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的切入点太过出乎意料，让虞小屿瞬间幻视两个陌生人初次相亲的尴尬开场对话，脑子一时有些没转过弯来。
瞥到桌上那本《当代青年的情感代偿机制》才反应了过来，裴铭奕大概是想了解下像虞小屿这样的普通人平时都会有什么兴趣爱好，看有没有可参考作为自己“情感代偿”的对象。
虞小屿沉默了，这本来不算个难回答的问题，但虞小屿显然是个宅家派，不上班不兼职的自由时间基本在家里追剧打游戏，实在算不上有参考价值的健康兴趣爱好，唯一爱好的户外活动，大概是接单出门遛狗？
可裴铭奕又不喜欢狗，等一下，虞小屿突然回想起刚才在书上裴铭奕留下的那个笔记，说不定，裴铭奕其实还是有意愿去尝试接触宠物的，毕竟在虞小屿看来，毛茸茸的小动物就是世界上最治愈的小可爱，如果裴铭奕愿意去尝试，说不定真的有奇效。
虞小屿迟疑片刻，试探开口道：“其实我挺喜欢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平时没事儿就爱在网上刷刷萌宠视频。”
裴铭奕听虞小屿这么说，了然地点点头。
这个回答裴铭奕倒是并不意外，他早就注意到虞小屿的电脑桌面、手机屏保、背包挂件这些随身物品宠物含量过高，加上之前虞小屿特意提过的那个叫什么“大耳Big”的周边，他就大概猜到了虞小屿应该是喜欢这些的。
这也是裴铭奕在书上把关于提到宠物作为“情感代偿”对象的内容特别备注下来的原因，虽然裴铭奕本人实在是对猫狗一类的生物接受无能，但如果对虞小屿有效，裴铭奕觉得可以尝试，让虞小屿通过宠物治愈心理问题。
“那你没考虑过自己养只宠物？”裴铭奕有些好奇，现在养猫养狗的比养孩子的都多，虞小屿既然喜欢，为什么没自己养一只。
虞小屿一愣，没想到裴铭奕会问他这个问题，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回忆，缓缓开口道：
“以前养过，那我还住在福利院，有天只不知道哪里跑来只流浪狗，土黄色小小的，看着就几个月大，小朋友们都很喜欢，放在院子里围着看了大半天，院长妈妈开始本来是不同意把小狗留下的，结果我和几个小孩商量着偷偷在院子后面挖了个洞，把小狗放在院子外面的水泥管子里，然后每天偷偷去给小狗送吃的。”
裴铭奕有些意外虞小屿就这么直接把过去在福利院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有插话，就这么默默听着。
“结果没几天就被发现了，有天晚上突然降温，我怕小狗在外面冷，半夜偷偷溜出去想把小狗放在房间里待一晚，结果还没出门就被院长妈妈逮了个正着。”
大概是回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虞小屿不自觉笑了笑，继续道：
“然后小狗就被留下了，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欢欢。当时每天放学回去，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陪欢欢在院子里玩捡树枝，再后来，我上了大学，住在学校，只能每周末回去陪欢欢。
其实那个时候欢欢年纪已经很大了，多跑上几步都会喘粗气，但每次听见我回来的脚步声，欢欢都会跑出来接我，一看到我，大老远的都能看到那尾巴摆得跟螺旋桨似的。
我本来想着等大学毕业，我自己能出去住就可以把欢欢接过去……但是在我大四毕业之前，欢欢就回汪星了……”
虞小屿说到此处，语气不免带上了些低落，当时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他只依稀记得那时夏文奇还在另一个城市拍戏，收到虞小屿的信息连夜赶了回来，和虞小屿一起，把欢欢安葬在了福利院院子里欢欢以前最喜欢躺着晒太阳的树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虞小屿都在想要是能再多陪陪欢欢就好了，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即便现在欢欢还在，在他步入社会上班之后，每天能陪伴欢欢的时间只会更少。
这也是虞小屿会选择兼职上门喂宠的原因之一。
“……大概就是总会觉得亏欠，总会遗憾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们，所以才没办法下定决心再养一只……”
裴铭奕仿佛透过面前的虞小屿，看到了那个在午后的阳光下，无忧无虑和小狗在院子追逐玩耍的少年。
他果然，一直都是这样心思细腻，又善良，所以才会因为觉得亏欠，没有选择再养一只“欢欢”来陪自己。
虞小屿说到后面，梗像是在回忆的自言自语，等回过神来，对上裴铭奕安静注视着他的视线，才恍然刚才他絮絮叨叨了大半天，裴铭奕就这么安安静静听了大半天。
头顶上昏黄的灯光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晕，窗外轻柔的晚风缓缓地撩动着白色的窗帘，桌上的普洱茶香和书架上淡淡的书香伴着风弥漫在空气中。
这周遭的一切，让不知何时对上视线的两人同时生出一种回到大学图书馆的错觉，相对而坐，两个身影在灯光下被拉得修长，房间里仿佛盈满了温馨而治愈氛围，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在这丝暧昧被捕捉到前，两人又默契地错开了视线。
