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峬耸了耸肩,刷卡进门,反正任务时间也不允许长时间待在房间不是么,那样只会错失线索。
她简单环顾了一圈房间,并没发现有何特殊之处,除了大床正对面挂着的一副金框油画,上面的女人优雅地戴着礼帽,端起一杯茶看向远方。
对着床的画的确显得比较诡异,但卫灵峬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那女人很显然长着一头蜷曲的金发,外国案件一般交给外国人对接,比如路易斯。
既然参加考核的人都是中国人,自然不会跟外国案件有关。
微微放下心后,卫灵峬从兜里掏出三枚刚刚在前台处拿零钱兑换的硬币,坐在桌前开始卜卦。
这法子是这两天临时抱佛脚刚学的,既管用又方便,不管是拿硬币、铜钱、牙签还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卜上一卦。
王老五又开始大呼小叫。
“大家看好啊,她这可是算作弊了。说了只能带三样道具,她带了桃木剑、罗盘、八卦,怎么还能用其他道具呢!”
有的人抱臂看戏,有的人却同样不怀好意,连声赞同。
“好笑,她是从任务场景中拿到的硬币,又不是自己带进去的,怎么就算作弊了。”
金毛冷哼一声,出声反驳,此时他全然没有那阳光灿烂的笑脸,反而面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卫灵峬连扔了六次。
上乾下兑,履虎尾,不咥人,亨。
卫灵峬缓缓抬头看向西南方,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今晚没有一个员工的房间会出事,因为被它盯上的另有其人。
她拿好房卡,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尽管放轻了声音,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关门声。
在她出去后,走廊上另外三间门纷纷打开,三人走在一起,似乎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小团伙。
带头那人叫刘元力,驼着个背,瘦高身材,细长的脸上却充斥着凶相。
其余两个,一个个头极矮,却又十分矮胖,名叫郑山,名副其实。
另一个名叫高明,高大壮硕,可不知道是不是健身时斜方肌代偿过多,导致脖子又短又粗,像是斜方肌上直接长了颗头,一副没脑子的愣样。
刘元力向卫灵峬离开的方向不屑地看了一看,道:“分开行动,郑山,你负责跟着那小丫头。高明,你负责保护我。”
可以说能够到中级调查员门槛的,每个人的天赋都不简单,多传承自血脉。比如布布的判官笔,实际上是因为布布是钟馗支脉的后代。
而刘元力的天赋便是感应鬼魂的存在,正因为这个天赋,他在大多任务中都无往不利。
无数人趋之若鹜,想成为他的队友,妄想借助他的天赋不劳而获。
但任何天赋都是有代价的,刘元力也不例外,只不过至今仍没人知道他使用天赋的代价是什么。
卫灵峬路过丢失东西的男人的房间,门没关,两个酒店的员工正在房间里进行地毯式搜索,寻找那条丢失的项链。
那男人突然从隔壁的房间推门出来,原来酒店安排给他换了一个房间,并且免去了他的房费。
卫灵峬偷窥行为被抓包,显得十分尴尬,她尽量友善地笑了笑,搭讪道:“你的东西还没找到啊?”
男人脸色急躁,眼圈发青,没有方才的咄咄逼人之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夸张的病态感。
“还没找到。”他答道。
随后便垂头丧气地朝电梯而去。
卫灵峬直觉不对劲,便跟了上去。
二人闲聊一路,原来丢失的那条项链正好是某品牌的限量版,他买下那条项链是因为他的女朋友特别喜欢,打算当作订婚礼物送给他女朋友,可是现在却弄丢了。
“我和她过得并不是特别富裕,买这条项链花去了我五分之一的存款。”男人坦言道,“但是我女朋友喜欢,而且订婚一辈子也只有一次不是么,这才咬咬牙买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卫灵峬挠挠头,倒也不一定只有一次……
她还是附和道:“对啊,你真的对你女朋友很好啊。”
酒店15层,刘元力带着高明走进他的房间,高明很有眼力见地帮刘元力拉上窗帘,而刘元力则盘腿坐在床上,手中捏着一根线香,一缕灰烟缓缓向上飘起。
刘元力本是胜券在握的表情,直到线香将近燃完一半,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额上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高明老实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见情况不对,却又不敢打扰。
刘元力怒目圆睁,飞快地捏了一个手诀,那线香越燃越快,而灰烟却始终直直向上散去,最终消失在空气当中。
线香燃尽后,刘元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掌心,他的天赋还没有一次失手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酒店并不存在鬼?
