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吓得林枝扶把筷子一扔,整个人弹跳起来,跳到椅子上,然后发现躲不开,就跳到陈星儿身后躲着了。
“啊啊啊!别跪我别跪我!会折寿的!我还想活久一点呢!”
陈蝶道:“悦儿,我知你自小就侠肝义胆、心地善良,必然不会见死不救的!求你帮帮我,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林枝扶躲在陈星儿身后,慢慢露出半个脑袋:“这位姑娘,你怕是求错人了,我帮不了你。”
可惜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陈悦儿,是林枝扶。林枝扶既不侠义也不是善良,是人人喊打喊杀的丧心病狂小魔头。
“你当真见死不救吗?”
林枝扶还是探出个脑袋,很是难过地说了两个字:“节哀。”
陈蝶愤然起身拂袖走了。
陈星儿:“姐姐,我原以为你会帮她。”
林枝扶丢了颗花生进嘴,用力嚼碎了:“换做是以前的我,是不是会义不容辞地答应她?如今这样的我,你失望了吗?”
陈星儿道:“不失望,姐姐,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对你失望。就是,姐姐,听娘说,陈蝶陈舞姐姐是你的恩人,我便以为你会帮她。毕竟要报恩嘛。”
陈舞是陈蝶的孪生妹妹。
陈母叹了一口气:“是啊,她们姐妹二人小时候也算救过你一命呢。”
林枝扶被花生碎噎住了,俯在桌子上咳嗽。
原来,陈悦儿小时候在草丛堆里玩儿,不幸被毒蛇咬到,当场晕死过去,恰巧陈蝶姐妹路过,两个半大的人把陈悦儿拖了出来,还跑去喊了大夫,陈悦儿这才捡回一条命。
林枝扶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整张脸涨得通红,轻轻推了一把陈星儿:“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
陈星儿莫名:“你自己就是当事人我还告诉你什么?”
林枝扶又噎了一下,没话了。
半晌,她才说:“那我方才那副嘴脸,是不是很像狼心狗肺、过桥抽板、忘恩负义、翻脸无情、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陈星儿似乎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陈母忧心忡忡:“悦儿,双生胎只能活一个这件事是好几代之前传下来的了,谁也不知道是有怪物还是什么。陈蝶陈舞姐妹是救过你不假,但这间事你管不了,前前后后请了多少高人义士都没能解决,你答应娘,就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了,好么?”
林枝扶咬了一口排骨,表示十分赞同:“那必须的啊!我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若是说锦溪村真有什么东西,让双生胎只能活下来一个,那么多年了,必然是个道行很深极为难缠的东西,我去不是送死吗?我才没那么傻呢!”
林枝扶第二天就告别了陈悦儿的父母家人,背着她的葫芦独自一人去找那个有关于双生胎的秘密。
不为别的,陈悦儿因她而死,她实在是不能让陈悦儿背上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骂名。
林枝扶在村口向好几个村民打探消息,有的说是受了某种神秘的诅咒;有的说是那水怪被打了之后,心中愤愤不平,下了降头报复锦溪村。
讲得玄乎其玄,骇人听闻。
“我跟你讲,猪肉陈他家那女儿,聪明伶俐,特别是那妹妹,在学堂跟夫子都能对上两句,而且啊,在路上见到人就问好,有礼貌得很,将来必是成为大才的料,是要光宗耀祖大呀!你瞧瞧,多讨人喜欢的孩子,不曾想十一岁那年,无端横死!”
林枝扶:“无端横死?没有原因?就这么死了?”
“没有!谁都查不出来原因,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哎呦喂够惨的咯,可怜猪肉陈他媳妇,天天哭的!眼睛都要哭瞎咯!”
“真的!我跟你讲,旁人我都不与她说,我就跟你讲!”对面的人抬起一只手掌挡在嘴边,靠近林枝扶的耳边,林枝扶从善如流地附耳上去。
“锦溪村啊!肯定是受了诅咒,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厉害得很!要吃双生胎的精魂!要我说啊!它再这么吃下去,必定要成魔成邪了!你想啊,那么多条性命……”
林枝扶一面惊叹一面忙不矢迭地点头:“哇!好犀利!好恐怖!好、变、态、啊!”
此时,不知从哪儿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林枝扶往后看了一眼,除开花草树木,再无旁人。恰好一阵风吹过,一株艳丽的小花动了一下。
对面的老妇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林枝扶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随后讲得更加激烈,唾沫星子横飞。
“是吧是吧!还有啊,那卖豆腐家的双生女儿,雪团子似的人儿,看得人心都化了,谁知妹妹竟在满月宴时突发恶疾病死了!”
林枝扶挑了一下眉,发现一个相似之处,道:“又是妹妹?”
“是啊!”
林枝扶道:“王婆,方才你说的好几例,死的都是妹妹,姐姐一直没事吗?”
