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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事态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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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静翕火力全开,阴阳怪气的调调将桌上几人噎得满面通红,还不待散席,就径直拉着明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回屋之后,顾静翕吩咐冬青和麦冬将门窗关好在外头守着,母女二人坐在罗汉榻上,明夷两手紧紧抓着松石绿釉菊纹盖碗,脸颊红扑扑的,似是还没从刚刚的怼人大戏里缓过来。

不过她也有些疑惑,母亲素日看着并不像会吵架的,怎么今晚突然?

许是看出来女儿的疑惑,顾静翕淡淡道:“这些东西,看多了听多了,自然就会了,只是从前懒得用罢了。”

对于顾夫人出嫁前的生存环境,明夷也是略有耳闻,就瞅着母亲今晚在桌上的战斗力,啧啧,不难想象她娘家整日里得有多热闹。

只是——明夷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我们今晚算是和他们撕破脸了吗?我以为…嗯娘亲还要和他们再周旋一下。”

顾静翕提起黑彩竹雀纹茶壶,给两人的杯子添了些茶水,眉眼带着厉色,“周旋?呵,明儿方才也瞧见了他们说的那些,就差直接把咱们娘俩一口吞了!我们又何必在那委曲求全,没把那张桌子掀了,我都要自夸一句有教养,而且,明儿,你来说说,今晚这情况你是如何看的?”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明夷连忙坐直道:“娘亲素来性子文弱,姊妹间我也从不争抢什么,我猜他们是觉得咱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于是早早就想好计策、再把锅丢给族里,最后随便扯张善皮子,料想咱们定会委曲求全。谁知娘亲今晚既然如此刚烈,但看他们那势在必得的阵仗,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错。“顾静翕点点头,“他们必有别的动作。”

“娘亲觉得他们还会做什么?”明夷挠了挠脑袋

顾静翕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大概是些把水搅浑,把我们拖的焦头烂额的东西。”

“那我们真的能要回全部的家产吗?”明夷有些担心道

“那是自然——”顾静翕话音一转,“不可能的。”

明夷的心被母亲的话搞得一上一下,她也觉得在现在这个时候,女子继承全部遗产是不可能的,只是方才母亲那么说,她以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法子,现在看来,她大概是知道母亲的用意了。

果然,顾静翕又接着开口道:“人想要得五分,就要开十分的口,我这么说,一方面表明态度,一方面也算让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并且……”

“并且还可以让他们掉以轻心,以为咱们二房是个傻的!”明夷快速接口道。

她懂她懂,这跟菜市场砍价一个道理,上来先对半砍,降低心理预期,然后再慢慢加,果然啊,实用的道理总是藏在寻常小事中,这叫什么?生活的大智慧!

顾静翕捂着嘴“扑哧”一声,露出了近些天的第一个笑容,葱指点了点女儿光洁的额头,笑道:“你这位懂小姐,天底下再找不着比你更懂的了。”

明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磨磨蹭蹭地把自己往母亲身边挪,一把将人抱住,埋首在颈间,闷声道:“娘亲知道的吧,你还有我呢,无论怎样,咱们娘俩一定要好好的!”

顾静翕猛地被女儿搂在怀里,听着低低的絮语,眼里一阵酸楚,倏地滴下泪来。

果然如母女俩所料,不出两日,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一大早,几个穿着麻布短衫的庄稼汉在王府门口吵吵嚷嚷,来人便喊:“王家二房私改契约,连续两年多收田租!”

边上还有一个穿着草鞋的瘸腿老人抹着眼泪哭诉他这腿本已攒好钱去治,就是因为被多收了租金,家里无钱了,只得一拖再拖,现在已经废了。

路边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指指点点的看热闹,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又是二房”,“不是才死了吗?”,“不孝又不仁”之类的讨论。见来看的人越来越多,几个佃户喊得愈加起劲,王府门口俨然一幅菜市场般的喧闹模样。

大概过去两刻多钟,王府紧闭的大门开出了一条缝,一个小厮钻了出来,对着几个佃户问了几句话,接过他们递来的契纸,告诉他们稍等片刻,又迅速将门阖上。

很快又来了两个小厮,一个带着几个佃户绕到后门进了王府,另一个留下将围观的人群疏散。

小厮带着几人在府里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堂屋的抱厦。顾静翕手上翻着账簿和租约,早已在此等候,见人已至,丫鬟拿来几个杌子让他们坐下,又上了茶,待他们都饮了几口茶后,才施施然开口道

“各位今日来我府上一趟,究竟所谓何事?”

