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基地在各方面的效率一直以来都遥遥领先，这台来自中央基地的检测仪从开始运行到得出结论一共也才花了不到五分钟。

角落里的机器一刻不停地吐出几张报告单，那位工作人员迈步走过去，暂时没有新的人进来检测，她脱下了厚厚的防护头罩，发丝几乎被汗水浸透了，此刻蔫儿巴巴地贴在头皮上。

她念了几个名字，旁边坐成一排的几个人便站起来，拿到那张代表准许通行的报告单，诚惶诚恐地离开了这座建筑。

在拿着下一张报告单的时候，她的眉头却很明显的皱起来，问:“谁是许又今？”

江之聆下意识的侧过头。

在供给站幸存的几个人里，许又今是最先离开休息室的，之后也没有离开过安全范围，时间算起来也早就过了最长的潜伏期，应该不至于是感染。

从供给站离开后他们又一直在一起，与外力无关的话，就只能是许又今自身的原因。

江之聆看着那台检测仪，难道中央基地的科技水平又突破了吗？还是说他从医院跑出来被发现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女人就拎着报告单走过来了，她的防护服前挂着胸牌，依稀可以看见“×医生”的字样，只是前面的字太潦草了，分辨不出写了什么。

医生冷冷的目光从报告单上扫过时顿了顿，问:“哪位？”

许又今在一旁站起身:“是我，怎么了吗？”

她上下扫视了一眼，伸手把报告单递过去:“你没有被感染，但是你的心脏不太好，这你知道吧？”

“嗯，知道。”许又今表情很平静。

“这里的设备不够用，只能提供初步筛查，”她说到这里时停了下，似乎在思考合适的用词，“总之，还是建议你去中央基地做个完整的检查，才能进一步得出结论。”

她轻咳了声:“中央基地过段时间会派人来帮助重建，你的情况特殊，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提前申请，我们会为你提供前往中央基地的车。”

许又今接过那张报告单，“尚未感染，允许通行”几个大字写在最前面，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轻笑了声:“我知道了，谢谢。”

“然后就是……”医生手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张报告单，“奇怪。”

江之聆抬起头看她。

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一张报告单是他的。

他颇为礼貌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愣了两秒，随即道:“没事，你也没有感染，就是别的项目有点奇怪，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江之聆更疑惑了:“？”

“啊，这台检测仪是从中央基地最新引进的，说是在检测生物感染的基础上还能进行基因探查，用来预测后续感染的可能，”她解释道，“颜色的深度代表容易受感染的程度，大部分人都是黄色标志，代表容易被感染，少部分人会检测出橙色，通常是身体本身就有缺陷，这种人我们一般不建议与外界多接触。”

医生指了指许又今:“比如他，要知道，正常人身上出现一点细微的伤口就有被感染的风险，但是对他们来说更容易——说不定不进行血液接触就会被感染。”

许又今:“……”

他微微弯起眼，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多谢提醒。”

江之聆:“所以说我的颜色很奇怪？”

对方没再说话，而是把报告单塞到江之聆手上，言下之意让他自己看。

只见那一栏上赫然画着一个正红色的圈。

“这什么意思，”江之聆拎着那张破纸抖了抖，“比橙色还高？”

“是的，”她点点头，“不过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具体怎么解释还需要等上报中央基地后才能得到回复，你的筛查结果良好，没有被感染的迹象，只是被感染的概率比一般人高很多而已，只要多注意还是没事的。”

医生大概是很久没一口气说这么长几段话，这会儿嗓子又疼起来，忍不住咳了两声。

江之聆认真思考了一下医生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以他被预测的感染几率，可能一团空气挪到他面前，看他不爽就能拳打脚踢一顿，然后嘲笑他：“哈哈，你真菜，去死吧。”

他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得头皮发麻。

不过江之聆一向自认心态良好，既然这只是对未来的预测，而他这会儿还好好的，那就管他的——反正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江之聆在沉默中把那张报告单对折再对折，淡淡应了声：“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人睁大了眼。

“拿单子就可以进去了对吧？”

