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课了，你晚上加班吗？”
石青听到这话时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还不到五点，可恶，学生好幸福啊，被钉在工位上的打工人能在六点下班都是奢侈。
“要加，需要改几个方案，嗯，时间啊，不确定，可能也得到八九点吧。”石青说。
他们这行忙起来的话经常加班，时间不定，刚入行那会儿为了学习，石青经常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多，一遍遍地给设计师画图，研究设计方案。现在嘛，他起了不干的念头后，这牛马的劲头也弱了许多。
“不会很晚。”他最后说。
“好，我现在回家，吃饭的时候再联系你。”江练在那头说道。
吃饭的时候联系他干嘛？难道这都要监视他？石青心底哼了一下，想着待会儿肯定不跟江练打视频。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江练，江练没有在他吃饭的时候要求视频，保证他按时吃饭，而是直接来到了公司，手里拎着保温桶和饭盒。
“这是莲藕排骨汤，菜我炒了两个，西蓝花口蘑和酸辣土豆丝，你趁热吃吧。”
天色渐暗，公司楼下，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神色自若地将饭盒塞进他怀里，身边不时有人走过，倒没太多注意他们手里的东西，都被年轻人过分强悍的颜值给惊住了。
石青目瞪口呆了会儿，回神道：“阿练，你都开学了，不用再管我啦，吃个饭而已，我随便去个馆子就行。”
“而已？”江练眸色暗了下来，“你是说我做的饭不过如此，不值一提，大可不必？”
没跟上脑回路的石青略感迷茫：“……我有这么说吗？”
“你好像是这个意思。”江练低下头，浑身散发出一股悲伤失落，自我厌弃道，“是我厨艺太差了，你不喜欢就扔垃圾桶吧。”
像一只难过的大狗，费尽心思讨好主人却惨遭嫌弃。
石青大惊，连忙慌手慌脚地安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周围的人里面，你的厨艺是最好的了！堪比五星级大厨，真的！”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真该死啊，怎么能白嫖还让阿练这样难过，一边又想不对啊，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那你吃吗？”江练抬眼看他。
石青连忙抱着饭盒点头：“吃吃，马上吃！”
江练这才微微勾起唇角。
后面有同事下来要去吃饭，见了便问：“小江弟弟你又来啦，给石工送饭啊？”
江练：“嗯。”
“真好啊，我也想有人给我送饭。”
“我老婆以前就给我送过，坚持没到一周就放弃了，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石青拎着饭盒，心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一时没注意到，他上楼回到办公室，两个女同事正要下班走人，闻到饭菜香走了过来。
“石工，谁给你送的饭？你谈对象了？”
石青啼笑皆非：“送饭不是情侣间的专利吧。”
女同事点头：“确实，也有可能是父子。”
石青：“……”
另一个女同事追问：“是不是那个邻居弟弟？”
石青只能点头，然后看到这位女同事怪异地咧嘴笑了一声，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石青：“……打卡了没？”
“打了，打卡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那还不快去吃饭，我记得你们的客户约的是晚上吧？”
“哦哦，走了，干饭去。”
终于把人打发走，石青揉揉太阳穴，这才低头慢慢吃起来。
不是他哄人，江练的手艺确实很好，而且口味与他极其合拍，做的都是他爱吃的。
吃完后，石青特意拍了张残骸照给江练，顺便给他夸了一顿，对方一连回他几个手舞足蹈的表情包，石青笑着摇摇头，自己都未察觉眼底满是宠溺。
江练坚持给石青带饭，除了需要早八的那几天他会在学校外的房子里住，其它时候都要回到老屋这边，坚持早上一起出门，坚持晚上送饭或一起吃，慢慢的，石青竟然也习惯了，有时候路过超市还会买食材给江练，也给发过红包，被江练很生气地无视了。
开学半个月后，石青盘腿坐在院子小亭子里，和石明修视频通话。
“大学怎么样啊？”
