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魏长渝就要南下去赈灾,按理说这种事还轮不到她这新人,奈何她母亲有意为她铺路。有前辈打头阵,她去混个小功绩也容易。
于是李明荷便张罗着要送别。
三人从侧门进入嫣悦楼,下车前还披了云锦斗蓬,戴了面具。
李明荷哼着小曲,步伐轻快地走在前头,给迎客的小厮看了嫣悦楼的特质身份玉佩,小厮会意带人去了专属包厢。
覃烟坐在首位,李明荷和魏长渝坐在两边。
与其说是包厢,更像是小型殿厅,精致奢靡,中心还铺着色彩艳丽的毛毯,房梁上垂落着各色珠帘丝幕。
覃烟斜倚于榻,手轻摇着金扇,神情悠然自得,姿态中尽显慵懒与贵气。
男待们有序上前倒茶与摆点心,还有两人抬着一竖琴进来,将准备事务做好后就下去了。
很快又进来一白衣男子,是余浅琴师,面容皎好,瞳仁漆黑,唇色浅淡,气质温润淡雅,行礼后便落坐琴边。
拂手间,琴声跌宕起伏,曲意飘扬不定。
两曲过后,厢门被人敲响,应允后,一群舞侍如花蝴蝶般纷纷涌入。
行礼后将早已摆好的香炉点燃,舞姬们又重回中心的地毯静待。
寥寥琴音悄然响起,舞侍也随音起舞。
舞侍们都戴了丝带覆眼,白色垂地舞衣遍跹,唯有位处中心的男子一身绯色舞衣。
舞衣也富有心机,轻柔的长袖随舞姿变化而辗转,前襟露出精致锁骨和部分肌肤,引人浮想联翩,后背露出的大片肌肤由细链装饰遮掩,纤足轻点在艳丽毛毯。
琴声渐急,只见绯衣男子柔身下腰,长袖飞天,起身后轻踩另一舞侍肩头,空中旋转如昙花一现,凌空而下被其他白衣舞侍合力接住。
轻盈优美,飘忽若仙。
此景,高殿辉煌,歌舞曼妙,轻烟缭绕,厢内无一人不专注。覃烟却察觉一丝窥视之意。
隔着袅袅烟雾,琴师忽的对上一双清疏淡漠的眼眸,心头微惊。
似是自觉冒犯,男人迅速低头别过视线,覃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扇子,不甚在意,景王府的暗卫又不是吃素的。
乐停舞毕,舞侍们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厢门再次被敲响,一身着赤红色织绵长裙的女人缓步进来。
是嫣悦楼的老板云锦心,之前也有接待过她们。
“恭请各位大女了,这是在下新编的舞,此舞若有任何不足可指出来,在下可进一步改善。”云老板温声说道。
李明荷常来和云老板还算熟,朗声称赞道:“云老板太谦虚了,这舞极好极美,若是登台演出,定是高朋满座。”
云老板浅笑:“谢大女赞赏。”
说完点了几人近身招待,其他舞侍退下了。
毫无意外,绯衣舞侍靠近覃烟。
男子跪坐在桌边,肌肤若雪,唇红齿白,额间朱红的花钿灼灼风流,眼眸被遮住却不减艳丽,反而还多了一份引入寻觅的禁欲感,周身暖香四溢,纤细玉手为她倒茶。
“这是我们楼新出的花魁,华夜,之前都在后院培养,今日第一次见客。”云老板笑着和覃烟套近乎。
覃烟也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搭话。
云老板也不觉尴尬,笑脸相迎,见女君不愿多说,也不再主动打扰,转而和李明荷闲谈几句后便出去了。
华夜透过绸缎隐隐见着一覆金面具的女人倚坐着,肆意慵懒,半点眼光不在自己身上。
他起身想靠近一点将茶杯递过去,却不料踩在裙摆处,身形摇晃,往覃烟怀里倒去。
好在覃烟反应迅速,躲开的同时,扇子还将茶杯推远了些,差点被淋湿。
李明荷和魏长渝听到茶杯落地的声音迅速起身,门外两人的侍从也推门而入,发现是失误才关上门。
倒在榻前的华夜慌忙道歉:“对不起,女君。”
李明荷被吓了一跳,刚生的好感就落下,有些恼怒地训斥:“怎么笨手笨脚的?”
魏长渝则是细细打算着男人,思索着。
余浅连忙上前扶起华夜,一同赔罪。
之后倒是没出什么意外,李明荷左拥右抱好不畅快,魏长渝却是离的远,只让人跳舞和倒水,覃烟身边的华夜也乖巧许多。
在人走之前,华夜还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牌子递给了覃烟。
“女君,今日对不起,招待不周,望海涵。”
覃烟没回话,也没拒绝丢下牌子,似是随意拿的茶点。
回到马车,李明荷丢下面具就开始调侃:“烟姐好福气,花魁亲自递牌,邀请春风一渡呢。”
覃烟撇了她一眼,淡声道:“左拥右抱也挺潇洒的。”
李明荷笑得暧昧:“烟姐,你不懂,香香软软的,靠着舒服。”
魏长渝倒是接过牌子,仔细翻看,上面刻了名字‘华夜’,没有异样。
“估计是听了消息,想攀高枝吧。”魏长渝将牌子还回去。
皇城的最大的青楼,多的是有权势的女人去玩,不少倌儿都会想着捞个女君,攀个高枝做贵夫。
而此时嫣悦楼,余浅将一身舞衣的华夜带入了自己的房间质问。
“你疯了吗?这般儿戏的小动作想吸引贵人的注意,你知道那是谁吗?如果还想活下去,立马停下你的小心思。”
华夜早已取下覆眼,一双如琉璃的眼瞳里满是单纯和不解,“什么小动作?她是谁啊?”