“不是，”她这会儿缓过气来，“我还是建议你们过几天后随车去中央基地，现在的情况……比较危险，中部避难所的医疗条件完全比不上中央基地。”

江之聆略一点头：“谢谢。”

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很健康，目前没病。”

医生：“……”

她已经无力去纠结为什么这两人不去安全的中央基地，根据检查结果来看，他们都用不着被咬一口可能就会双双变异。

“行吧，”医生挥了挥手，“拿着报告单走吧，进门就能看见一栋灰色的楼，你们去那就行。”

面对不惜命的人，他们目前也没有更多的资源去做慈善了。

*

二号门是正式进入中部避难所的门。

这里的规模比江之聆想象中要小很多，他们的车停在内区停车场，江之聆拿了几件随身的换洗衣物，许又今根本没什么行李，又背上了他那个包。

进入生活区依旧是刷身份卡验证，电子屏上机械的女声在他们经过时响起。

“欢迎进入中部避难所。”

江之聆朝上方看过去。

生活区的主体建筑是几栋居民楼，看起来像是直接征用了原址，还能在其中几家的阳台上看见晾晒的衣物。

医生所指的灰色小楼则和居民楼有点距离，占地面积不大，层数也不算高，楼前被拉了一条警戒线，有几个人正站在不远处说着什么。

小楼的墙体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红色的字体不断滚动着天气日期之类的基本信息，除此之外则是一行巨大的、所有人进来的第一眼都能看到的字。

【中央标准时15:32 幸存人数：1731】

许又今也注意到了这行字：“中部避难所只剩一千多人了？”

避难所是在人数规模上建立的，一般来说幸存人数达到一万以上就可以申请建立。在中央基地刚建成的那段时间，也是各地避难所最多的时候，后来随着异变的加剧，很多小规模避难所也被废弃，幸存者们纷纷逃往中央基地或附近的安全场所。

中部避难所位于这片土地的中心位置，距离中央基地也算不上远，一直以来人口流动的数量都不小，是继南方避难所后人数第二多的避难所，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江之聆想起了南方避难所的覆灭，许多人不得不离开安全地，九死一生以图进入中央基地。

以中部避难所现在的样子，前段时间也许经历了和南方避难所相似的事情。

“难说。”江之聆往前迈步，准备进入小楼。

走到楼底的时候，一旁站在警戒线聊天的人注意到了他们，有个人快步走来招了招手，看起来年龄不小，却长了张娃娃脸：“诶，你们是新来的吗？”

江之聆最不会应对的就是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他绷着脸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许又今自觉捡起社交的任务，他递出报告单：“是的，负责检测的医生安排我们到这边。”

“来这边啊，”娃娃脸若有所思，“行吧，我是生活区的临时负责人，先带你们上去。”

许又今点头：“劳驾。”

楼里很安静，走道吹来的风带着破败的气息，只有几户门口堆放着生活垃圾，看起来才不那么像闹鬼的空楼。

娃娃脸走在前面带路，他看起来也属于话很多的那类人：“你们来的真凑巧，正好空出了多余的房间。”

“凑巧？”许又今问，“这里原先是给谁的房间？”

娃娃脸回过头：“你们第一次来中部避难所吗？”

“是的，确实不太了解这边。”

“那好吧，”娃娃脸道，“你们应该也看得出来，这栋楼和旁边的居民楼不太一样，是医护人员和中央基地外派人员休息的地方，所以流动性比较强，所以，你们不是中央基地派来的吗？”

这问题还真是让人难以回答，许又今想了想：“我身体不好，那位医生也许是觉得出意外了在这里比较容易被发现吧。”

娃娃脸盯着他苍白的面孔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啊”了一声：“这样啊，管理室贴着我的号码，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

“谢谢。”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上了三楼，娃娃脸指了指尽头的一个房间：“喏，就这。”

门口的密码锁重置成了初始密码，据娃娃脸说可以自行修改，他在楼下还有事，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打算离开。

“对了，”许又今叫住他，“想问一下，前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娃娃脸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许又今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现中部避难所比电子地图里原先的范围小了很多。”

“你们不知道吗？”对方叹了口气，“外围遭遇了异变者入侵，就在两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