虞小屿莫名觉得刚才心跳有些快，一定是因为刚才裴总的那杯普洱茶，这么想着虞小屿又抓起杯子猛灌了一口。
喝了茶稍稍冷静下来的虞小屿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是想着要试着开导开导裴铭奕的吗，怎么自顾自讲了这么久。
虞小屿偷偷瞄了眼神色如常的裴铭奕，刚才他说狗说了这么久，裴铭奕都没有露出什么厌恶的神情，这是不是说明，其实裴铭奕并不像公司传言中的那样，这么不喜欢宠物。
于是虞小屿开口发起新话题：“裴总，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都很想问你……”
裴铭奕挑眉，示意虞小屿继续。
“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就听好多公司说你特别不喜欢宠物……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裴铭奕没想到虞小屿居然会问这个，其实关于他不喜欢宠物原因的各种离谱传说，裴铭奕自己多少也有所耳闻，因为有些传言过于离奇，导致裴铭奕辟谣都不知从何辟起，也就干脆随他们当个都市传说，传着开心去了。
在虞小屿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裴铭奕轻咳一声，道：“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和我爸回老家宗祠祭祖，结果被附近村民养的看门狗追了半里路……”
虞小屿：“……”
裴铭奕：“……”
虽然虞小屿一句话没说，但裴铭奕分明读懂了他眼中的深意：就这？
主要是，虞小屿感觉对比那些传言，真相实在太不特别了，简直不符合裴总霸总的身份。
虞小屿又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问道：“可是，他们都说之前有个员工因为带了流浪狗到办公室，就被开除了？”
如果只是因为被狗追了不喜欢狗，那怎么至于厌恶到因为这个把员工开了啊？
裴铭奕一听感觉也是脑袋有点大，如果不是今天虞小屿问，裴总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居然被甩锅给了他。
不是，他在虞小屿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裴铭奕无奈开口道：“那人被开除不是因为流浪狗，而且那只根本也不是流浪狗。”
在虞小屿愈加疑惑的目光中，裴铭奕继续解释：“那是他前女友的狗，分手之后他偷跑人家里把狗偷出来，因为怕被前女友找上门，不敢把狗留在家里，才谎称是捡的流浪狗放在公司。”
虞小屿：“……”
裴铭奕：“而且他被开除也不是因为偷狗，是因为他家暴前女友，故意伤害加入室行窃，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还没出来。”
虞小屿：“……”
好吧，原以为是收留流浪狗被霸总迁怒开除的好心人，结果居然是家暴还偷狗的渣男。
在这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夜晚，大晚上还亮着灯的阅读室里，裴铭奕和虞小屿两人莫名开始对起了账。
虞小屿才知道，原来公司那么多离谱的传言都是经过各种艺术加工之后的产物，
这天以后，虞小屿明白了一个道理——谣言信不得。
从科学的角度讲，八卦确实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于是裴铭奕和虞小屿似乎从这天起关系和过去有了些变化，时不时会在下班后，默契地在阅读室里相遇。
裴总最近心情不错，因为根据他最新的观察，虞小屿最近大部分下班时间都和他在这里学习，几乎没再去上门兼职，这么看来这次行动还是卓有成效。
而最让裴总觉得欣慰的是，由最近的变化可以看出，比起下班之后那些“客户”，虞小屿选择了和他待在一起。
裴铭奕觉得沈疏霖推荐的书确实有点东西，这可不就是让虞小屿因为要和他相处，所以努力从“停不了”到“可以停一停”了。
而裴总不知道，在虞小屿的视角，关爱有心理问题的“衣食父母”确实比兼职遛狗撸猫重要多了。
虞小屿坚定的认为，自己是除了沈医生之外，整个公司唯一知道裴铭奕因为爱而不得，长久压抑已经严重到患上特殊性/癖这个秘密的人。
因此虞小屿果断放弃了兼职接单，追随裴铭奕的脚步，到阅读室认真学习，顺便观察裴铭奕的情绪状况，毕竟熊守可是刚官宣，保不齐裴总会不会因为刺激过大，突然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不过显然虞小屿高估了自己，大学毕业之后，他几乎就没怎么看过实体书，时隔几年重拾书本，还一来就是满篇是字的心理类专业书，那效果，要不是他最近在“睡眠地府”的监督下早睡早起精神饱满，绝对分分钟睡过去。
看着对面认真看书做笔记的裴铭奕，虞小屿认清了现实，裴总这样的精英式用专业知识武装自救的方式显然不适合他。
于是虞小屿决定，要换个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