余浅也不复温润公子的模样,满脸严肃:“你最好不是装的。不管你有任何目的,来到了这儿就得守这儿的规矩,老实一些。”
似乎是被他的态度伤到,华夜沮丧低沉回复:“知道了。”
“出去吧。”
华夜乖乖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后,眼里没了受伤之情,更多的是凝重,无论如何,他都要紧紧抓住这次机会。
*
马车经过之前去过的游园,正巧李明荷撩起窗幕看见,想起了那天的事,笑着道:“到游园了,烟姐,今日要不要也给我们露一手?”
覃烟语调散漫:“没什么好玩。其实,你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有游园的女工装成散客控制胜率。”
在围栏外,参与的看客可以呼喊、拍掌等吸引兔子的注意,让它往前行动。
李明荷软下的腰瞬间坐直,皱着眉问:“啊?真的假的?”
魏长渝也放下手中茶杯,目光带着隐隐好奇。
“当然了。”
“可是每次的前三都不一样,兔子不一样,赢的人也不一样。”魏长渝犹疑。
“因为总共有三个托,一个散布兔子的虚假战绩,一个专门吸引兔子加速,还有一个在场面上干扰其他热门兔子。”覃烟撑着头轻笑道,“兔子都是庄家训练过的,动点手脚很容易。”
魏长渝追问:“但是下注不是比赛开始的时候吗?”
“第一个人说几号很一般的时候,就是在给其他人暗示,第二个人根据第一个人说的话吸引兔子加速,三个人只要配合让那只兔子跑到前三就好了。”
李明荷回想了一下,当时还真有个大嗓门傻乎乎地分析,她听着有几分道理,跟着压有赢过,但好几次都是第四、五名。
她当时只以为那人是个装货,略懂一二就搬弄是非,没想到是托。
魏长渝思绪很快,“但是后面她们走了,你还是赢了。这……换人了?”
覃烟意味深长看向她,“因为我发现了她们与兔子的暗号,干扰了她们,之后按她们的暗号让我压的兔子往前就行了,我作了弊,但庄家也不敢说。”
李明荷这下懂了,怪不得后面庄家突然说兔子累了,要换一批。
[叮!任务推进成功,主线任务:守护大凤王朝(任务值:2/100),支线任务:守护景王府(任务值:5/20)。请宿主再接再厉。]
101敬职播报,但也其实一头雾水,宿主怎么推进的任务?
心痒难耐,最后101还是开口求解,没想到被坏宿主捉弄。
覃烟一边逗着101玩,一边步伐轻快地进府。刚迈进院子,就见花园石桌坐着她的新夫,应是专门等她,对上泠泠目光,覃烟不自觉放慢脚步走去。
今日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覃烟接过薄纸翻看,是三皇女的生日宴请帖。不过要下个月,还早着呢。
覃烟将请帖放回石桌,声音悠然:“知道了。”刚要走又被叫住。
“你今天去哪了?”
夕阳夕下,重重花树枝影交错映在她们脚下。
覃烟不明所以:“就出去玩了啊。”
“你去花楼了?”胭脂水粉香气扑鼻,毫不掩饰。
覃烟点了点头,去给朋友送别。
谢宁沉低垂的眉眼一如既往冷淡,看不出情绪。覃烟要解释的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几息间对面也没再说什么,她转身走向室内。
“主君好。”
身后传来青卫的声音,覃烟又停下脚步。
“王女,李女君让在下将东西拿给你,说是你落在马车上的。”青卫将木牌递过去。
覃烟想起来,是花魁送的木牌,还刻了名字。
覃烟想到那漏洞百出的小动作,嘴角微勾,里面到是有很多不简单的人。
余光见着谢宁沉冷着脸朝她走来,覃烟歪了歪头,是还有什么事忘了说吗?
好奇的视线跟随着男人大步流星到出手利落地从青卫剑鞘中拔出剑指向她。
嗯,指向她?覃烟微惊。
难道是恢复记忆了?
覃烟还来不及欣喜,就见男人薄唇微启。
“覃烟,你当我死了吗?新婚才几日就寻花问柳,竟然还想纳小侍,混账。”
覃烟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
即便是没有记忆,但是看到这张脸说出这般质问她的话,还是觉得魔幻。金宁竟会因为她去花楼而拔刀。
况且她们不是各不相干的假面妻郎关系吗?
倒是青卫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迅速挡在王女面前。
“主君,你冷静一点。”
覃烟看着那双熟悉的幽暗狭眸,内里盛着的冷冽似是要凝成实体刺穿她。
“我没有想纳小侍!”覃烟抿唇,郁闷道。
“胡说,那你把牌子带回来干嘛?”
“……是别人给的。”
发现眼神有松动,覃烟迅速解释:“真的,我现在就丢掉。”
谢宁沉放下剑,另外两人也松了口气。
覃烟上前将剑拿过还给青卫,又把木牌一同递过去,让她处理掉。
本以为就是个小插曲,并且已经得到解决,没想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谢宁沉将她被子团好放在旁边。
“你今天去书房睡。”谢宁沉语音清冷平淡,坐在床上看书。
覃烟听着那自然的语气,看着那淡漠的表情,一下子反骨也上来,“凭什么我睡书房?”
谢宁沉抬眸,面无表情的俊脸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你今天去花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