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兆南在镇上的砖厂上班开拖拉机拉砖送货，活并不轻松，但比在家种地挣得多。

这工作是他自己找的。前两年高中快毕业时，他在路上救了个晕倒的老太太，正是砖厂厂长的老娘。当时正好砖厂找拖拉机手，厂长特意给他留了个考试名额，还给他找拖拉机练手。林兆南大概对开车有天赋，练了几天开得贼好，便被选上。

林兆南一看大娘来找他，忙问：“大娘，你这冷不丁来找我，是家里有事吗？”

郭秀琴叹了口气说：“兆南，云桃出事了，她上山被人砸晕了……”

林兆南闻言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忙着急问：“大娘，云桃现在咋样了？”

他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那可是他亲亲媳妇，现在出了事，林兆南不着急才怪。

“你媳妇暂时没事，就是我来时她还没醒过来。我看你最好请假回家看看，实在不行早点送她去市里医院。”

林兆南一听，立马回应：“大娘，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请假跟你回去。”

路上，林兆南了解了事情所有经过，包括翠花婶子说在媳妇受伤的地方见过四弟妹；还有那块能当证据的石头被俩堂侄破坏。

郭秀琴还在一味地自责：“都怪我没把石头藏好，我应该锁起来的。”

“大娘，不怪你，也不怪玉湖和玉海，要怪就该怪那黑心的凶手，别让我知道是谁砸晕我媳妇，看我不收拾她。”林兆南先是宽慰了大娘，又放了狠话。

希望媳妇没事，事后就算没证据，能猜到仇人是谁，他也能悄悄帮媳妇报仇。不就是背后下黑手吗，谁还不会了。

如果真是老四媳妇，那更不能放过她，这才嫁过来多久，就敢对自家人下黑手，更应该受到惩罚。

林兆南有预感，这事儿真有可能是老四媳妇干的。因为他听媳妇笑话过老四媳妇，说余宝珠脸皮厚得要命，刚嫁过来就敢跟自己要东西，要的还是姥姥送的遗物，要了还不是一两次。

等他回去看看媳妇手上有没有桃核，便更加有把握猜到凶手是谁。

等两人骑车到村里，干活的人已经下工，路上偶尔会闻到饭菜的香味。

林兆南和郭秀琴先后推着自行车进门。郭秀琴也是不放心，跟着过来再看眼云桃。

林兆南一进屋，看到平时活泼爱笑的媳妇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心痛得像被无形的大掌用力攥疼，他忙上前呼唤：“云桃，云桃，媳妇，媳妇……”

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喊，云桃都没有醒来。林兆南一下子就着急了，万一媳妇醒不来怎么办，他不敢想象。不行，得赶紧送媳妇去市里的医院，不管怎样，先让媳妇醒过来。

玉军和玉兵看爸爸回来，没来得及求爸爸安慰，便看到爸爸都叫不醒他们妈，两小吓得又泪眼朦胧，紧紧拽着爸爸的衣角喊：“爸爸，爸爸。”

林兆南摸了把俩儿子的头安抚：“别怕，爸爸这就送你们妈去医院，医生会把你们妈看好的。”

林兆南忽然想起桃核，赶紧抓起媳妇左手看。桃核还在手上，难道不是老四媳妇干的？

不对，林兆南很快发现媳妇胳膊上被划破的血痕，仔细一看，红绳有磨损的痕迹。他又联想到这事儿发生在山上，立马猜到当时在山上，凶手应该是手头没有割开红绳的工具，找东西磨红绳，才把媳妇胳膊划伤。

最近想要媳妇桃核的人只有余宝珠，十有八九是她！林兆南想到这里，心头火如火山烈焰般暴起，恨不能立马找到余宝珠，弄死她。

郭秀琴不知道林兆南想到什么，但看他难看的脸色，“要不要先把云桃送医院？”

对，先送媳妇去医院要紧，猜到仇人是谁，早晚能报仇。林兆南想到这里，立马决定去跟他娘要钱。

今儿晌午，林有福家在家吃饭的大人并不多，倒是孩子们都在。吴大妮刚让老大媳妇张带弟和老三媳妇王淑兰把饭端上桌，林老四林兆北和林兆芳已经坐在饭桌前擎等着吃。

因为林家人多，一桌坐不下，平时吃饭都是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小孩自个吃不了饭的，大人抱在怀里喂饭。

林兆北一看桌上的饭菜，挑剔地说：“又是吃苞米面窝头，菜还是茄子炖豆角，天天吃这些，也不换个花样。”

这年月苞米面磨的比较粗，做出的窝头吃着拉嗓子，吃着噎人，很不好吃。

“咱家饭菜算好的了，有的人家还吃不上苞米面窝头呢。”林兆芳跟林兆北同样受宠，两兄妹以往因为抢好东西吃有点不对付。

确实，更穷的人家吃地瓜面窝头，地瓜面窝头又黑又黏也难吃。甚至在玉米面或地瓜面中加入谷糠，磨成粉蒸窝头，这种更是难以下咽。

林兆南走进堂屋时，正好听到老四和妹妹在讨论自家饭菜。他环视一圈，没看到余宝珠那个罪魁祸首，猜到她可能没在，躲出去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有种她别回这个家。当然，眼下不是报仇的时间，先要钱看病要紧。

吴大妮刚坐下，就听老二跟她要钱。

“娘，我媳妇伤到头，好几个小时都没醒，我想带她去医院看看，你给我拿点钱。”林兆南要起钱来毫不客气。

其实他和云桃不缺钱，出得起看病钱。因为云桃的陪嫁钱有两百块，这几年他赚的外快也交给媳妇攒着，一共攒了有四百出头。可他媳妇的头十有八九是余宝珠伤的，家里又没分家，凭啥自己出钱看病，他可是月月往家里交工资了。

吴大妮抬起满脸皱纹的老脸，不耐烦地说：“钱钱钱，一个个都伸手跟我要钱。你们吃穿不要钱，结婚不要钱，养娃不要钱？”

林兆南紧拧着眉头说：“娘，我可是月月把工资都交给你了，看病不找你要钱找谁要？”

吴大妮正想说什么，被张带弟抢了个先，“二弟，胡大夫不是帮弟妹看过了，也给她上了止血药，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用不着去医院吧？”

公中的钱可是大家伙的，花公中的钱等于花她的钱。

林兆南才不管花谁的钱，继续要钱：“娘，快点给我拿钱，要是耽误云桃看病，你能赔我一个媳妇吗，还是赔玉军和玉兵一个娘？”

林兆北听二哥说话忒硬，于是适时帮腔：“二哥，我知道二嫂受伤，你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这么跟咱娘说话……”

老四还没叨叨完，就被林兆南无视，强行打断话题，“娘，快点拿钱，你儿媳妇可等着你拿钱救命呢，赶紧地！”

吴大妮本来想先给老二十块钱看病钱，可看他这硬气的态度，很是上火，便想为难他一下，继续扯闲篇：“家里哪来的钱，你们一个个吃那么多，咱家月月得买高价粮……”

林兆南哪有心思跟他娘闲扯，看到看热闹的大嫂，等着看好戏的老四，他心头直冒火，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娘，你扯那么多干嘛，我前两天发工资刚给你，你快点给我拿钱。”

可是吴大妮却看了老四一眼，老四跟她挤眉弄眼又摇头，意思是不给钱。这一幕被林兆南看到，直接怒火喷发，三两步蹭蹭跑到院中，把砍柴用的斧头拿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