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终于舍得醒了？哟哟哟，你们还知道醒啊？哟哟哟哟哟哟……”

祁承和林成许刚从卧室里出来，就听见餐桌上司舟的阴阳怪气道，顾迟闫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十二点，你俩怎么没睡死呢！”司舟指着客厅的钟表恶狠狠道。

祁承撇了撇嘴，把林成许护在身后，“我们昨晚折腾得太晚了。”

林成许：“……！”

司舟：“……”

顾迟闫：“……”

“别胡说…”林成许本来觉得这个词没什么，但现在当着他哥哥还数学老师的面，突然就感觉怪怪的。

祁承回头看他，还有些不解，捞起他已经愈合的手指捏来捏去，“你昨晚不是说我折腾你吗？”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林成许有些无奈，耳朵被他说得通红，也没抽回手，任由他按着。

“男朋友，那怎么用？”祁承记得林成许很喜欢这个称呼，哄起他来。

林成许：“！”

“你们俩给我滚过来！”司总差点被气到窒息，用力拍着桌子，又指着两个人，“再当着我面儿这么腻歪？”

快三十的人了被两个小崽子撒狗粮，说出去都丢人！

顾迟闫牵过他的手，垂眸转正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把钻露出来，“咱们可以比他们还腻歪。”

司舟：“……”

这位更是重量级。

坐在餐桌上，祁承和林成许挨着，对面是两个表情截然相反的家长。

顾迟闫在和司舟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祁承的身份了，现如今极为淡定，看着他们时嘴角还挂着笑，显然是意料之中。

司总就没那么淡定了，他是知道他家小鬼和这小孩儿不对劲，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人领家里来了，看样子身份也暴露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皱眉看着他家祁宝。

虽说他们是签订契约的主仆，但那已经是几辈子、一千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他们就是兄弟，作为哥哥，他不能看着弟弟走上错误的路。

吸血鬼和人类压根就没有未来，一个不会死，一个百年不过就化成灰了，怎么在一起？

他眯了眯眼，这才看清那张苍白脸上红肿的嘴唇，视线平移，另一张帅脸上也是这么一张嘴。

“咔嚓——”

顾迟闫蹙了蹙眉，“什么碎了。”

司舟捂着胸口，“我的心。”

林成许轻咳一声，瞥了一眼顾迟闫。不明白为什么数学老师总出现在祁承家，还有他知不知道祁承的事……

“想说什么随便说，不用管我，我都知道。”顾迟闫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道。

某人莫名有些不爽，他到底是第几个知道的？

祁承颇为震惊，眨着大眼睛，“嫂子你知道？你知道我是吸血鬼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林成许一僵，有些迟钝地反应着这个称呼，眉头微动，有些开心，也想明白了刚刚的疑问。

所以同性情侣也没那么少，他们身边就有一对，还是祁承的哥哥和他们的数学老师……

司舟翻了个白眼，伸手抓了抓他炸毛的白头发，“他早就知道了，放心吧。”他看向林成许，挑眉，“你嫂子应该比你的小男朋友靠谱。”

林成许蹙起眉，“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告诉就告诉呗，告诉了就让我家祁宝把你吃了，然后再把罪名推给封家那个小子，到时候封总大受重创，我就可以拿下他的所有公司了哈哈哈！房地产什么的我早想试试了！”

顾迟闫捂住自家老公的嘴，物理叫停他的脑洞，“司舟，你也喝多了？”

林成许皱起眉，看向祁承，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他了然，把手递了过去。

司舟也不闹了，没了刚刚的不正经，抓下顾迟闫的手腕，正色道：“吸血鬼不会死。”

刚要落下的尖牙顿住，林成许和祁承一齐抬头，眸中夹带着同样的错愕。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剧烈揉捏、挤压、变形。林成许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不会死……

昨晚不是这样的。

昨晚祁承没有告诉他这些…不对，是他太笨没想到这里，他都是吸血鬼了还会死吗？

一切都来得太快……

身份暴露、敞开心扉、恋人身份……到如今，所有甜蜜的美梦都被一句他不会死打破。

不是祁承不会死，是他会死。

祁承垂着头，握着温热的手没有松开，轻轻揉着那颗痣。

就算他对喜欢的感觉很朦胧，那他也很想和林成许在一起，昨天做的事只对他一个人做过，也只想和他一个人做。

“没关系的。”他也不是只爱伤心的鬼，眨了眨眼，凑近人身边小声道：“还记得昨晚的话吗，我可以死的。”