刘元力不死心地再次咬牙点燃一根线香,结果却仍然没有改变。
他的脸色灰败,如果不能占据主动权,那死亡率便会大大提高。
不能让自己屁股后面这些小喽啰知道他的天赋失灵了,刘元力眼珠子一转,心中浮现一个主意。
“我已经感应到了鬼魂所在之地,这次任务成功六成了。”刘元力硬着头皮,装作稳操胜券的模样,忽悠一旁挠头的傻大个。
“那就好,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高明起身,等着刘元力下一步指令。
下一秒,二人却齐齐向后倒去,安详地合上了眼。
电梯停在40层,男人见相谈甚欢,便顺势邀请卫灵峬一起用餐:“要不一起吃个饭,你一定会想听听我们的故事。”
卫灵峬犹豫片刻便欣然答应。
任务紧迫,她原本并不想浪费时间去听什么爱情故事。
但隔着透明玻璃,无论是在进食的人,还是抱着电脑在工作的人,抑或是在交谈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麻木的表情,眼圈重得吓人,疲惫的氛围充斥着整个餐厅。
这种气氛之下,连卫灵峬都被影响到了,直感觉一盏盏白炽灯照得她脑袋眩晕。
一个可怕的联想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需要去验证。
况且,身后一直跟着的那人,不如就遛遛他。
卫灵峬晃晃脑袋,压下心里不适的感觉,找了一个门口的位置坐下。
侍者送上菜单,卫灵峬随便点了一份意面,男人好像也没什么食欲,让上了一份牛排。
“感觉你工作压力很大啊,是不是很久没休息好了?”卫灵峬有意无意地问道。
“还好,就这两天,公司事情比较多,我又假借出差名义出来买项链,精神比较紧绷。”男人道。
侍者把菜端上来,男人边吃边讲述他和女朋友相识相爱相知的过程:“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总是做噩梦,梦到她离开我了。我真的很害怕。”
卫灵峬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正要开口说话,忽地,整个餐厅的人,除了侍者以外,全部站起身朝外走去。
男人本在滔滔不绝,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放下刀叉,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含含混混道:“该午睡了,好困,我先走了……”
卫灵峬站起身,惊觉不对劲,但是自己也像被下药了一般,脑袋浑浑噩噩,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走回房间,睡着了。
整个酒店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
——梦中。
卫灵峬赤着脚在河边狂奔,追逐着河中时而上浮时而被淹没的白色衣裙。
转瞬,她躺在老屋的炕上,屋外风雨大作,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蔓延进屋里,一直到炕头,随后爬上炕,卫灵峬的身边被打湿了一块,赫然是一片人形痕迹。
冰凉的小手抓住卫灵峬的胳膊,卫灵峬被冰了一个激灵,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然而那手分明还抓在她的胳膊上不撒手。
她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外婆还在一旁睡着,发出有节奏感的呼噜声,卫灵峬僵硬地扭头,摇摇外婆的身子。
“外婆,外婆你醒醒。”
外婆毫无反应,甚至连打呼噜的节奏都一成不变,就好像录音后循环播放一样。
小小的卫灵峬缓缓转身,装作一无所知,道:“外婆,我去上厕所。我很快回来啊……”
话还没说完,她用力扯开胳膊上滑腻冰凉的小手,拔腿向外跑去。
又回来了,她又回到了这个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噩梦当中,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在梦中,却又无法摆脱。
脚步声在身后吧嗒吧嗒地追着。
这次,她跑到村口,爸爸妈妈打着伞站在小汽车旁。
“卫灵峬,快上车,咱们该回家了。”爸爸妈妈向卫灵峬招手,脸上挂着慈爱宠溺的笑容。
卫灵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爸爸妈妈冲去。
坐上车那一刻,听着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和车身上,卫灵峬冷得缩成一团,但还是有了些许安全感。
爸爸开着车,打开灯,妈妈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卫灵峬,要她擦擦身上的水,别感冒了。
卫灵峬一边擦头发一边向后看去,只见山路漆黑,但那团漆黑中却很明显地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还定定地站在原地。
太好了,没有追上来。
卫灵峬这下才彻底放心,回身的瞬间,却对上两颗朝后扭过来的头,爸爸和妈妈眼球中布满了红血丝,暖黄色的车内灯打在他们的笑脸上,本该十分温馨。
“在看什么呢?后面有什么?”
又是异口同声。
卫灵峬的身子几乎僵硬,几乎来不及思考,便拼命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卫灵峬滚到地上,却没传来任何痛感,只是觉得膝盖被牛仔裤磨得难受,小腿几乎失去知觉。
抬头,她才发现自己正身处葬礼之上。
灵堂最前方挂着的遗像,是她的妹妹,正笑意吟吟地盯着卫灵峬。
遗像下放置着一口棺材,周围都是簇拥的鲜花,但是很奇怪,它们都没有颜色。
许许多多的人跪在堂下,做着一副哭脸,却没发出一丝声音,偌大的灵堂就好像被摁了静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