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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带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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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案子勉强算是告一段落,姚锐在长安本就是金枝玉叶地娇养着,多了许多其他皇家子弟没有的毛病。到了汉昌没人约束更是变本加厉。

九月才刚开了个头,二殿下就开始犯懒了,郦成森送来几封询问严小姐案的函书来,全是有来无回——姚锐暂且把这事全部甩给了九里香去做。

他一闲下来准没什么好事。

半夜睡不着就总去院子里蹲着看地如水月光,要么就是到处游荡,也不知干什么,许多下人晚上见了被吓到,早上又跟姬开闹离职。

等大家都习惯了,他又开始弄些新花样——譬如莫名其妙爬到墙头上去,或是潜伏在某处阴影里,静静观察飞鸟聚散人来人往。

可每每姬开下定决心跟姚锐商榷一下这个事——此人白日里又总在补觉,找决明子说也没用,他根本劝不住,劝的住也看不住,看的住也不会管。

决明子还是知道谁是主子的。

如此十几日下来,姚锐一个人愣是弄的整个三公子府怨声载道、鸡犬不宁。

这个昼夜颠倒的作息,实在没几个活人受得了,也不知他在皇宫里是不是也是如此。

“二殿下还没起?”姬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中午回来换班的甘遂。

决明子似乎也受不了了,前天跟姬开讨了间客房,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去补觉——

以往凌晨时分他是不必看着姚锐的,可最近二殿下实在变本加厉,常常到了寅时才睡,决明子本就蹲了太子一夜,受不了这种磋磨,干脆找了人换班。

甘遂生的清秀,是个少年模样,满脸都是风发意气,这几日下午守着房门,倒也和姬开熟络了一些,闻言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三公子且等吧,现在才不到未时——殿下今日卯时睡的。”

他上下打量了姬开两眼,忽然略带探究又有些犹豫地问:“公子要不也去歇息一下?”

姬开每隔半个时辰来一次,每次都要问问姚锐醒了没,然后就再去忙自己的事情。

“卯时才睡?!”姬开惊骇地大喊一声,“决明子那厮根本没告诉我!害我在这儿白问!”

他转身打算离开,可转念一想——已经过了快四个时辰,算算时间,人大约该醒了。

于是只好继续站在那儿等:“算了,他大约也快醒了,我再等一会儿。”

钩吻拎着偷偷溜出去的玉龙从房梁上下来,那只漂亮的“玉尺宵飞练”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旋即跳到了榻上。

姚锐坐起身子,把猫放在腿上,对钩吻说:“钩吻,你去把燕王解决了——不要太快,徐徐图之即可。”

钩吻是一把淬了毒的剑。

她杀人要么是用毒药,要么就是用毒计,与她的名字相得益彰。

她并不多问,领了命令便径直上了房梁,从另一头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天边。

姚锐把九里香送回来的带钩随便抛在桌子上——这小东西竟然是三山教的凭信。这东西少说也是三百年前的流行样式了,三山教还真是强行附庸风雅,硬是弄了个复古款。

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甘遂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去看,见姚锐抱着猫,只穿着里衣站在门口,当机立断把尊贵的皇子推了回去,顺手关上了门。

“殿下,把衣服穿好再出来!外面凉!”甘遂堵着房门,谨遵韩皇后的嘱托。

姚锐对这些暗卫实在无可奈何,只得乖乖穿好衣服,毕竟说到底韩皇后才是他们的主子。

房门再度被拉开,衣冠整齐的姚锐站在门口,抬眼直接问了姬开:“公子有什么事,还要专门等着我起床。”

姬开勉强挤出一抹笑:“二殿下近来作息不妥,臣实在看不下去,特来奉劝两句——”

“我作息什么样还用你说?”

就知道是说这个的。姚锐有些愠怒地往姬开身上砸了……一张银票。

八成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告的状。可钟王后给的安神香用完了,姚锐自己的药又有限,还得放着应急,吴王给的药又是不顶用的,他晚上睡不着不出去逛逛难不成躺在床上干等吗。

“……我自然无意指责您。回头让下人注意一点罢了。”姬开拿着那张额度万计的银票,迅速平复了表情,扬起轻松的笑靥来,“不过还有一件事,今早上才传过来。”

“说。”姚锐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现在已经未时了,他等着出去吃饭呢。

“刘夫人死了,中毒。”姬开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但现场发现了一枚带钩,宫里的金石家说是上朝产的。父王想找你看看什么情况。”

上朝是吴国和燕国对齐国的雅称,毕竟二者都是从齐国分出去的,到底只能算异姓王。

姚锐心中疑惑,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同意了:“行,我去看看。”

带钩多少年前都没人用了,现在连着两起案子都出现了带钩,只怕其中有什么联系。

还是齐国产的带钩,现在连皇帝祭天的礼服都改成了带扣,带钩都是挂在腰封上当装饰品,游行一次能掉俩。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杀人还敢往齐国人身上嫁祸。

这个时节王宫里竟然没种桂树,走了老远连馥郁的桂香都闻不见,实在是奇怪。

或许是吴王不喜欢桂花。

刘夫人所住的宫室已经改成了灵堂,尸身已经被收敛入了棺椁,连着周围的几座宫殿都挂上了缟素,以示哀悼。

前朝管不着后宫的事,可偏偏刘夫人的母家不是什么善茬。

姚锐远远看见有个女人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九公子也站在附近,却只是站着揉眼眶,好像是在哭,又好像不怎么哀伤。

刘政通竟也破格入了宫。

“吴王。”姚锐略过了这群或喜或忧的却无一例外展示着自己的哀伤的人们,径直朝着吴王行了一礼。

吴王见姚锐走过来,移了目光,微笑着从一旁那个大约是金石家的年轻女子手中接过带钩,递给姚锐:“二殿下,劳烦看看吧。”

带钩做工精巧,上头刻着一朵牡丹花,纹路里隐约透出一个“婉”字来。它确实是齐国产的,不过是百年前的齐国。

万寿公主当政时曾有一段时间,命人打造了十几个带钩,只留着自己赏玩,分别在上头印了十二花,还都有个相同的小字化在纹路里,因而很好辨认。

姚锐不是第一次见万寿公主打造的带钩,却是忽然想到有什么东西与它相似,且近日才见过——那从朱园搜出来的带钩,只是纹路不同,竟连款式都一模一样。

带钩这东西是要模具才能打的,而万寿公主用的那套模具早就在了宫变里遗失了。难不成三山教与皇室也有关系?