王婆听闻摸了摸脖子:“好似也有的吧,姐姐……”
林枝扶耐心地等着她。
“啊!我想起来了!钓鱼陈!他家的妹妹三岁那年高热差点没了,不过后来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
“不过后来过了两年他家的姐姐就从墙头栽下来摔死了。”
林枝扶面露憾色:“还是这样啊……”
“所以我说吗!锦溪村铁定是受了诅咒,躲不掉的!妹妹不死就得姐姐死,二者必死其一!你想啊,原本生下双生胎是多么高兴的事啊!结果现在搞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担心吊胆的!”
王婆还要再讲,她的孙子却不愿再听了,拉着王婆就要走,王婆只得跟着孙子走了,一面走一面依依不舍地跟林枝扶摇头晃脑、哀声叹气的。
林枝扶看着两祖孙走远了,就势在一旁的草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这次的东西有些棘手,除开些传言外基本毫无头绪。
而且都是些听起来似乎无厘头的猜测和以讹传讹的谣言。
身后是一株碧绿苍翠的树木,随着微风慢慢飘下些叶子来,林枝扶凝神思索,丝毫没有注意旁边多了个人,也是像她一样盘腿坐着。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枝扶着实惊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穿着粉嫩色衣衫,梳着可爱双髻,是那晚雷雨夜在破庙外遇到的那个姑娘,玥儿姑娘。
玥儿歪着头朝林枝扶笑:“姐姐,好巧。”
林枝扶挑眉:“不巧吧,我坐在这里很久了。”
“那就不巧。”玥儿很快改口,“姐姐,我等你很久了。”
林枝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你,多大年纪?”
“十九。”
林枝扶还是看着她,笑了:“莫要诓我,你看起来像个十岁的。”
玥儿道:“那我就是十岁的!姐姐,我今年十岁。”
林枝扶只当遇到个傻子,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起身理了理挂在身上的葫芦,拍了拍白衣,走了。
玥儿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姐姐!你的葫芦好生趣味,一个大葫芦,挂着四个小葫芦!可爱可爱!”
林枝扶背着的五只葫芦,都是八宝葫芦。大的那只是她的师傅兼师公庄主给的,专用来锁捉住的妖邪。有两只是她的师傅周然给的,还有两只是林枝扶自己搞的。
四只小的就挂着大的那只中间,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很是俏皮,其中有一只印着朵艳丽的小花儿。
这几只葫芦都能随意变换大小,且各有各的作用,有的可以装水倒酒喝,有的可以存储宝物草药,有的可以温养元神。
林枝扶听了她的夸奖,不自觉地微微晃了晃身子,几只葫芦也跟着晃。
说巧不巧,她如今也是十九岁。
“姐姐可是想进西边的山林里?”
林枝扶终于停了下来。
“姐姐最好不要,山林凶险,里面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姐姐只身一人前往,很容易有危险。”
林枝扶没答话。
“姐姐若是执意要去,不妨带上我?我可以帮姐姐。”
林枝扶转过身来,双手环抱在胸前,挑起一边眉毛道:“助我行事?”
玥儿点头。
“你???”
这语气,极其不信任。
玥儿:“真的!我很厉害,我可以保护你!”
林枝扶压根不信她。
“姐姐,看他!”
林枝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者,顶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正曲着两根右手手指在扣头皮,龇牙咧嘴的,好像挺难受的样子。
林枝扶看回来:“看到了,怎么了?双生胎的事是他干的?”
“不是!”
只见玥儿打了个响指,那乞者的头发瞬间燃了起来,从发尾到发根,不过几个呼吸间,那长发飘飘的乞者已然变成一个光头!
不过好在,那乞者的头发燃完之后,火就停了下来,于是林枝扶就看见一个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头颅。
“焚火术?”
玥儿很是得意,“怎么样,厉害不厉害吧?够不够护着姐姐?”
符修中有火系术法,焚火术是其中最简单的术法之一,熟练之后便可不用符咒,徒手起术。它简单却不易控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那头秀丽长发燃得一根不剩,且未曾伤到人分毫,可见道行挺深。
林枝扶眼里闪过惊艳的颜色,“厉害是厉害,不过……”她下巴轻点那乞者的方向,“他好像在看着你。”
玥儿看过去,那乞者满面通红,头顶白得发光。他双腿弯曲,抬起右手指着玥儿,手指都颤颤巍巍,脸都歪了,气都接不上来:“你、你……”
玥儿以为那乞者想感谢她,激动过头了,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就冲他点了点头:“兄弟,不用谢!应该的!”
那乞者像是疯了,动作极快,捡起一块碎石就朝这边丢了过来,碎石看看擦过玥儿的鼻尖。
那乞者像疯狗一样冲过来,林枝扶好心道:“快跑吧,他那架势好像要杀了你。”
“没道理啊……”玥儿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跑过来了,她来不及细究,只能先逃。
一阵竭斯底里的叫喊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你!是你!就是你!你使的邪术!妖邪!妖邪!你给我站住!”
接着一阵风从林枝扶身前穿过,带得她的衣摆也飘了起来。林枝扶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小声地碎碎念:“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好在那乞者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林枝扶身上,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玥儿,好似要将她扒皮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