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楼梯间的林成许蓦地停下脚步，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在气什么？

“……”

不就是被盖上窗帘了吗？不就是稍微离得近一点了吗？又没有发生什么，还都是男生。

林成许觉得自己是被封易闻他们气糊涂了，还把气撒在了祁承身上。

他抬手摸了摸脖颈，依然能感觉到隐隐的凉意，挥之不去，和第一次在篮球场被迫拥抱时一样。

拥抱不应该是暖的吗？他身上怎么这么凉……

好吧，重点不在这里。

他应该给祁承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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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承，你别听他们瞎说啊，那都是谣言，都是假的，许哥人挺好的…”

肖洵俯身站在祁承身边碎碎念，势必要为他许哥守护住这个朋友。

虽然祁承这人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还爱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但看得出来他没有坏心眼儿。

刚刚邓卓那么说他许哥，祁承还站在他们这一边，足以见得这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

肖洵内心一大段独白，自顾自地点起头，看的某只吸血鬼一脸懵，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点起头。

“站这儿干嘛呢？”刘昭刚从五楼下来，正好看到了站在后门口不进也不退的林成许。

林成许本来就心虚，被这冷不丁一声吓了一跳，有些慌乱。

他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胡诌道：“…太热了。”

刘昭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看见他通红的耳朵，点头，“事儿还不少。对了，老师交给你一个任务。”

林成许真心不太适应和肖洵以外的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要不他刚才也不会那么大反应。

他不动声色假装绊了一跤，脱离了老师温热的手掌，询问起是什么任务。

“大家都…不太喜欢祁承吧。”刘昭说着，抓了抓自己有些稀疏的头发，“因为他的头发，是挺奇怪的，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我看他和你还有肖洵挺合拍，以后你们多帮帮他，就当帮老师一个忙了啊。”

林成许只能点头。

可祁承现在愿不愿意理他都是个问题了。

他原本想道歉，但脚步和视线都奔着自己座位，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昨晚和封易闻道歉的时候怎么那么轻松……

他垂眸翻着书，手指卷着书页边角有些愣神。

…下课就去道歉。

正想着的时候，祁承已经溜到他座位旁边，眼上的痣忽闪忽闪，“对不起。”

林成许：“？”

“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

祁承又重复了一遍，上课铃声骤然响起，他蹙了蹙眉，快速说道：“你别不开心，我不是故意的，下课说，我先走了，再见。”

把人推了、生气跑了、最后还被受害者道歉的林成许同学懵了。

肖洵一边摇头一边咂嘴，“许哥，我就说他不一样，不，已经不能用不一样来形容了，要用与众不同来形容。”

“肖洵！转过来！”刘昭卷着书敲讲桌。

后桌的男生手托着下巴，看了一眼祁承的方向，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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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班和17班的体育课一直在一起上，体育老师带着大家跑了几圈就放自由活动了。

林成许攥着从书包里翻到的创可贴和碘伏棉棒，走向篮球场旁、梧桐树下的那抹白色。

肖洵和他说祁承受伤了。

嘶。

林成许有点后悔和祁承认识了，如果他们没有交集的话祁承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恍惚间，他又想起小的时候，林容允带着他刚来到封家，封易闻妈妈也在那天难产，没能生下那个孩子。

他在病房外替可怜的阿姨担心，阿姨醒来第一句话是骂他晦气。

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我第一次见这么绿的树哎，我以前见过的树都没有树叶。”祁承见林成许迟迟不过来，凑到他身边，仰头看着梧桐树说道。

林成许这才回过神，点点头，睨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白衬衫上的一点红，尤为显眼。

视线又跟着上移，再次对上那双漂亮的褐色眸子，两人眨眼频率不一样，他能清晰地看见那颗痣，只是一瞬，又垂下眸。

“…你怎么还和我道歉？我和你道歉才对，对不起。”他闷声说道，把两样东西递了出去。

“嗯…没关系的，如果不是我靠你靠得太近你也不会把我推开。”祁承说着，接过了黄色小纸片和淡红色小棍，一时间有些懵。

人类世界的新鲜玩应儿太多，他这几天一直在问来问去，司舟都被他问烦了，林成许不高兴，他还是别问了。

做鬼太难了。

“碘伏，消毒的。创可贴。”林成许说道，看了一眼他的后腰，“贴在伤口上的。”

祁承惊喜地眨眨眼，有被他主动解释的行为暖心到。在内心呐喊黑色人类不光很香，还很善良。

做鬼又不难了。

“那要怎么用啊？”问题小祁再次上线。

后者抿抿唇，又从他手心接过那些东西，绕到他身后。

反正都是男生。

平时不和肖洵以外的人接触是因为他没什么熟悉的人，但现在他觉得可以适当改变一下了。

像肖洵说的，祁承确实不一样。

祁承才明白他要做什么，急忙转身，单手探进衣服里划破后腰，抹干净血，才把衣服撩起来。

温热的指尖捻着创可贴外层，小心翼翼地躲着他伤口以外的皮肤，却能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着的冷气。

林成许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体质寒凉。

“谢谢。”祁承这才把衣服撂下，感觉又湿又黏不太舒服，但为了不让香香的人类失望，还是装作很开心的样子笑笑。

“那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林成许叹了口气，对他的单纯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你不生我的气？”他试探性地问道。