“这带钩确实是大齐所产,不过我敢笃定凶手与我朝无关。”姚锐把带钩又递回那金石家手里,“这带钩我做主,送给姑娘好了。”

吴王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仍是波澜不惊:“这带钩落在现场,如何与上朝无关?此事固然与殿下无关,只是这东西,一般的刺客大约拿不到——”

“这带钩当初打造的共有十二只,皇宫里留着的只有九只,剩下的三枚——吴王不妨猜猜被万寿公主送给谁了?”

姚锐不想和吴王起争端,为了一点小事伤了两国的感情并不值当,可是既然无法打消他的怀疑,姚锐也不愿意处处退让。

吴王被噎了一下,随后微微蹙起眉头:“公主送给祖父的带钩早就遗失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史书上并没有明确写那三只带钩都送给了谁,更没说送给谁的刻了什么花,可除了心腹重臣,还能送给谁?这牡丹花带钩又确实是库房里没有的。

姬、玉两人愿意为了公主谋反,自然是能与公主推心置腹的存在——总不能是他们一厢情愿吧。

“那只能是属于吴国那只重见天日了。交给金石家也是不错的。”姚锐垂下眼睑,收起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吴王叹了口气,最终转到了正题上:“殿下,我听说你在朱园也得了一枚带钩,想必其中有什么联系……”

“给刘夫人下毒的凶手是谁我不管,我只查三山教的事。”姚锐打断了吴王的话,随后转眼打算找姬开,却发现人不见了。

他目光犹疑了一会儿,随后问吴王:“吴王可见到三公子去哪了?”

钟王后略带歉意地挪了挪身子,露出姬开的半张脸。

他半蹲着身子,躲在钟王后宽大的袍服后头,正看着棺椁那边。

姚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那女子是王夫人——她这一会儿已经痴痴笑了起来,仍是贴在棺材上不肯起来。

吴王连忙脱了外袍,挡在姬开前头,好让他赶紧离开:“去去去,到那边的福陵宫去。”

姬开猫着身子,又拽走了吴王的外袍,做贼一样跑到了西边的一座宫室附近,确保王夫人再看不见他的脸。

“殿下见谅,王夫人与子启素来不睦,一见到他很容易……”钟王后深深看了王夫人一眼,拿手帕掩着唇,似乎是于心不忍,咽下了最后几个字。

要不是吴王要见姚锐,他作为臣子得尽到引路的职责,估计来都不会来。

谁知道王夫人能从早上一直待到现在呢。

“总之,前一个带钩与三山教有关系,我的目的也止步于此。”姚锐终于隐晦又直接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插手宫斗。

皇宫里活的后妃只有韩皇后一个——听说姚钺出生后姚锐出生前的一小段时间魏王还有个正妃,没等到姚锐出生就死了。

因而姚锐压根没在自己家里听说过宫斗的事迹,只从话本里了解到是糟心的事情。何况这是吴王的家事。别人的家事他更不想插手。

死者和重点嫌犯刘政通有关系,王夫人的母家与三山教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只管找个由头盘问王家人就罢。

至于刘政通那条滑手的泥鳅,必须要一击毙命,得趁机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再说。

吴王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小东西,偷偷塞给了姚锐:“从刘氏房间里搜出来的。”

说罢他便扶着王后的肩膀往一边去了。

姚锐看了看手里那枚带钩——与朱园落下那枚一模一样,只是上头刻了个小字:“刘”。

他攥紧这小玩意,抬脚往远远往这边看的姬开那里走去。

“这个案子一定与三山教有关的。殿下尽管查好了。”姬开披着吴王的袍子,坐在台阶上朝着姚锐笑了笑。

姚锐出门没带着玉龙一起,现下觉得手上空落落的,干脆与姬开坐在了一起,只淡淡扫眼问道:“你就这么笃定?”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王夫人杀的人。”姬开收起了笑容,抬眼看着远处的灵堂,眼眶有些发酸。

“宫妃的吃食很是严格,要层层筛选才送到面前。尤其是母后和刘夫人——除了与她有私情的王夫人,没人能悄无声息地下毒。”

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忽然看着姚锐微微笑了笑:“对,还有殿下的侍卫有那个本事。”

姚锐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靠谱,既然王夫人和刘夫人有……那种关系,她又怎么可能、怎么舍得下手毒死刘夫人。他感觉眉头一跳,正欲开口询问,却又被打断了。

“她们有私情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母亲姑且算个正常人。后来就成了这样,你能与疯子谈什么感情。”

他垂着头,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哀寞的笑意。

“如你所见,她是个疯子,能与她接触的也就只有王家人了。”

只要牵扯到王家人,姚锐就能顺理成章地去盘查三山教的事情;只要牵扯到王家,除掉公子琰的势力就会简单很多。

姚锐也抬眼看向灵堂,忽然觉得王夫人干的不错——确实是一石二鸟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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