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俞昼雪退得更远,黑发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向他袭来。郗河眼疾手快,将他扑倒在地,才堪堪避开了那头发的攻击。黑发打了个空,撞到了庙里的石柱上,竟是直接把石柱给拦腰斩断了。
郗河再度看向关坤灵的位置,说:“他这是被鬼上身了。”
“他不是不会通灵么?还能这么轻易被鬼上身?”俞昼雪抽了抽眼角,“现在怎么办?又不能伤了他。”
黑发越来越多,蜿蜒缠绕,攻势凶猛,渐渐挤满了整个大殿,很快就没有了立足的地方。好在俞昼雪自己带了个能放火的外挂,他用玉橛将这些黑发驱赶走,找准时机来到关坤灵面前,用符暂时把他定在原地。
这鬼祟估计是有百年道行的,就算被定住还是蠢蠢欲动,符撑不了太久,俞昼雪只能试图用嘴炮说服对方:“我们是误入这个庙的,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既然一直待在这玄女庙不出去,想来应该是被困住了,我们也许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静了许久后,有道阴森的女声从关坤灵身上响起:“奇了,你能跟我说话?”
不出片刻,鬼祟的身形就逐渐浮现眼前。她穿着一袭白衣,身上有好几处汩汩流血的伤口,背上还背了把剑,俨然古代人穿搭。
俞昼雪朝她点点头,“我有灵体,能够和鬼魂对话。”
“好吧,好吧,”白衣鬼摆了摆手,“这不能怪我见识短浅,我被困在这个庙里太久了,早就和外面的世界脱了节,所以不知道灵体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指向地上的关坤灵,说道:“我朋友说你给他托了个梦,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没有啊,我只是想找他借点阳寿而已,”白衣鬼回答,“总算见着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小伙子,哪有不借的道理?”
“那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白衣鬼捋了把自己的大长发,“因为只有他能借我阳寿啊,你们一个是死人,一个浑身上下缠着黑气,哪家的鬼敢借?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刚靠近他就附在了他身上,于是就想逗你们玩玩。”
“死人”对她露出微笑,“你被困在这里很久,那应该知道这个神像是怎么回事?”
“知道呀,但我告诉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俞昼雪沉吟片刻,回答:“可以让你被超度的时候没那么痛苦。”
白衣鬼:“……”
“你这小孩,会不会说话?”她略显不悦。
“姐,对不起,求你告诉我们吧,”俞昼雪再度戏精上身,“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个村子里出不去了,你知道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嗯……”白衣鬼想了想,“你夸我几句我就告诉你。”
俞昼雪倾尽毕生所学,将对方夸了个天花乱坠。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鬼,想来这姑娘生前应当是个快意恩仇的洒脱人,要是所有鬼都能像她这么有趣就好了。
白衣鬼被夸得高兴了,决定告诉他们自己的所知所想。她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采:“很久以前,这里的确是玄女娘娘庙。”
她路过此地,在庙中歇息,不料遭人暗算,最后死在庙中。由于夙愿未了,死后化身厉鬼,可好死不死,是命绝于玄女这尊大神前面,于是就这样被困在庙里足足几百年。
这个庙自带道场,相当于直接将她给镇压了,就是想借尸还魂或者借阳寿都没辙。于是只能待在这里,感受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也学到不少现代化的词汇,所以刚才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赦罪仪式是这个村子的老传统,的确就是祭拜烧香,向神祈求洗清自己身上罪孽的一个仪式。由于在天门山脚下,这个庙的香火一直很旺,还有不少香客爬山涉水,慕名而来。
直到二十多年前,事情迎来转机。由于这个庙年久失修,于是村子里的人合资重新修缮,新建了一遍不说,还把神像也换成了新的。
换完神像后,她一眼就看出来道场变化了,不再是九天玄女的道场,可她还是离开不了这个庙。
俞昼雪反应过来了,“也就是说,这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真是个神仙?”
这个倒是他刻板印象了,其实古代很多神仙的画像都画得青面獠牙,就比如门神。
“是,只不过应该没什么名气,毕竟神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白衣鬼接着说,“我猜应该是负责神像的承包商偷工减料,只铸了个空壳子,为了不让村民发现重量上的端倪,于是在里面放了这座三头六臂的神仙。”
俞昼雪有些做贼心虚地看了眼供台上的神像,在心中虔诚地拜了三拜。
更诡异的是,在新庙建成的几个月后,村子里的人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死绝。他们死后没有像她这样变成鬼,而是变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开始重复生前做过的事情,当然也包括那个赦罪仪式。
从那之后,这村子也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几乎很少有外人进来了。
白衣鬼的语气也很困惑:“说是举办仪式,但他们再也没来过这玄女庙,而是都往林子更深处走。我出不去,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对方这样一说,俞昼雪才发现桌上那些贡品都是假样式的,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灰,确实是已经很久没人来过,周围燃烧的烛台应该也都是冥火。
他想了想,觉得这行为也说得过去。虽然神像被掉了包,但现在这个好歹也是个正神,对死人多少有点威慑力。
他们打探到的情报中,仪式开始前有个献祭的环节,祭品会在村民中挑选一个,只有健全的成年男性才能参加祭品的选拔,可……
“我只知道以前有拿活人或者牲口献祭的,一群死人该怎么献祭?”俞昼雪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有些幸灾乐祸,“这个村子现在邪得很,你们要是现在离开,估计没多久就和我一种形态了。但如果待到第七天,就也会变成行尸走肉,你们现在进是死,退也是死呀。”
对方说得没错,现在这情形怎么看都是个死局。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就发生在天门山的脚下,而他们一帮子天师竟然毫无察觉,这个所谓“避世”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俞昼雪心道,自己的预感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这路上果真是有个大麻烦在等着他们。那么这件事情会和邵家有关吗?他听邵七提起过,他们家业务很广,自然也有承包修建庙宇这一项。
一般来说,在新庙建成的时候,庙前都会立一块石碑或者布告栏,上面写了捐赠者和建造者的名字。他走出去一看,建造那栏上还真有邵家的手笔,那这件事儿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了。
可是邵家为什么想要除掉他们?按理说他们家该是个正派角色才对啊?
