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明淼试图背着瑜渚的尸体下山，但是护山大阵拦着，长留山的任何人她都带不出去。
无光插在师尊的胸膛，她不敢乱动，明淼一步一步挪到山脚，发现瑜渚的尸体她根本带不出去，又只好一步一步挪回去，到后来天快要亮了，明淼自己也放弃了，抱着师尊的尸体坐在台阶上。
“瑜渚，”这是明淼第一次叫出师尊的名字，她以前总觉得有些大逆不道，后来更大逆不道的事情她都在脑海里想过，瑜渚两个字在脑海里过了成千上万次。
明淼舔舔嘴巴，有干掉的血迹在嘴上，是瑜渚的血。
“我其实喜欢你很多年了……从你第一次拉我起来……”
明淼说了许久，直到她陪瑜渚看完了长留山的最后一次日出。
……
夜里，泗峰因为多年来只有瑜渚一人住，只在山顶处修了一处明心阁，秉承着长留山钱多任性的特性，修的还挺大。
这就有些尴尬，因为瑜渚不想和明淼离得太远。
受到闭关时的梦境影响，她心脏一直突突得疼，她没由来得想和明淼多待会。
“师尊？”大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明淼刚刚收拾好夜里冥想用的一些东西，随后乖乖蹲坐在一旁，抬起脸唤道，今日的师尊有些……明淼说不好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总觉得瑜渚有些粘人，想到这里，明淼心脏重重一跳，她很喜欢瑜渚依赖她。
瑜渚本来是坐在外殿的，听到明淼的声音才走进去，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徒弟坐在灯火处，正在抬眼望着她，太乖了，她有些感叹。
明淼的长相是火灵根者所没有的疏离宁和，此刻她微微仰着脸在灯火的照映下眉目柔和，有的时候你只要看着她会平静下来。
瑜渚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下走向她，太安静了，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她想。
瑜渚今日疼了一天的心脏突然就安分了下来，她很享受和明淼独处的时光。
“要不要一起睡？”她重复了一遍，目光看向了明淼的领口，细长的锁骨没入衣物，在灯火的映照下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无端带着点吸引人的味道。
一起睡，所以不是要自己回泗峰的说辞，而是真的要一起睡？明淼心头一跳。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自己已经表白过了，虽然师尊她没听到，明淼的心头有些乱，眼前一会儿是上辈子带着血死气沉沉的瑜渚，一会儿是此刻冷着眉眼轻声邀请自己一起睡的瑜渚。
感情一旦宣泄出口，便再也不能隐藏，它从她混沌的内心跳入了现实,它见到了阳光便再无可能退回角落。
“来吧。”瑜渚已经走到内间里，脱掉外袍躺好了。留了外面的一半给明淼。她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东照君曾经点评瑜渚：瑜渚想要，于是瑜渚得到。不受拘束且执行力极强。
明淼有些脸热，磕磕绊绊说道“弟子，弟子先去取些安神香过来。”她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案边的杯盏，发出了一些细碎的叮当声，却在迈步时被一丝冰凉的灵力缠住了脚踝。
明淼打了一个寒颤。
“怕冷？”
耳边是瑜渚压低的笑声。她的小徒弟真的很老实，有点太可爱了。她们二人性别相同，一起睡反而还能显出师徒情谊来，她可是听说招摇山那位仙君和她的弟子每夜和衣同眠，感情甚笃。这次闭关出来总感觉明淼和她有些生分了，这可不行，她与明淼才最是要好。
明淼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冰凉感觉，缓缓吐出一口气，感情在胸腔冲撞叫嚣着要撕碎这师徒温情，要瑜渚露出惊讶的表情，要她好好看清楚这隐藏在师徒情谊下的是大逆不道的爱慕。
明淼闭眼，还不是时候。
她有些僵硬得脱掉外袍，躺到瑜渚身边，脚踝缠绕的灵力直到她躺好，安稳闭上眼才放开。
明淼将手放在胸口，害怕心跳声有一丝一毫泄露出去，她能感受到瑜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半晌她发出一声轻哼，殿内陷入黑暗。
瑜渚就这样的，她总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而明淼也会最快速的满足自己师尊的想法，所以在外人看来她们二人情谊深厚。
明淼本以为自己根本不会睡着，但结果却是她立刻睡去了，身体的疲惫比她想的还要严重，沉沉睡去时还不忘将自己的灵力封印好。
瑜渚感受到明淼逐渐放缓的呼吸声，也闭上了双眼，明淼从未下山历练过，今日行尸却丝毫不见害怕，也没有探究问她行尸魔气。
……
瑜渚感觉到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无法动弹，便清楚自己这是在梦中。
片刻后，视野亮了起来，她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得跟在一个人身后，那人呼吸急促，怀中还抱着另一个人。
这是长留山的上山路。瑜渚抬头望去，山上一片火光，长留山出事了？
借着山上的火光瑜渚也看清了前面那人，本应该是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的明淼，此刻满身血污，要比她印象里的明淼看起来个子要高些，瑜渚仔细打量着，元婴期，都能当长留山长老了，看来有好好修炼。
又看向了明淼怀中那人，胸膛上一把无光，是她自己。瑜渚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也开始疼了，可能是有些感同身受吧，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看着明淼一步步往山上挪，灵力亏空成这样，瑜渚皱眉，自己难道和她打起来了？不应该啊。
快要到山顶了，台阶上多了些尸体，都是长留山弟子，全部一剑毙命，干脆利落，瑜渚眉头一挑，是无光。
正想再多看看，明淼却体力不支跌坐在台阶上，自己的尸体被她死死抱着。
明淼在哭，在山火的映照下，瑜渚看清了她的脸，和睡前明淼平静柔和的神色不同，这张脸上带着绝望与不甘。
瑜渚从未见过明淼的眼泪，哪怕是五岁时与野狗同行的明淼，也依旧睁大眼睛，未曾哭泣过。
心口越来越疼，瑜渚攥着自己的衣襟，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着急这梦什么时候结束，真是荒唐。
却突然见明淼俯下身，珍重地吻在了自己的嘴角，自己嘴角残留的血迹也同样染上了她的唇。
瑜渚瞪大了眼，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又听到了一句“瑜渚，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明淼喜欢自己很多年，可是这些年明淼一直都恪守徒弟本分，未曾有半分逾矩，而且她们明明师徒情意深重……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唇，陷入沉思。
“……从你第一次拉我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人，白衣翠冠，闻起来像冬天树上挂着的雾凇，但是你的手好温暖，我那时想这一定就是仙人……”
“我是你唯一的亲传弟子，能成为你的徒弟真的太好了，我离你越来越近，越近心跳就越快，我以为自己病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爱慕。”
“我想你的眼睛只望向我，那时候就算是泗峰冬日的雾凇也会顷刻间消融，瑜渚，我不想做你的徒弟……”
明淼说了许久，瑜渚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转为了接受，她虚幻的身影坐在明淼旁边，静静听着，她不知道这些，或许她也不知道对于明淼来说着些意味着什么。
有一丝霞光从云中露出，起初只是薄如蝉翼的金线而后迅速铺满整个天空，像是明淼的剑气，瑜渚喜欢长留山的日出，也喜欢明淼赤色的剑气，她想着，若是元婴期的明淼的剑气一定会比这日出更为宽广。
瑜渚陪着明淼看完了长留山最后一次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