祁承摇摇头。

在他看来是他主动要咬人，林成许只是条件反射或者出于保护自己才会这样做，谈不到什么生气不生气。

况且他怎么会和这么香的人类生气呢。

肖洵见两人说上话，高兴得一批，朝他们招手，“打球来啊！”

林成许看了祁承一眼，后者激动地点点头，甚至还率先询问起他的意见，“要去吗？”

-

知道了到底什么是篮球的小祁同学非常兴奋，学着许老师刚给自己示范的姿势，双臂举起，手腕发力。

“我靠！他妈的谁啊！”

林成许惊了一瞬，没想到祁承力气这么大，一篮球直接砸到对面篮球场去了，还砸到了人。

祁承急忙跑到他身边，指着还在滚动的篮球，有点害怕，“篮球扔出去为什么还会叫啊？他妈又是谁啊？”

林成许：“……”

被砸的男生气势汹汹地朝两人走来，好像要打架的阵势。

林成许拧眉，把人护在身后，迎上几个男生快速道：“有话好好说，我们道歉，对不起。”

“道歉？道歉有用嘛！”男生在自己头顶指指点点，瞪着祁承，“那个白毛，你给我过来，让我砸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好吧。”祁承答应。

“好什么？”林成许皱眉小声对他说道，又把他护在身后，“他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们下次注意。”

小祁同学简直要被许老师的行为感动得热泪盈眶，乖乖站在他身后，距离相较之前缩小了不少。

他信任司舟所以会和司舟靠得很近，他信任林成许所以和林成许靠得近也没有问题。

男生还是不服，捞起一个篮球就要砸向两人，刚发力，就被一边飞过来的篮球砸了出去。

“林成许你真是越来越怂了，你跟他道什么歉？”魏子知站到两人身边，横叨叨地说道。

肖洵“啧”了一声，站在他旁边，“关你什么事？你凑什么热闹。”

“你良心让狗吃了？”

“让你吃了。”

“你们当我不存在啊！”男生见他们拌起嘴来，一边向后退一边大喊道。

“那个白毛，有本事你过来咱俩单挑。”他躲在一个同学身后叫嚣道。

身为吸血鬼的某祁头一次见这场面，莫名有些激动。

他歪头看了一眼林成许，后者眉头紧蹙，还在护着他。

不行，香香的人类都保护他了，他也得保护回去。

魏子知和肖洵还在和男生讲理，林成许刚要对祁承说没事，后者却“噌”地一下窜了出去。

林成许：“？”

速度堪比跳楼那天那么快。

“终于有胆子出来了啊，你让我砸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说着，男生又捡起一个篮球要砸。

祁承见林成许要过来，急忙抬手制止，又颠颠跑回去，给大家看得一脸懵。

“你要做什么？我们都道歉了。”林成许急得伸手要把他拽回来，愣了一瞬，慌忙收回手，又被祁承拦下。

冰冷的手指拢住温热的手腕。

祁承只是想起了昨晚和司舟看的黑色框框，里面的女生被坏蛋欺负，男生就会保护她，然后女生就特别高兴。

今天他就看黑色人类不太开心，正好机会来了。

他和林成许差不多高，褐色眸子定定地看着那双夹带错愕的黑眸，清脆的声音难得压低。

“你想要我怎么办。”

林成许：“？”

男生：“可以砸了吗？你们是在演电视剧吗？”

肖洵抓着魏子知的衣服上蹿下跳：“哇哇哇！好像偶像剧的情节啊！好帅啊~”

魏子知：“这不就是昨晚电视剧《爱我你疯了吗》里的台词吗？”

被这么问，林成许也有点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收尾的好。

见林成许没接自己的词，祁承直接拉着他的手腕举起来，郑重其事地对大家说道：“他，是我哎呀干嘛呀？”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肖洵和魏子知两个看过剧的人捂着嘴巴拽了回来。

“对不起，我们道歉，我们真挚地向你们道歉。”肖洵面无表情说道，甚至还鞠了一躬。

魏子知也同样，一只手还揽着祁承的脖子，捂着他的嘴，“我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对不起。”

祁承：“唔唔唔唔唔！”

男生：“？”

林成许看了一眼即便这样还不放开他手的人，委婉地挣脱出来，才发现手腕一圈都凉透了。

几个17班的男生面面相觑，互相耳语了几句，对着四人走远的背影指指点点，跑向了教学楼侧门。

魏子知松开像小鱼似扑腾的祁承，皱眉，“这大热天的，你怎么这么凉？”

祁承瞬间离远了他，躲在林成许身边，一脸警惕，“我”

……要怎么回答？司舟没告诉过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他昨晚洗了凉水澡？

不行不行……

“…你刚刚要说什么。”关键时刻，林成许出言解围道。

祁承一面对他就笑起来，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兴冲冲地给他描述起电视剧里的场景——

同样的高中校园，不同的大柳树下，男生握着女生的手，面对一众欺辱她的人，掷地有声地说道：“她，是我的人。”

肖洵：“……我突然感觉这部剧也没那么好看，好中二啊。”

魏子知：“是的，你看林成许耳朵又红了。”

耳朵连着脖子一起红的林成许：“…………”

幸好他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