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死去百年的天地间唯一一个修成神的凤凰一朝出现天界,还不等仙翁带人查看情况,天门外的小仙又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仙翁!仙翁!”小仙啪叽一下跪地上,脸上的惊喜混着恐惧让人看着格外精彩,“景桓仙君带着下凡的红签回来了!”
仙翁忙的脚不连地,带着手中的拂尘都恨不得长出八个手来,“回来是让人高兴的事,怎么如此慌张?!”
小仙显然是被什么大场面吓到了,他哆嗦着身子,“景桓仙君还带回来一只七尾狐,身后还跟着个凶神恶煞的女妖,那女妖怀里还抱着一个快要散去的神魂,现在正在门口大闹着要闯进来。”
妖闯天门,时隔千年未见,仙翁一时有些恍惚。
天下飞升讲究的是机缘,不论人、妖只要机缘到了,扛得住天劫,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都不能出手阻拦。
大妖跟着仙君后面想要靠武力闯进来,真是稀奇了!
仙翁这时候忙得焦头烂额,“你让流萤仙子挡了便是。”
小仙没有离开,“将领说,司木宫里多了两个红签,兴许就是这两个有缘人呢。现在她在稳那个快要散去的神魂,只能让我来告知仙翁一二。”
这个时候,窗外玉塔顶端明珠闪出不可忽视的光芒。这个珠子是神君随手逗狐狸时遗留下的东西,被人镶嵌在玉塔,高高供起。
仙翁放下手中准备了一半的礼品,果断转头,“我去看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走到门口,就被找急忙慌地孤祸一把拦住,“沧澜仙君情况不对,现在他体内的神魂极度不稳,甚至有一些想要冲出去。”
甩手掌柜当惯了的仙翁大了脑袋,“你去请净瓶,要是净瓶也镇不住,那就说明他命中该有此劫难。”
“可是……”孤祸道。
仙翁狠狠地甩下拂尘,“没有可是,沧澜他在凡间执念太重,现在这样也只能靠他自己。”
孤祸嘴巴几次开合,不甘心地:“是。”
天边祥云快速向后面掠去,层层云彩外好像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狂风。
天界外,凤族。
大长老坐在下面,主位上坐着一个玄色衣衫男子的虚影,他面如沉水,左手边的金钧发出嗡嗡剑鸣声。
这样短短的时间,凤无便从剑身中生出一道虚影,甚至能触物!凤族一众人在心中无数次感叹:不愧是凤凰一族最强大的老祖,不愧是跟着神君征战的狠人!
大长老在下面几次偷瞄,然后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控制声音不再发抖,“神尊,属下有罪,属下罪该万死。”
哗啦一声,金叶做成的门帘在疾风下发出清脆的声音。一道低沉的声音越过层层闪光的帷幔传到众人耳中:
“何错之有?”
无形的压力好像从天而降的金罩,毫不留情地压下,把人死死按住。大长老任由额头的汗珠滚落在册,抱着必死的决心:“属下,属下无能不能留住少主。”
凤无发出一道轻呵声,“是我让她走的,你们在怪我?”
身上的压力更甚,杀气从前方平铺袭来。
大长老打着哆嗦:“神尊恕罪!”
“许久未见,你们竟也生出这般无趣的性子。”嘲讽的意味丝毫没有掩饰,直接砸下面人脸上:“是我让你们少主走的,难道我也有罪吗?”
