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天籁书吧 > 玉阶 > 第54章 鲜妍

第54章 鲜妍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姬开第二天就称病不朝了,折子全是夏琮和锦浪轻递上去的。

不是假病,是真病。

跟姚锐坐着待了半天,回头果真被传染了病气。

朝堂上闹的不可开交,正主躺在床上病的意识都不清楚。倒也还算清闲。

“证据确凿,刘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吴王坐在大理寺的椅子上,面色不虞地看着刘政通。

“无可辩驳。”刘政通从容回答,同时斜眼看向九公子。

吴王也略有不悦地随着他的目光蹙眉看向公子颂。公子颂很生气一样,紧紧皱着眉,脸撇向另一个方向,不去看刘政通。

吴王忽然放松了姿态,目光也挪回刘政通脸上,好像很是无意地开口:“既然如此,咱们作为翁婿便最后聊聊吧。”

“子容这个孩子,以前孤总觉得他多愁善感忧郁结心,这几个月来倒是大不相同。你以为呢?”

一开始吴王还当是他丧母悲痛过度性情大变,可架不住不断有人向他提这个问题。

公子琰愁眉苦脸地说九哥怪异的很,不再同他亲近;和阳王姬也提起公子颂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去看望公子颂的钟王后回来后也频频叹气。

还有他府里的下人,打死打残的不在少数,吴王派人说过好几次,没什么作用。

最近再派人打探时,竟发现府中几乎无人了,寂静地跟坟场一样。

“罪臣与公子接触不多,认为与从前并无二致。”刘政通有恃无恐,却也不想罪加一等,随口应答。

吴王看着公子颂的脸——脸确实别无二致,可气质却与从前截然不同,可他自己也琢磨不透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对孩子并不是很上心,此时心中不由懊悔。

一个人受了怎么样的刺激才会从阴郁优柔变得狠厉决绝?

“……”吴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来,“按照新修的律法,十日后午时在回清楼前斩首。”

回清楼伫立了三百年,俯瞰着江水去来,观望汉昌荣辱兴衰,已然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带的标的物。

吴王推门出去了。

木门又轻轻合上,发出轻微的哐哐声,公子颂笑了一下,眼神里几乎恶意满满:“我可不会保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刘、大、人。”

“你不保,自有人保。”刘政通丝毫没有情绪变化,“主神绝不会放弃我。我把她挖出来、重塑血肉、立祠塑教,她怎么……”

公子颂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竟是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甚至笑弯了腰,流出了几滴泪。

旋即他又茫然地用手指拭去眼泪,很快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神情来。

公子颂随手甩干指尖上的泪水,自嘲般笑了一下,又很讽刺地对刘政通说:“你可真恶毒。你外孙就算是死了也盼着你下地狱呢。弄的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到时候给你哭坟的都没有。”

刘政通绷紧了脸,不说话了。

“呵。”公子颂冷笑一声,也离开了。

除了刘政通,一起被抄斩的还有受他恩惠的大批党羽、无数名单上的作弊考生。

其实被束缚在刑架上时,稍稍侧头就能看见许家大院的门。不过现在那里新涂了朱漆、叠了金瓦,崭新又精致,连卫士的枪尖都泛着凛凛的寒光。

那里埋藏着许多秘密。

我早就说过,不要狂妄自大。主神的声音飘然进了脑海。

您来救我了吗?刘政通看着旁边的人人头落地,半是焦急半是喜悦地问,我要如何脱身?

愚妄。主神冷漠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早说过,我的脸长回来了,你没有价值了。我也救不了你。

陈屿灵,是我把你从一抔枯骨养成血肉之躯的!我替你做了多少脏事,甚至搭上了我女儿和外孙,你不能——刘政通焦急地呐喊着,试图唤回她一些良知。

他几乎能想象到女人神秘微笑的脸和勾起微妙弧度的唇:那又怎么样。

接着她就消失了,任刘政通如何呼喊也得不到回应。

他心里一边恼火,又暗自庆幸早早同意了姬开的条件。

只是迟迟等不到刽子手动刀,大约是姬开已经打点好了,不由暗自欣喜,正打算等旨意脱身离开,却见了一辆鲜妍的马车。

贤王才是真正铺张那个,出了国门就肆无忌惮,已经把马车漆成了普通人高攀不起的样子了。

姚锐病一好他就迫不及待要带着侄子坐马车出去玩了。

姬开偶尔也总是搭着贤王的便车出去到处晃悠,横竖贤王不嫌弃。他就更不嫌弃了,贤王和姚锐坐一块儿就俩字能形容——养眼。

“这边不是在行刑吗?你来凑什么热闹?”贤王见姬开把车子叫停了,便好奇地勾着头往外看,“我一直很奇怪要行刑为什么在闹市,干扰民众。而且那些罪犯有什么好看的?”

姬开兀自下了车,还不忘冲着车里人笑着招呼:“多谢王爷了。不过殿下大病初愈不能吹风,王爷一定要看紧他——”

姚锐端着茶杯别过了头,假装听不见他说话。

“殿下,殿下!”姬开又喊了他几声,见他是打定主意不肯听,便对贤王说,“王爷,您和陛下的脾性也算是天差地别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臣才知道您脾性随和,倒是不像坊间传闻……”

“我脾气已经很好了。”姚锐转过脑袋,凉凉说道,“许多宗室眼高于顶,甚至根本不屑……”

姬开猛然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脾气好。不准再到江边吹风,不然告诉皇后。”

说罢他就放下了车帘子,自顾自朝着刑场方向去了。

贤王坐在车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瑞瑞你都多大了,还怕被你爹娘打屁股吗哈哈哈!”