方才叫得最凶的一人咧嘴一笑:“刚刚在你们王府的大门口不是都说了很多遍了吗,夫人怎么还明知故问呢?不会是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将我们随便打发了吧。”

顾静翕也不恼:“你们方才所讲都系谣言,我将你们请进来,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了,而是想听真话。”

那汉子又道:“我方才讲的可全都是真话,句句属实,苍天可鉴!我们庄稼人都是老实本分的,要不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又怎会冒这个险上你们这些官老爷家门一趟。”

顾静翕端起盖碗茶轻轻抿了一口,旁边的冬青立马上前道:“你们若是想解决事情,就按照夫人说的来,让你们说就说,不要整这些弯弯绕绕的嘴巴子话!”

这位穿着短褐的庄稼汉子怨毒地瞄了一眼冬青,还是低头说道:“你们乱收田租,害得我一家老小揭不开锅,父亲的腿也没钱治!怎么,够明白了吗?”

冬青又道:“你说我家老爷夫人乱收田租,证据何在?”

后面一位穿着犊鼻裈的佃户从腰间的草绳处翻了几张纸出来,道:“当时定的田租,后面交的租金,还有这些零零散散的单子,凭据可都在这里了。”

一个小丫鬟走上前想将那沓纸接过,只见那佃户稍稍躲闪了一下,抬头瞅了眼方才说话最多的汉子,才将单子递了过去,嘴里嚷嚷着:“这些单子可不止我们一户有……”

顾静翕接过冬青递来的单子,略略翻了一下,道:“我们二房租出去的土地一直签的是定额的租金,收也同样,年年金额没有差别,甚至大前年水灾还给减了租。你这缴租单子上明显写的是四六分成的分成租,不可能是我们所为。”

“租我们田地的是你们,收租的也是你们,加租的还是你们,现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结果却不认!夫人,亏你们还是读书人,怎么尽干些翻脸不认账的黑心勾当?”

那庄稼汉子气势汹汹,旁边的瘸腿老人也适时哀嚎道:“天可怜见的,我辛辛苦苦种了一辈子地,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穿金戴玉的,明明如此有钱,却还惦记着我们烂泥巴里挣的几个破铜板,这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啊!”

他这一嗓子,将剩下几人也激的嚷嚷起来,场面霎时混乱不已。冬青扯着嗓子吼了好几句,才让众人安静下来,顾静翕冷冷看着底下几人,道:“说吧,你们想怎样?”

庄稼汉子眯起了他泛着贼光的眼睛,不紧不慢道:“简单,夫人将多收的租赔给我们,这事就算了了。”

冬青怒斥:“我们家老爷夫人分明没干此事,何来赔偿一说?”

那汉子起身道:“既然夫人无意,那我还是报官吧,也让临安城的人看看这些朱门大户到底是个什么嘴脸。”

边说着边将瘸腿老人扶起,得意洋洋地看着前方。

顾静翕眼里闪过一丝嫌恶,招了招手,“让人将他们带出去。”

待人走后,明夷从后面的隔扇里转了出来,捏着拳头气愤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也忒不要脸了!赔钱事小,真要是给了,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到时才真是有冤无处申了!”

顾静翕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八成又是三房使的诈,我刚刚查了账本,发现正巧对着田租的那几页被作了手脚,大概是趁我们在山上时就计划着了。”

明夷闻言更加气愤,“他们可真是等不及,那么早做准备,怕是盼望着我们二房统统死光才好。”

顾静翕也很恼怒,但还是压住了情绪,慢慢道:“刚刚我看了他们的簿子,做得一点问题也没有,现下我们那边也拿不出证据,真要对上公堂,于我们十分不利。”

明夷也陷入沉思,是啊,三房准备充分,这计使得一环扣一环,明显是不想让她们翻身,现下又要争财产,又要打官司,无论哪个都不好搞,但……明夷抬头看向顾静翕:“娘亲有把他们那片管庄的叫来问话吗?”

顾静翕点点头,“已经吩咐下去,应该下午就到了。”

明夷又问:“这庄头可信吗?”

顾静翕道:“那人是你父亲奶娘的儿子,跟了你父亲十几年,办事一直很妥当,应当是能信的。”

“那先等人来了问清楚再说。而且,”明夷顿了顿,“来闹的看着也就两三家人,总不计我们想多收钱还挑着人家收,这又不是摇骰子。或许我们应该再去打探打探其他佃户,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情况。”

顾静翕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下午那郑庄头来了,我们便和他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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