在剑身上关了将近千年的老凤凰一朝解放还有些刹不住脚,不分敌我通通来了波轰炸。最后,看下面的凤凰抖的像鸡仔,才大发善心道:“所有人下去领罚。”然后伸手指着大长老,“你,去把天门把你们少主安排在天界我的寝宫里,告诉那些人,有什么好东西都送过去侯着。”
接下圣旨的大长老颤颤巍巍起身,在一众人瞩目下快速出去。
天边滚滚黄云扑面而下,绚丽的光彩直接从中劈下。好像一颗摇曳着尾巴的流星,快速闪过。
高大庄严的天门外站在几个人,凌羽裳抱着浑身是血的芳菲靠坐在石柱边,身上喷涌而出的妖力好像江水直流,汹涌不绝。
一个身披白色薄甲的仙子在前面护法,但她的仙力太正,竟然与凌羽裳两人有些相悖,无奈只能站着。
“你也并非仙人,要是这样不停输妖力,你也会妖力尽失而死。”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受到身边气压不止低了一个度。这一刻凌羽裳仿佛屹立不动的山巅,在狂风暴雨间轻飘飘看众人一眼,侧颊冷白沾着干涸的血液,鸦黑的长睫下是遮都遮不住的红色眼瞳。
她怀里的芳菲气息奄奄,浑身鲜血把衣衫染红,因为没有本体,浑身冰凉。
一道金光从天宫飞驰过来,哐当一声砸在门口,紧接着拂尘一挥便来到众人面前。
“有缘人!有缘人!”他看着凌羽裳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溟平长鞭跃起,把他挡住。
“我知道你们天宫有养魂的神器,借我一用。”凌羽裳看着他。
芳菲身上的血好像流不干,这时候已经在身下积起一片血洼。
仙翁难得皱眉,“这位姑娘的血都是你输进去的妖力,神器也难养。”
凌羽裳甩手从袖子里滑出一颗种子,顺着长风掷到他面前,“我用仙莲的种子与你换。”
仙翁答应的话没有来得及出口,就听见一道声嘶力竭地喊声从远处响起:“少主——”
下一刻,一道身影啪地砸在仙翁面前,角度完美且极其精确,完全挡在凌羽裳面前。
大长老微微欠身,“我家神尊说了,让少主这几天便住在天宫养伤,希望仙翁不要为难我啊。”
为难?现在到底是谁在为谁?!
仙翁找回自己的声音,“少主是?”
“这是这位。”大长老一个侧身,只露出凌羽裳的衣角,然后在仙翁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再一次挡住。
流萤仙子挥手让人都扯开,“送凤族少主进去。”
“不必。”凌羽裳大手一挥,两人原地消失,接近着一道急语传来,“来人带路。”
少主好不容易发话,大长老义不容辞直奔而去!
凤无的宫殿很偏,只占了很小的一角,但里面却十分华丽精致。
凌羽裳把芳菲放在榻上,下一秒神器便来到手边。
“这些都是神尊的东西,少主不必有负担。”大长老在一旁帮着她把芳菲送进那个四四方方的银盒子,上面的花纹接触法力的瞬间开始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好像流云在眼前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凌羽裳来到门前,冷静开口:“你可知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变成铺天盖地的影子?”
大长老在嘴边重复了几遍,“少主,那影子你见过?”
凌羽裳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光见过,我还与他交过手,一个邪祟。”
好像阴风过境,大长老脊背上生出难以忽视的寒冷。
“是异族!一定是异族!”他激动开口,“少主,我们找您就要要再次镇压异族啊!”
“异族。”凌羽裳看向远方,“我这次找的就是你。”
她不想与外界有太多的粘连,但这世间的一切好像都不能按照她的心意发展。她为了仙莲走出方丈仙山,这次她也能为了报仇亲手了结这场因果。
“你先回去吧。”凌羽裳靠坐在树上。
大长老俯身出去,拐了几个弯进了一处偏殿。
“羽裳。”谢筠不知何时站在树下,恢复仙君身份的他早就褪去一身玄色的衣衫,身上的白衣服好像一尘不染,束起的头发被一顶金镶玉的发冠拢住,上头长长的流苏缀在身后。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分明才分开不到一天,但好像一切都变了。
谢筠慢慢走了两步,“羽裳,我知道异族在哪儿。”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就在,方丈仙山。”
呼——
飓风呼啸而过,把宫殿震的几乎摇摆不定,凌羽裳从树上一跃而下,两人并肩看着司木宫的方向。
谢筠缓缓出声:“司木宫,玉塔……”
少顷,凌羽裳腾空而起,只对着宫殿内的大长老留下一句话:“好好看着神器。”
两人还未到司木宫,便看见黑气自前方升起,聚成通天的圆柱,在坍塌声里冒出一股黑红色的东西,砰的一声一个红衣少年露出面目,他的身后是成千上万个痛苦狰狞的黑白面孔。
哭喊声如同涨潮的潮水咆哮着冲进所有人的耳朵,司木宫乱成一团,下面的小仙都在奔走,孤祸站在前面与之抗衡。
“沧澜!你快醒醒!”孤祸手持毛笔,一道道负责的法文从他手下飞出。
“这就是异族?”