“……”姚锐无以言喻此时的心情。

笑吧,到时候大伯玩够了来抓你了就不笑了。

刘政通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穿的格外风骚的姬开走过来时就好像看见了生命的希望。

“公子,您……”刘政通满怀期冀地看着他,话刚说了半句,便被刽子手堵住了嘴。

姬开俯视着他,脸上也褪去了一贯的温柔缱绻,冷漠又可怖的神色比刽子手拿着的刀还令人胆寒。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保你呢?”姬开事实上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要将人刮骨食之的眼神,“你和先王、赵夫人是同谋。你们一起害死了太妃。我十五岁就想办法杀了亲祖父,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有善心放过你。不过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倒也是挺意外的。”

刘夫人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要是还活着,刘政通便能多活一段时间,至少吴王还会照顾她的感受。

严之梅一死,姚锐决定到吴国来,针对刘政通的死局就可以收官了。

姬开饶有兴味地看着刘政通狰狞的神情,挑眉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殿下知道了你做的事,你也必死无疑’?无所谓,你一死他就再也不会知道了。左右罪责你都认了——即便不是你做的,又有谁知道?”

“我可以保证,殿下永远、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场交易。”

他忽然笑起来,又万分怜悯地看着他:“到头来连给自己哭坟的人都没有。你太失败了。”

刘政通终于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来,却被堵着嘴只能呜咽着不断呻吟。

姬开转过身去,淡然对刽子手说:“行刑吧。”

那抹靓丽的红在视线中逐渐远去,缓缓走向另一抹明艳的朱红。

意识消散之前,刘政通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安息吧。”

像是祝福,又像永恒的诅咒。

他的一生害人无数,罪恶滔天,安息是不可能的。

他拼力祭祀的主神——那个总是戴着斗篷的女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的屋脊上,看着人头落地血流成河,血红的唇勾起一个妖异的弧度。

她放下斗篷,露出重新生出血肉的脸来,足尖轻点,落入某处院子。

“二位竟还特意等着我啊?”姬开微笑着问道,眼睛却始终黏在姚锐身上。

贤王把盘子递给姬开:“吃一个?”

姚锐赶紧把嘴里的桃酥咽下去。最近姬开管他的饮食越发严格,比在皇宫里还苛刻,想吃什么只能偷着吃。

“你跟刘政通唧唧歪歪说什么呢。”姚锐拿手帕摸摸唇角的残渣,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姬开没直接回答,从袖子里拿出绢布,把姚锐不知道怎么蹭在脸上的残渣擦掉,又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许家大院:“跟他谈了些旧事罢了。”

贤王和姚锐不约而同地看向许家大院的方向,两人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贤王好歹对当年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姚锐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太妃就是被三山教害死的。王爷听说的应当是暴病而亡。”姬开把盘子推向了贤王,“王爷,太甜的东西对心脉不好,常人况且不能多吃,何况殿下。”

许太妃大名便叫琰,表字絮才,是许之臣之兄许之问的老来女,十三岁时许之问逝世,只继承了四壁之家,为了生计只好在街头卖诗,偶尔也会到重臣家中弹奏乐曲。

先王做太子时偶然在某个大臣家中遇到她,挥手让她做了侧妃。

那时她十五岁。十八岁先王继位,她也在那一年生下长子。同年也失了宠。

有个姓赵的夫人始终嫉妒她,先是想方设法毁了她的脸,后是拜淫祠邪庙求专宠。拜的就是刚兴起没几年的三山教。

也许三山教真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许琰二十一岁便被赶出了王宫。

赵夫人犹嫌不足,竟又把许琰的生辰八字卖给了三山教的祭司。

一开始还算好,许琰复宠被接回宫中时不多时便暴毙而亡了,又如何让人相信与赵夫人、三山教没关系。

几十年来这个破教会所有信息都是云里雾里的,要不是严之梅的案子被交上了皇帝的案头、姚锐的暗卫又本事通天,大约吴王一辈子也找不到最后一个凶手。

“那他快死了你确实该去恶心恶心他。”贤王自己大快朵颐着盘子里的桃酥,“瑞瑞别看了,你真不能吃了。”

“啧。”姚锐不满地挪开目光,又对姬开说:“他死得其所。拐卖妇人、陷害女官所计无数。诬佞谄妄之辈,死又何惜。”

姬开笑起来,见盘子里的桃酥也所剩无几了,便放弃了把盘子丢出去的主意,只说:“他妻子儿女尚且能献祭给所谓主神,落得这么个下场罪有应得罢了。”

“父皇说已经在大规模清剿教徒了。”姚锐看着光秃秃的盘子,第无数次怨恨为何偏偏是自己生了心疾。

贤王把盘子塞进了食盒,免得侄子看见再伤心。

车子行走其实没有固定的方向,贤王让车夫想去哪去哪,车夫不知不觉就把人拉到了城门处。

骑马入城的姚铮一眼看见那架显眼的马车,立时偏头问和阳:“谁把马车涂成那个丑颜色啊,好没品。”

和阳王姬拧着眉头,摇摇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