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烟到的时候,大皇女正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听到她来了,抬眸,温和一笑,“你来了。”
覃烟招呼一声,便自主落座,另一人也没反应。
显然比起上次见面时的温润明朗,现在就显颓然。
当然了和覃烟一个纨绔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要谈话,客厢里也没其他人,覃烟自给自足,伸手拿过一个杯子,倒了一杯。
“这么淡。”覃烟点评道。
大皇女被她这自然的动作打乱了思绪,“什么?”
“这么淡,喝的醉吗?”覃烟又重复一遍。
大皇女反应过来,低垂着眼眸,余光落在手中酒杯中,“太傅说烈酒伤身,从不让我们喝。”
倒是轴脑袋。
“好吧。”覃烟悠然。
大皇女借着倒酒的间息,打量对面的人。
其实,单从外表来说,覃烟的容貌很符合现在大众审美和郎君择妻的标准,眼眉锋利,英气十足,面色红润,眼下的痣带有一丝柔和,整个人锐意俊朗又不凶狠。
嘴角上扬时,眼眸中闪着神采奕奕的光,更显无忧无虑风华女郎。
可惜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她虽然不认同景王的教养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认,景王真的把她养得很好。
大皇女酸涩开囗:“你知道……”
“知道什么?”覃烟目光也落在虚空中,平静道,“知道你和谢公子的事?”
大皇女按捺心中翻涌的情绪,面饰太平,淡笑却不肯看向对面。
“我和谢公子没有任何事,之前最多只是我一厢情愿,望得其青睐,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误会。”
大皇女一向以公正敦厚著名。
覃烟浅笑无言,对方却误会,还要继续解释,“你别多想我……”
覃烟打断:“我没误会。”
大皇女语塞,此时也不知说什么,气氛淡下来。
两人默着喝了两杯,覃烟觉得无趣,想要直接走,但想到任务,还是忍了下来。
她戏谑:“若是让太傅看到她最得意的学生,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定要指着你的鼻子骂。”
覃烟也上过太傅的课,不过不认真老被太傅点名批评,久而久之,她便没去,不过听说太傅当时气得大骂她是“无用之材”,暗着说她是废物。
大皇女有些怔神,像是想到什么,眼眸又黯然了几分。
沉默良久,她涩然道:“其实,我只是不理解母皇……明知道我心悦之人,却仍这般着急……指婚,我在她心中算什么?”
大皇女自觉失言,抿嘴,放下酒杯。
覃烟晃了晃酒杯,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傲然道:“想要的东西,自然是要靠争夺,而不是等别人不要了,让给你。”
大皇女初闻只觉可笑,她覃烟想要什么,景王都恨不得立刻找到捧给她,她哪里用的到争夺。
但转而想到覃烟的“事迹”之一,在玉铺蛮横夺礼的传言,又释然。
大皇女转念一想,眸色愈深。
覃烟见事办的差不多了,告知一声就走了,留下大皇女仍坐在圆桌前思索。
覃烟依旧轻快地回去了,而脑海中的101却大惊失色。
101:“你在干嘛?你不是已经知道她是崩坏世界的因素之一了吗?为什么还要加强她的野心?”
覃烟确实知道,总局送的大礼包其实就是原崩坏的世界线,而大皇女就是影响因素之一,心悦对象被赐婚就是大皇女的转变。
原世界里并没有覃烟,景王也没有女儿,她是这个世界新投放的,但谢公子仍被赐婚于他人。
听说嫌他无趣沉闷,那人天天寻花问柳,谢宁沉郁郁寡欢,在府里还得不到照顾,之后重病缠身,左丞知道后大怒,将人教训了一顿,强硬要得休书,再将谢宁沉送回了南下的老家休养,最后还是病逝。
成了大皇女心中早逝的白月光。
与此同时,她在官场锋芒太露,得了其他皇女的眼红与针对,明晃晃的污蔑女帝却信了,借此打压她。
情场、官场都失意,母皇的敌视、太傅的入狱成为压倒她信仰的最后稻草。
之后太傅去逝,大皇女彻底黑化,短短几年,搞垮了好几位皇女,争权夺利,手段并不干净。
最后无可奈何,女皇只得传位于她,可大皇女在看到退诏书和破碎家国,悄然自尽于太傅墓前。
女皇年岁已高,现也无明储,很快大允国发起战争,两国混战,百姓陷入更大的困境中。国家破碎,百姓民不聊生,无尽的混乱。
小世界最终崩溃。
在101看来,其实只要先劝说大皇女放下感情上的执念就好了,没想这宿主居然还加强她的执念,劝她去争夺。
是嫌世界崩溃的不够快吗?真不知道坏女人有在认真做任务吗?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好事?就是大皇女太正直善良,优柔寡断,才一步错,步步错。”
101闷声反驳:“做帝王当然要正直善良,不是残暴之人。”
覃烟淡然:“可是,太傅不止教了她帝君思想,还有忠臣思想。”
101哑了声音。
覃烟继续说道:“她现在估计在三皇女和五皇女的光辉之下,自觉不如,在太傅的影响下,甘做明臣,为国为民吧。”
101倒是没想那么深,不过好像听着是这个道理,在原世界中,大皇女最后看到诏书也没多开心。
覃烟感觉,世界意识应该是想让大皇女经历磨难走向皇位,但又想让大皇女做正直善良的明主,安排了明师辅导,却过早开启劫难,导致大皇女黑化。
“反正如果现在错了,之后还有机会,再说也不一定非要大皇女上位。”覃烟补充。
做都做了,101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悄悄在日记上吐槽下她的莽撞行为。
覃烟坐回席间,李明荷和魏长渝刚围上来,就见景王面色不虞地朝她走来。
“烟儿,我们回家。”
好友三人面面相觑,覃烟简单告别,就跟着母亲走了。
马车上,景王闭眼休息,覃烟则从101那里得知了刚宫殿发生的事。
覃烟走了之后,景王也去见了女皇,两人在内殿发生了冲突。
“你明知道烟儿是我和夫郎的心肝,我夫郎为国牺牲了,你现在要用我的女儿权衡,覃明珠,你有心吗?”
