎么能怪她呢。
“哎呀,总之我要跟着打仗。”姚铮换了个姿势,环臂站着,“大不了你们带兵绕后给我兜底呗。”
六王爷和七王爷相视一眼,随后勾肩搭背退到一边交头接耳。
“没问题吗?”
“总要打仗的。”
“那陛下那边怎么交代?”
“既然是大殿下让来的,陛下应当也首肯了……”
七王爷点点头,表示同意:“那行,咱俩给她兜底也成。”
两人迅速把脸转回来,轻咳一声,异口同声说道:“准了,你带兵打前锋,我们给你兜底。”
姚铮点点头,随后忽然对旁边大喝一声:“你俩要调情就给我滚出去调情!”
虞忱和和阳王姬迅速分开,互相搂着腰大步出了门。
“我真服了……”姚铮咬牙切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