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山碑林多了一座新碑,顾家赘婿徐傅,顾俞前来时,终于看到了他所谓的安排,有些气恼。
对于成年人来说,短暂接触带来的影响转瞬即逝,只偶尔在睡梦中窥其一角。
顾俞总是梦见刚刚离世的人,“他”窥见了他的心,一如几年的病房内,总是喃喃自语,目光始终锁定他。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走我的老路”
“去吧,总得有个结局”
“她在等你”
梦醒了又开始替他的伟大事业接班。
集团元老对于他的胜任十分不满,最近他忙得脚不沾地,基本没有睡眠时间,直到邢律出现。
他说明了一切,自己的欺骗,徐傅的未雨绸缪。所谓的元老没有一个清正,都是披着人皮的一团腐肉。徐傅早就开始考虑现在的状况,他收集了所有人的罪孽,把柄。集团内部的动乱在短短的三天内平息。
顾俞亲自接手,一个个的约面,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年轻人,不输徐傅的很辣。反驳之声大部分变成了支持。
他的经验资历不够,常常需要文秘讲解帮忙,过得十分艰难,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接这烂摊子,他不是多上进的人,车行已足够余生富足。
徐傅很有先见之明,用李欣彤给他施压,实验室资金一断,她四年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乃至名誉,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徐傅提前录了一段视频“好不容易摆脱我,很开心吧。我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没有资格对你谆谆教诲。”
“只想跟你说,如果你觉得她重要,就去找回来,去争取或者去抢。”
“你失忆的事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当年经过都调查得事无巨细,等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找邢律提取”
“关于你的妈妈,我的爱人。以前真的做了很多错事,但始终觉得,最错的就是放她离开,我没有疯,时至今日从未改变!……要是能听到你叫一声爸爸就好了,永别了儿子”
顾俞看完始终保持沉默,看不出情绪,更让人压抑,他找邢律要了当年的资料。
凌晨四点,一盏白炽灯照得石灰墙越发凄厉,残败。
他坐在沙发上,仔细端详每一个字,逐句逐字地斟酌,生怕错过某个细节,所有的疑惑一点点补全。
外人只能窥见其中一角,资料并不是很详细,连续一个星期,他罢工了。
文秘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拨通电话“顾总,公司乱成一团了,需要您尽快回来主持大局”
“嗯”冷漠地回应一句便将电话挂了。
留下文秘在另一头抓狂。
接着电话的顾俞正踩踏着一人,胖得没了身形,是豹哥。
“顾大哥,顾爷爷,我真的不知道那女生是你女人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都记不得了”
“嗷嗷嗷,你快放开我,这老胳膊老腿经不住你撵呀!跟你说对不起还不行吗,或者你叫她来,我给她跪下”
“为了我这穷鬼再进一次牢狱,你也划不来啊”
底下的人不断求饶,浑身青紫,肿胖的脸颊上盯着两个熊猫眼,鼻孔里流出血液。
“其他人在哪里?”
“我早就不在道上混了,不过你之前上班的台球厅,现在是一个据点,他们说不定会去”
良久,直到鬼魅般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豹哥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吐了口血沫,没了以往的傲气。
当晚台球厅,动静过大,招来了警察,所有人被关拘禁所,个别伤势过重移交医院。
胡子横生的警察带着些惊异声色“你倒是厉害,一人干倒那么多人,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他对这个年轻男人有印象,当年投案就是他接手的,小小年纪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任何求生意志,没想到又遇见了。
“都出来了,为什么不能好好生活呢?”
顾俞眼中的狠厉还没消散,血丝满布,余气未消。低着头一如当年的少年,没有回应。
文秘好不容易抽身吃饭的时间,接到了警局电话,生无可恋带着无奈,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得走完。
“顾总,处理好了,走吧!”
还好关系打通顺利,交了保释金就接了出来,被警告他是有案底的人,再有下一次要再关进去,当然话头说得有些严重。
两人站在车前,文秘对上阴郁的男人。
“顾总,如果你都不管不顾,我们这种非亲非故的就更没有必要上心了”
“如果你还不能振作精神工作,我只能另谋高就,太累”
顾俞终于有了回应“是不是有钱,什么都能做到”
文秘不置可否“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情,都可以。比如今天,完全可以让别人来做,何必脏自己的手”
“呵,果然穷人如蝼蚁,去公司”
文秘讶异“现在吗?明天再去吧,太晚了”
顾俞接收了他的提议,坐着文秘的车回到平房,处理了一身青紫痕迹,难得陷入睡梦。
他还是记不起来以往的事,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体会到十分之一的痛楚,得知当年李欣彤在KTV遭遇的事,便怒不可遏地到处逮人泄愤,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能,伤人最深的罪魁祸首。
这些年梦里总会闪过丝丝缕缕的片段,像断开的点,也像风筝的线,牵着他不受控制地靠近她,尤其是这两年。
如果金钱能解决,那他就努力爬上顶峰。
顾俞重新投身公司,车行被刘立全权接手,而谢筑被调到了顾俞身边,两人合作无间,年轻的身影在一群老古董里显得挺拔。
一年的时间,公司被整顿大改,环境肃清,腐肉剔除,业绩蒸蒸日上。底下人都惧怕顾总雷霆手段,皆知副总是笑面虎。
而顾俞,总是抽空骚扰着某人。
华北园楼下。
方雨琦一身漂亮的装扮亮眼,粉嫩色系称得人娇俏。
“你怎么又来了,欣彤不在”
顾俞微微拉起唇角回应,依然原地不动如山。
她走向后方,加快的脚步变成奔跑,冲进杨硕怀里。
两人如胶似漆,令人艳羡。
顾俞的视线定在两人身上,直到消失。
他走上楼,按铃。
李欣彤自猫眼看到了来人,打开房门,她一身米色家居服衬得人温婉。
顾俞含笑,将礼物塞进她怀里,“春节快乐”
“能进去坐坐吗?”