“挺新鲜，学校很大，课程表上安排了好多早八，第一次和那么多人住一起，有点不习惯……”
石明修一点点说着上大学后的感想，说他遇到的各种小事，第一次几个人当舍友，大家性格各不相同，刚开始还不熟稔，正在磨合中，交到新朋友很开心，但也很想家。
“爸，我想你，想咱家了，还是一个人睡舒服……”石明修抹着眼泪。
他是吃过苦日子的，小时候家里很节俭，只他和爸爸相依为命，但虽然不富裕，爸爸对他很好，他过得很开心快乐，如果没有出来上大学，他现在就会像往常无数个日子一样，和爸爸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
“算是你第一次独自生活，不适应是正常的，也是短暂的，再过个几天就好了。”石青安慰他。
那头石明修抽抽鼻子：“适应不了，我前天晚上还躲在被窝里哭了……”
视频画面里忽然出现一只手，叉了块什么吃的递到石青嘴边，石青向下看了一眼，下意识张开嘴，把那黄黄绿绿的东西吃进去。
石明修一哽：“爸，旁边谁啊？”
石青还在嚼东西，一颗脑袋就挤进了画面，江练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躲在被窝里哭？”
石明修看到那张过于惊艳的脸，心里的思念再一次决堤，加上略感到丢脸，眼泪一下子流得更凶了，抬起手臂挡了挡脸。
石青略带谴责：“明修从小没离开过家，你别羞他，哎，哭得真惨。”
话是这么说，他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下去。
“抱歉，是我不对，明修你放平心态，住习惯就好了。”江练嘴里向视频里的人道歉，眼睛却看着身边的人。
他们头靠着头，为了一同出现在画面里，必须贴得紧一点，稍稍一侧头，江练高挺的鼻尖差点擦过这人的侧脸，他看到近在咫尺的白玉般温润的脸颊，鼻端嗅到一股浅淡的清香，当这人眨动睫毛，他的心便为之颤动。
他们的画面在视频里分了一小块在右上角，石青没发觉，石明修忙着擦眼泪，便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刻年轻人眼里流露出的某种浓重的情感。
“吃杨桃。”江练又叉了块泡过盐水的杨桃，直接喂到石青嘴边。
石青这些日子被他投喂过太多东西，顺其自然地张开微红的嘴，杨桃块狭长，江练调了下角度，缓缓送入他的口中，没人看到他的双眸紧紧盯着那张嘴唇，眸光晶亮。
石青咽下果肉，舔了舔唇瓣上沾染的略带咸味的水分，一旁的江练眼底墨色顿时深了几分，他脑子里幻想出画面，如果是自己的舌头覆盖上去，会尝到什么滋味？
视频那头的石明修正好抬起头，看到了江练注视自己爸爸的样子，不过他心情正激荡，江练也很快转过了头，便没有在意，只是问：“你们在吃什么？”
“我切了几个杨桃。”江练嗓音有点哑，觉得有点渴，便也叉了一块吃。
“我也想吃。”石明修止住眼泪了，小脸上还沾着泪痕，看着怪可怜的。
江练：“学校里有超市。”
石明修撇嘴，悄悄截了张图，说：“我想回家。”
石青：“国庆快到了，你要想那时候就可以回来。”
他刚说完江练又给喂了一块。
石明修微微皱了下眉，不过没在意，继续看着江练说：“那到时候江哥儿也切水果给我吃吗？”
江练但笑不语，石明修就有点怵。
表面上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像很亲密，但他其实知道，江练是个性子挺冷的人，那些笑和礼貌都是面上的，而且他还觉得江练性格忽冷忽热，上一秒对你笑，下一秒可能就冰着脸发出冷气了。说实话，他并未真正深入过江练的内心，他不敢问，也预感问不出什么。
不过江练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
“江哥儿你不是也开学了么，怎么还在老屋这里啊？”石明修忽然注意到。
“今天周末。”江练说。
石明修：“也是哦，我给忘了。”
说起这个，石青可就有话说了：“说来要不是你当时跟阿练那样说，他也不会天天来回跑了。”
石明修不解：“我说什么了？”
石青想说，江练率先开口道：“替你照顾你爸，我会遵守承诺的。”
“这个啊，”石明修也笑起来，之前想家的伤心也消散了，“爸你总是不按时吃饭，所以才让人操心，我不在了没太放肆吧？”
石青抬手拍了下额头，被俩小孩管住了这是。
江练笑着看他一眼，转回头对着镜头说：“你放心，你爸以后交给我了。”
“那我就放心了。”石明修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只当玩笑，捂着嘴笑。
石青一脸哀怨：“我说，到底谁是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