“你别胡说。”林成许不想这时候和他开玩笑，轻轻推开他的肩膀皱眉说道。

他怎么能那么自私让祁承陪自己去死，他可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那么厉害，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司舟也不想打击他们，但事实就摆在这里，见两个小孩儿都不说话，继续道：“害怕了？害怕就走吧。”

就算知道祁承喜欢这小子他也不想让他们在一起，假如有一天这小子死了，他家祁宝得多伤心？

不如早断了早干净，吸血鬼和人类根本没有可能。

他静静注视着林成许，眸色阴沉，看不清意味。

顾迟闫则是看着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垂下眼帘没出声。

“我不会走的。”林成许坚定地看了回去，正声说道。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祁承，眉眼又放松下来，“我们先单独聊聊好不好？”

祁承能感觉到他不开心，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地来到了昨晚他们的家，房间没拉窗帘，一上午过去，屋子里灌满了阳光的味道，冲淡了血腥味和冷意。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祁承，你千万别再说那些话了，人类死很正常，但你不可以。”

他们坐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林成许放缓声音说道，抬手捋了捋他鬓角的白发。

“我要是人类就好了。”祁承没回答他的话，另起了一个话头。

他站起身，像朵蔫了的小花重新恢复生机，在正午的日头下耀眼，“我可以不用吸你的血就能吃饱，不用总躲太阳，像现在这样，说不定我还能长高呢。”

“像你说的，我们有很多事可以做。”

那张精致的脸上映着耀眼的光，褐色眸子里尽是对未来满满的幻想与浪漫的憧憬，还有眼前的人。

眉头蹙起，又松开，林成许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双手环住他的腰，带着他转身，替他挡住阳光，“我会陪你的。”

“我才19岁，我还很年轻，我们还有很多年……”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颤抖，咬着牙，没继续往下说。

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祁承他已经分不清了，他才19岁，那么多不确定因素存在，他怎么敢说永远那些话。

祁承歪头在他头上蹭了蹭，他一贯会用动作安慰人，又和他一起走到阳光下。

窗前，两个少年紧紧相抱。

正午骄阳下，雪花翻飞，寒风呼啸，树影交错，世界只有白色。

“…你多少岁了？”林成许突然问道，他记得昨天祁承告诉过自己，他忘记了。

“嗯…我睡着的时候是18岁，具体睡了多少年我也太清楚，哥哥说可能快到一千年了。”祁承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林成许握住那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吻了吻，笑道，“那你都有一千岁了。”

“我感觉现在就像在做梦一样……原来我喜欢的人不是喜欢我，是吸血鬼，接近我是因为我的血很香……”

他轻笑出声，明明心里酸得要命。

“可你就像…有点肉麻，你抱抱我我再和你说……”

其实这句更肉麻。

祁承转身抱住他，听见他这么说莫名有点难过，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你就，算了，这个太复杂了。”林成许又轻轻把他的头挪向窗外，指着外面白皑皑的一片。

“白色。”

他抬起手轻轻掩住那双漂亮的眼睛，感受到睫毛在手心颤动，“黑色。”

接着，他们面对面，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按在他嘴唇上，又慢慢吻了上去。

“你是我世界的彩色，懂了吗？”

祁承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尖牙被血腥味勾出来，他又找回主动权，将人按在墙上，咬破他的嘴唇，用力吸吮起来。

像小孩子吃上了糖就不想节制，直到呼吸困难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祁承看着他，捧起他的脸揉了揉，“我听不懂，人类说话好麻烦。”

林成许笑着在他手心蹭了蹭，又把血液干涸的指尖印在他唇间，“没关系，我会慢慢告诉你。”

你不会爱，我教你爱。

他们紧紧相拥，不肯离开对方分毫，像上了瘾一般，伤口一次一次流出血，愈合，反复，不说疼，享受着温暖冰凉的拥抱。

毫无温度的棺材，温热的怀抱，十指相扣，暧昧地对视，视线和嘴唇一起拉丝。

“开心一点。”祁承又被他压在身下，抬起手抚上那张通红滚热的脸。

“你陪着我我就开心。”林成许笑着说道，俯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少年的初次心动像夏日里的烈阳，冲动、耀眼、势不可挡、无所畏惧，自由如天上飞鸟一般，游曳在炙热的胸膛。

19岁的冬日里，少年拥抱着恋人，恋人还没学会爱，他教他爱。

他们依偎在一起，不是特殊的、不是奇怪的、不是另类的、是对方最特别的珍宝。

——

小鱼躲在混浊的脏水里，水草飘游，食肉者经过，小猫停至岸边，喝着水，小鱼看着荡漾的水波，看清小猫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眼。

那要是他的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