俞昼雪摸了摸石碑上的字,问:“你怎么看?”
“即便这个庙和邵家有关,也不能确定他们是罪魁祸首,”郗河倒是很拎得清,“邵家事先并不知道我们会往这条路走。”
按照原本的计划,一行人应该是走景区路线上山的——天门山的山腰有个很著名的旅游景点。可为了缩短时间和路程,他们就决定走这另外一条路上山,而且人不多能图个清静。
“要是他们是赌狗呢?就赌我们往这里走。”他不以为然。
对方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是谋划者,我不会冒没有十成把握的险。”
俞昼雪还要继续猜测时,被飘在庙门口的白衣鬼打断了:“你们两个出去了把我晾在这里,那我可要开始吸你朋友的阳气了哦。”
“哦,那姐姐你自便吧,我俩还有要紧事讨论。”
“……”
看见白衣鬼赖在庙门口不动,俞昼雪知道他这招激将法起效果了。
他们再度进入玄女庙中时,白衣鬼已经离开关坤灵的身体,飘在半空中看着他们,说:“其实我又想了想,就算离开了这个庙又能怎么样?还是走不出这个村子,与其一直被困在这里,还不如被超度了。看在你合我眼缘的份上,我就放过你的朋友吧。”
俞昼雪感觉自己已经无数次听见“合眼缘”这个词了,该不会原书作者一有圆不上的剧情就用这个方法吧?
不过他们最后也并没有超度这个白衣鬼,一来对方没什么恶意,二来也许后面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鉴于关坤灵还没醒,两人一鬼就这么往原地一坐继续畅聊。
天蒙蒙亮时,关坤灵终于转醒。他浑身剧痛地从地上爬起,这种感觉像被人群殴还不了手似的,而且嘴巴里还有点儿痒,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咽喉里。他朝地上唾了一口,结果居然看到了不少黑色碎发。
转过头,便看见俞昼雪笑吟吟的一张脸,对方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得知自己被鬼上身,那女鬼还想借自己的阳寿,关坤灵就觉得后怕,但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两个他讨厌至极的人救了他。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纠结许久后,才压低声音和对方说道:“…对不起。”
俞昼雪:?
突然道什么歉,不应该道谢吗?
关坤灵接着说:“之前怀疑你的事,是我错了。”
“没事,知错就……”他话说一半,立马打了个弯,“错不在你,我以前做的一些事确实很可疑,你会怀疑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我的人品绝对是没问题的。”
旁边的郗河心说确实,除了喜欢演戏和骗人之外,人品还真没什么问题。
经历打斗后,这个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破损的程度已经无法靠人为修复。虽说村民不敢靠近这里,可要是被发现了也会引起麻烦。几位罪魁祸首商讨之后,决定在庙里摆个障眼法,眼下先蒙混过关再说。
郗河摆阵的时候,俞昼雪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绝密阵法来着?说话不算数啊。”
“那也得有时间教,”对方问,“你是觉得我们最近很闲么?”
俞昼雪:“……”
好吧,最近确实是连轴转,穿书之他在灵异小说里当996打工人。
障眼法设下后,他们离开庙中站在外面观望,看着就像无事发生一样,这才抬脚离开。回到那屋子附近时,远远的就看见不少村民围在周边,便决定先在林子里藏上一会儿。
苏苒猜得不错,这些村民热情得很,醒来没多久就来屋子里拜访了,还带来了热腾腾的早餐。她只得借口说他们仨到树林里晨跑去了,自己则是已经吃过了。
“那林子里面有个庙,你们可千万不要靠近,”有个妇人告诫她,“待会儿你朋友回来了,记得告诉他们这件事儿。”
苏苒蹙着眉问:“为什么?那庙里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哎…我也说不上来,”妇人笑了笑,“不过没关系,等过几天你们参加完我们村子的仪式,就知道是为啥了。”
她在心中记下这件事,又是好一阵寒暄,才送走了这几尊“大佛”,不由得松了口气。在屋内等待片刻后,俞昼雪他们便回来了,并告诉她昨天夜里都发生了什么。
关坤灵离开后,苏苒直到天亮都没敢再睡觉,不过她往屋子外看的时候,倒是没有见到尸体。可能是他们到点自动归位了?还是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他们的行动?
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又接着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俞昼雪笑了笑,指向村子外的树林,“去最里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