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时星租住的这个客栈坐北朝南,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打开窗子,一整天的采光都很好,还有阵阵清风吹过。窗外就是小湖,可以看到湖中荷花盛开的美景。除了夜晚蚊虫多,没有任何缺点。
白天张夫子依然是带着薛时星温书。这个时候,张夫子没有再讲任何新内容了,只是帮着薛时星把四书五经的重点再过一遍。每次再写一篇文章,张夫子来点评。越是重要考试之前,越要放松心情。
府试是科举考试中的第二道门槛。各方面都比县试升了一级。府试的主考官是本府的知府。陪考官是通判、府学教授等本府副官。这些人最起码都是举人出身,不会再出现县试时秀才来充数的场景。
府试有专门的考试场所,叫做试院,在府城的东南角。考生每天卯时之前在试院之前排队,经过身份查验和搜身之后进场。过程和县试差不多,只不过更加严格。
本次的府试一共三场,每天一场。第一场是正场,后面两场是覆场。考试的成绩仍然以正场为主,覆场为辅。只不过府试的覆场是必须要参加的。考试内容上,正场是一篇四书文、一篇五经文,再加一首诗贴题。覆场诗贴题会换成杂文题。
此时最让薛时星头疼,仍然是五经文。
五经一共有五本,加起来约二十万字。科举要求学生全都要背熟并加以理解。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五本都做到深入研究。所以朝廷允许考生选择其中一本作为自己的“本经”,其他四本通晓义理即可。
不过为了防止考生投机取巧,每场考试时会出五道五经题。正场必须选择自己的本经题,覆场则必须选择非本经题。
对于普通考生而言,他们的重点是尽可能在正场中考好。而对于薛时星而言,他的首要目标是在两场覆场中不能露馅。否则考官要么怀疑他投机取巧,要么怀疑他作弊,这样就又陷入了和县试时一样的窘境。
薛时星承认自己有投机取巧的成分,这次府试,包括后续的院试,本质上是在赌博。但是眼下的形势,逼得他只能这样做。
今年的府试、院试,不仅仅是对他学识的考验,更是运气和应变能力的考验。
很快,府试这天就到了。
这天凌晨,张雨福就送薛时星来考场。这天凌晨还下了点雨。此时雨停了,众人都等在试院门口,排队等待进场。有些人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众人按自己所在的县分开排队,各个队伍领头的,就是各自的县长。薛时星见许太清站在队伍前头,和其他的县令比一下,确实是身姿卓越,气质非常。或许是心有所感,许太清往后一看,正好看到了薛时星,还冲他调皮地笑了笑。
此时全府八个县的考生,共有一千多人。大家要争夺那二百个“童生”的名额。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往年府试的失败者。薛时星看到队伍中,很少有比他年龄还小的。而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则比比皆是。科举考试的残酷性,不言而喻。
很快,经过复杂的检查、指认和搜身环节,薛时星终于顺利入场了。
府试卯时进场,辰时开考。考生有一小段时间可以整理自己的号舍。找到号舍后,就发现府城的号舍果然比县试的好很多。至少头上没有缺瓦了。不过早上下了雨,为了保险起见,薛时星还是钉了一层油布。又把写字的桌板往内移了移。然后用自己带来的抹布,把写字的桌板和充当座椅的桌板擦干净。看得出来号舍之前有人打扫过。所以薛时星略略擦拭一下,就可以使用了。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快要辰时了。薛时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静待开考。
辰时整,巡考的衙役们开锣。开始分发考卷。
虽然薛时星本次府试的“难点”在明后天的覆场,但是正场也要尽力发挥。这样覆场如果写的不好,还可以尽力挽回一下。所以薛时星不敢怠慢。
拿到题目,一道四书题、一道诗贴题,对他来说都不算难。五经题有五道。对于他而言,本经自然是《诗经》。因为只有这一本,是他目前全本学习过的。薛时星看了一下诗经题,也不是很难。他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来,觉得稳了。
心里有数了,薛时星开始分配时间。他准备早上写四书文,下午写五经文,最后留出一小段时间写诗贴题。他的诗不容易出彩,不如把时间更多的留在文章上。
想好了,就开始打四书文的腹稿。府试的四书文字数要求比县试高,大概要写五百字左右。而且要严格遵守八股文的结构。薛时星腹稿打好了,先在草稿纸上誊抄出来,又修改了一下,才开始在答题纸上誊写。
他写的认真,时间一点点流逝也没有发现。此时天气已经放晴,凌晨的小雨并没有发展成大雨,反而变成了一个大晴天。而且随着正午的临近,气温越来越热。薛时星不得不时时用袖子擦汗,怕汗水滴落到卷子上,弄脏了卷面。好不容易把四书文写完,薛时星看了看号舍外,见外面墙面的影子已经非常短了,知道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夏天天气热,卷面很容易干。薛时星把写好的卷子收好。开始吃午餐。
此时的安阳府流行一种叫“考饼”的面饼。这种饼又大又薄,烤好了以后柔软劲道,放凉了也不发硬。卷上大葱,或者抹上肉酱,吃起来非常鲜香。府试每场只考一天,只需要带中午的干粮。于是这种方便又美味的“考饼”就在学子间流行起来。商人们见有利可图,每到考试期间,就有饼店贩卖这种饼子。于是慢慢也在普通老百姓中流行起来。饼子的名字也被改成了“考饼”。
张雨福怕薛时星在考场挨饿,给他备了十张考饼。又配了一瓶肉酱、一瓶黄豆酱。本来还要准备一些大葱,薛时星吃不惯那个,换成了黄瓜。另带了两个煮好的鸡蛋。薛时星吃了四张卷好的大饼子,又把两个鸡蛋都吃了,最后又啃了一根黄瓜。才觉得饱足。看来写文章果然消耗体力。
吃完了午饭。薛时星把餐食收拾了一下。靠在号舍内的墙上略休息一下。此时正是夏日的午后,为了赶考早上又起得很早,薛时星这时非常困。但是他不能让自己完全睡过去,否则睡过了头,就完蛋了。他只敢让自己眯一会儿,小憩一下。约莫过了两刻钟,就醒过来了。然后用竹筒中带来的水,擦洗了一下脸。就开始准备下午的答题。
五经文最早是没有格式要求的。但是随着科举考试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五经文八股化也成为一种趋势。此时朝廷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五经文也要写成八股格式,但是大家已经默认了这一点。只是五经文的格式要求比四书文松一点,可以写成四股或者六股。
作为一名科举考试的投机分子,薛时星当然是想要扩大自己的优势。于是决定这三场考试的五经文,都写成严格的八股文。让考官看一下自己的对儒学的敬畏和对科考的决心,增加一下印象分。
下午的做答也很顺利。薛时星答完五经题时,看天色,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府试可以提前交卷,但是有清场时间。最迟戌时交卷。过期没有交卷的,成绩作废。
薛时星看了一下天色,留给自己写诗的时间不多了。写出来一首干巴巴的蹩脚诗,薛时星也不挑了,将这首诗誊抄在卷子上。此时远处传来衙役敲锣的声音,提醒考生,快要清场了。
薛时星是最后一批交卷的。此时张雨福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天了。眼看着就要到清场的时刻了,张雨福不禁心焦。
终于见薛时星的身影出现在了试院的门口,他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起回到客栈。张夫子也没有过多得询问考试的情况。明后天还有两场压力更大的。薛时星好吃好喝之后就睡了一觉,为明天的考试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