这个气息太熟悉了,人间的那个邪祟。
谢筠凝眉,手中的清酒嗡鸣不止,跃跃欲试,他低吟:“正是。”
唰!
溟平凌空而至,一道血红的孤光在天地间闪现,横在凌羽裳身前,下一刻她五指用力稳稳抓住,随即眼前暴起一道惊人的红光,直接把人吞没。
“我找的就是你。”
修长的身形好像闪电,直冲过去,长鞭利落有力,啪的一声缠在邪祟的头上,用力拉到面前!
“命可真大啊,现在还活着。”她冷冷出声,这一刻她好像地狱里索命的阎王,“这次,我送你下地狱。”
长鞭再次挥来,但邪祟却想一只影子,徒然化成一道烟雾,消失在原地!
孤祸站在谢筠面前,“那是沧澜仙君,仙子手下留情!”
谢筠拉住他,“他已经变成异族了!”
“不可能!沧澜仙君只是杀孽变情孽遭到了反噬!”
谢筠让他睁眼看着再一次袭来的半人半鬼的怪物,“你好好看看!这真的是反噬吗?!孤祸,你在司木宫百年,你见过这样的反噬?!”
哗啦——
一声巨响在两人上空炸响!震得他们连连后退!
紧接着,就听见凌羽裳口中念出一句古老的神秘的口诀,天边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耳边只有越来越近的嗡鸣声:
“玉澄清,金钧!”
唰!
金钧呼啸着从远处而至,一道磅礴的金光一扫面前的黑气,铮然立在凌羽裳手边。
那黑影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你杀不死我,你我同是有心人,你怎么能杀死我呢?哈哈哈哈”
凌羽裳呵笑一声,“那我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好了。”
凤无附在金钧身上也嘲讽出声,“不知道从哪里偷过来的心,怎么就是你的了?”
长鞭和金钧一同发力,电光石火间已经在空中过了百余招,凌羽裳顾不上身上的伤痕,再次顺着鞭子吸取邪祟的力量。
“哈哈哈哈,你这小妖不同我一样?”
凤无嗤笑,“你不配。”
金钧刺破他的手臂,一滴滚烫的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云彩上,云彩好像被烫了一下,摇晃着缩小身躯。下一刻,它开始极速晃动,然后一株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抽枝,发芽,长叶,最后开出满树的花苞。
“梨花!”孤祸出声,“红签,应验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周身凭空长出连片的梨树,迅速开出洁白的花朵。
“死在梨花树下,就是你的结局了。”凤无最后出声。
邪祟却只是想笑,但还没有出声,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凉,胸口处好像被灌进一桶冰水。
滴答滴答!
他缓缓低头,看见一只手握住自己正在跳动的心脏——那颗他从人间偷出来的心脏。
“我的心脏,用的还好吗?”谢筠在后面冷冷开口。
邪祟惊愕后头,“你……你怎么……”
谢筠:“我怎么知道的,是吗?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在人间的时候。
“不!不可能——”
哗——
长鞭从空甩过来,凌羽裳单手握剑刺进他的喉咙,然后用力一刺,直接对穿在地!
“这一剑,为了的是芳菲。”
轰隆一声,邪祟轰然倒地,漫天梨花纷纷从枝头飘落,在飓风中纷扬世间。
凌羽裳与谢筠两人隔空相望,他手上的心脏在这一刻再次恢复跳跃。
黑气好像薄烟消散世间,漫天的梨花好像一场盛大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