“明涵,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景王近几乎要落下泪来,袖下手紧握着,指甲印入手心的生疼,气血翻涌:“你敢说你没有用烟儿权衡的心思吗?”
“你很清楚,大皇女心悦左丞之子,三皇女和六皇女也想求娶左丞之子,想拉扰左丞的势力。”
“你权衡没错,但是万万不该用我的烟儿权衡这官场势力。”
女皇面色灰白,她确实为此苦恼,昨日也确实去找国师谈话了,国师也确实提出了天赐良缘,可宏国势。
她当时只觉这解决方法不错,她权衡的好,左丞依旧站位中立。
现如今她只能苍白辩解:“烟儿,出身皇室,总得承担……”
“我为她承担的还不够多吗?”景王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
女皇也恼羞成怒了,“他谢宁沉哪儿配不上覃烟了?就算她娶了谢宁沉,也不会进入官场,也不会有影响。”
“若是她将来想入官了呢?若是将来她有了真心相爱的人呢?”景王眼神晦暗不明。
“那她就入官呗,你我两人难道还护不住她?如果那个人是真心喜欢烟儿,那哪怕是做侧君,做小侍也会是愿意的。”
“让心爱之人做小侍?”景王冷笑,这事也就她自己干的出来。
多说无益,景王转身就走。但凡她有提前和自己商量一下,也不会让自己感到如此寒心。
连婚旨都是提前写好的,又怎会没时间和自己商量?帝心凉薄从不是空话。
覃烟看完录像,心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其实在原世界中,景王与王夫恩爱如漆,甚至在王夫早逝后一直无续弦,后来思念成疾留下病根,再到被诬陷意图养兵谋反,景王入狱,不久去逝,景王府也倒了。
不过现在有了王女,景王倒是身体没有留下大病根,估约着是有个念想吧,但也依旧没续弦。
“若是烟儿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让他做平夫吧。”景王蓦然说道。
“嗯,女儿知道了。”覃烟乖巧应下。
第二日一早,李明荷和魏长渝便来找覃烟出去玩,景王也没去上早朝,四人便一同吃早饭。
饭后,景王亲自送她们三人到门囗,李明荷和魏长渝还有些不自在。
好在很快,她们就出了这条街,前往城西中心街,到达以往常去的茶楼听书谈八卦。
二楼包厢中,窗户大开,可以清楚地看见楼下的情景,桌椅摆放整齐,话台上说书人还未出现。
李明荷提意:“不如我们打叶子牌,顺便聊天?”
覃烟点头,魏长渝叫小厮拿牌来。
三人随意打了两把,说书人才站了上去。
结果一听,讲的是最新的消息,景王女与左丞府谢公子的赐婚。
魏长渝的女侍在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准备下去打断,却被覃烟叫住。
“且听一听是个什么故事。”
李明荷听着乐呵:“瞎扯的很,全是狗屁。”
魏长渝点头,确实编的过了。
总的来说就是,景王女被谢公子的容貌所惊艳,便起了求娶之心,死皮赖脸,在宫宴上公然求赐婚,女帝还赐了。
台下观众还听着有劲有味,时不时附和两句,“不是好东西”,“唉,谢公子怪惨的”……
一节结束后,一位穿着朴素的女郎站起身来,声音铿锵有力。
“今南下重灾,疟病横生,食不果腹,他们世家大族高高挂起,无动于衷,视平民轻贱如草。
她覃烟一介纨绔,谢大公子才貌双全,凭什么赐婚?一个小小亲王女享特权不够,成天游手好闲,挥金如土,现如今还有美娇郎相配。
若有来世,做女愿做景王女。”
一时茶楼里议论纷纷。
而李明荷早已握紧了拳头,想要下楼争论,撕烂那人的嘴。
“明荷!”覃烟轻瞥她一眼,神色淡然。
魏长渝清秀的眉头也紧皱着。
那人还在和旁人争论什么,但被整楼嘈杂的议论声遮盖住。
覃烟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
“走吧,下去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