房门未关,李欣彤先一步走到开放式台几前,到了一杯水放桌上,示意顾俞坐下。
大门始终没关。
“吃饭了吗?”
顾俞脸上的笑容更为肆意“还没有,等下回去路上随便对付一口”
“饺子吃吗?…我也没吃,一起吗?”
没有等人回应,她已经进了厨房,熟练的操作,出锅特意给他加了很多辣子。
两人安静地吃完晚餐,再目送他离开。
他总是找到由头就过来,什么也不说,保持着距离对她好,明明什么也不缺却每每期待收到的礼物又会是什么。
李欣彤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拆封,按着惯例有一封信,这次的礼物是一件白色羽绒服。
一年以来的第二十三封。
“见字如面,新的一年穿新衣,一切顺利”
她将信封装进木盒,将羽绒服展开比身量,有些迫不及待地穿上身,很合适。兜里有些沉甸甸的。
一封红色信封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第二个新年,新年快乐”,里面装着厚厚一沓毛爷爷,李欣彤原封不动地将红包装进兜里。放进专门的橱柜,里面是一件件包装精致的礼盒。
顾俞走出小区,走路的步伐带着些许雀跃感。
金钱买不回真心,却可以换来开心。
平房内仍然是那样的萧瑟,天将将昏暗,毛蛋儿踏着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奔驰而来。
“顾叔,我爸让你明天来家里吃年夜饭”
说完佯装成毛哥模样,胸前两手交叉“拒绝爽约!”
顾俞被逗乐了“好,知道了”
“那我等你,不见不散,撒谎会永远打光棍”
吐着舌离开了。
……
春节当天,孤家寡人的谢筑一起来到毛哥家蹭饭,几人喝得醉醺醺的才散场,临近傍晚酒店,谢筑被别的美女约走了,顾俞又回到了空落落的平房。
他大概真的醉得不清,门前站在他日思夜想的人。
走上前,即使是梦,也不敢伸手触碰,有些歪斜的站立,双颊酡红,眼眸含情。
她说“放烟花吗?”
两人真的放起了烟花,梦里他见过,那是难得一见的美梦。
烟花放完,李欣彤将人扶进屋躺下,在离开之际被拉住了衣角。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带着挽留的渴望。
她坐在床头木凳子上,直到男人睡着,她的目光何尝不贪恋。
次日顾俞带着宿醉的头疼醒来,一幕幕静默的画面闪过,他想自己真的做了个不错的美梦,直到瞥见门口垃圾桶里的烟花桶。
肉眼可见的变得兴奋。
将自己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对着镜子反复确认,才开车出门。
杨硕和方雨琦正在装行李,他们决定去见见女方家长,准备步入新的家庭。
春节当天见到顾俞,她难免还是有些诧异,不过也免得他们跑一趟。
顾俞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收拾行李,方雨琦走上前。
“那一堆,欣彤让我转交给你,正好你自己带走吧”
顾俞顺着视线看往角落,那些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整个人换上颓废之气。
“她去哪里了?”
“你不知道吗?那你自己问吧,无可奉告”
他走了,没有带走那堆东西,这让方雨琦有些犯难。
杨硕摸摸她的头“就放这里吧,欣彤不一定是真的不喜欢”
“可是,她已经走了,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留着不也没用吗?”
“那就,给她放好,房子始终是她的”
方雨琦钻进宽阔的怀抱“说得也是,杨大教授,我感觉他们都好苦,好累”
迎来后背的安抚。
顾俞坐在车里,拨打李欣彤的电话,对面始终提示忙音。
一连几个月,他经常都会来,同层其他租户对他都无比熟悉,他加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希望李欣彤回来的信息,会最快接收到。
天不遂人愿,她真的消失了,无影无踪。
实验室单程项目在她走之前已经结束,后起项目很有前景,公司最终决定继续入资。
方雨琦一边顶着父母的压力,一边被顾俞时不时堵截,整个生活一团糟,她的父母对杨硕有意见,这让两人都很焦虑。
杨硕家门口,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她无奈地走上前“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别再来了”
男人的身影太过落寞。
影子越来越远,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