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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速客突至坏良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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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往赵府去,却心绪微乱,江不夜把他当做朋友?他不烦自己了?这样算起来,他也算江不夜失忆以后的第一个朋友了,他有多少个朋友,如果他朋友很多,我又在他心里排第几个?

月千里想着想着,笑了一下。

赵府的下人遥遥看见他跑来了,立刻就开了门,其中一个道:“月公子,家主在正厅等你。”

月千里道好,他想这大门敞开,莫不是赵靖已经全将人送走了?

他脚步飞快到了正厅,原本凌乱的桌席早已被人收拾干净,此时正厅空旷,贴在墙上的大红喜字掉了一半,在空中轻晃,颇有些人走茶凉的寂寥感,仿佛昨夜的热闹劲全是一场空空如也的梦。

正厅中除了赵靖,还有流火山庄的杜浮越和百晓生等人,以及几个衣着不一想必是无门无派的游侠,杜浮越手中一柄重锤,月千里皱起眉,看见正厅中几个被杜浮越砸出来的大坑,边缘处甚至带着点烧焦的火星,是[坠流火]的招式,他们刚刚打架了?

赵靖见他来了,站起身:“如何?”

月千里先行一礼,随后道:“没找到,倒是知道一个消息:昨日寅时,关骞带人将冼川渔船上的一户人家的养女江渔儿抓走送到了县知府的徐尧那里,而且,一个月前,关家人试图上面找徐尧要说法,被一个会武功的江湖打手打回来了。”

杜浮越表情微变。

赵靖道:“恐怕是因为关微宁。”

月千里点头:“大堂那里的打斗痕迹,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杜浮越将那柄重锤抡起扛到肩上:“这些人,吵着嚷着让赵师兄放他们离开,场面实在混乱,我就随便使了两招叫他们闭嘴。”

月千里腹诽:你流火山庄[坠流火]使的是千斤大锤,恐怕一圈抡下去,在场的普通人不止闭嘴。

赵靖说:“我已去看过关闫,惨状及其吓人,一张脸不知是被重物砸烂还是被人打歪,鼻梁骨彻底碎了,左眼彻底看不清,双腿更是被活生生折断,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月千里听见问:“是那个白衣蒙面人打的?”

赵靖摇头:“不知,或许。”

月千里想起来被自己忽略的一事,继续追问道:“赵叔可愿告知,昨日在堂前与关家主是否发生了某些口角?”

赵靖原本已经忘了,此刻突然想起来,神情变化:“并非口角,而是他让我尽快将答应让关微宁嫁给赵栩的协定酬劳给他,我说婚后再议,现在看来有些不对劲。”

众人全看向他。

赵靖道:“他当时过于急切,像是被人催着赶着来。”

月千里思忱:“难道是徐尧?赵叔,是何协定?”

赵靖怒斥道:“他关家开出条件,要关微宁嫁给赵栩可以,但成亲之后,得把我赵家在胭城三处地产,两处私宅尽数给他。”

“据我所知,他关家与胭城并无贸易往来,为何会要赵家在胭城的地产,如果是徐尧要的,恐怕才是真的。”月千里道,“徐尧恐怕是想再升高位,从关家尝到了垄断商贸的甜头。”

赵靖眯眼:“无论如何,等栩儿醒了,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个清楚,我也必然会去找徐尧说个清楚。”

杜浮越看赵靖神情不快,对月千里道:“不知千里可知那江湖打手是何模样?”

月千里稍怔:“何故问此事?”

杜浮越对着他和赵靖抱拳沉声道:“如若不出我所料……这人恐怕是我要找的人,恐怕我和我的几位师弟都认识。”

赵靖皱眉道:“什么人?”

杜浮越:“此人恐怕是徐般,亦是我流火山庄新一届弟子之一。”

“徐般?徐尧的儿子?”赵靖一震,将手中的珠串开始盘起来,代表着他的不解与凌乱,“我倒从未听徐尧说起,他竟然将自己的儿子送去流火山庄习武去了。”

杜浮越对赵靖面露凝重:“此事说来话长……上月我流火山庄首席大弟子不知为何突然暴毙而亡,死前最后见的一面就是徐般,我与其余同门正是奉师父的命令一路追至此地来后失了头绪,刚好师父等人传信与我,说师兄在此地正有喜事临门,我等便得令前来祝贺,其实亦有求助之意。”

百晓生在角落里瞪大了眼,追上去问:“你所说可属实,果真是不明所以,暴毙而亡?”

杜浮越道自然,百晓生心事重重,暗道不好,月千里见他神色奇怪,直言:“你若也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

百晓生却展扇回避,含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百晓生岂可说不知晓?

杜浮越嗓门粗犷,见不得他在此刻吞吞吐吐,一挥大锤砸在他脚前的地上,气势浑厚,挥捶见隐隐带着火星四射,百晓生身前瞬间便被砸出了个大坑,脸色青青白白:“并非我不想说,只是此事不容我说提起的禁忌,万一出了事,在座各位,谁都逃不了。”

月千里的心不知为何微微提起。

赵靖大手一挥:“何须害怕!”

他流火山庄子弟向来侠肝义胆,无所畏惧,不用在此含糊不语。

百晓生咳嗽几声道:“这这这……这突然暴毙的事情,其实一月前便已经开始陆续出现,千佛寺怀远、百慧门箜篌、皇甫家的皇甫长珩,全是不知所由,走火入魔,暴毙而亡,就是,就是如今江湖上有人传言,只是传言,我亦不知真假,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传言说……”

众人都盯着他,百晓生一咬牙,闭眼喊道:“传言说,是因为[天地无私]重现于世了!”

在场所有人原地石化,瞬间,满堂皆静。

月千里感觉被一道闷雷震了满身,全身血液先是停住,随后如同洪水一般疯狂的冲向自己的大脑,四肢百骸竟然战栗起来,忍不住想要齿关打颤。

他控制不住的扯出一个令人发毛的微笑,像是面具破了一角,露出里面发黑而疯狂的内里来,语调幽微道:“你说,[天地无私]出现了?”

*

月满楼。

阿福端着做好的膳食走进后堂,小心翼翼慢慢的端着生怕鱼片粥撒了,走到门口,他用耳朵听了听,见里面没声,放心的用头往门上磕了磕,楼月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笑:“阿福?门没关,进来吧。”

阿福便用胖墩墩的身体挤开门迈进来,楼月满放下书,看了看破晓的天色:“你说千里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见到心上人嫁人太过伤心,躲在角落里哭吗?”

阿福比划着:街上都在说,昨夜赵府小公子被刺重伤,昏迷不醒,关小姐被人掳走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恐怕千里还留在赵小公子那儿照顾。

楼月满微怔,有些忧心:“是吗?”

阿福点头。

楼月满搅了搅鱼片粥,心中思虑着一些事情,便道:“最近恐怕不会太平,你多注意守着千里,他怕是又要发疯往外跑玩消失。”

阿福作手势:可是有坏人要来?千里会把他们都打跑。

楼月满见了笑道:“是是是,他会把坏人都打跑的,我们安心待在这里便是,外面的事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阿福憨憨的笑起来,脸颊两边浮现出两个酒窝,转身退出房间。

外面天光大亮,旭日东升,芙蕖镇雀声渐起,阿福用围裙擦擦手,正准备进后厨,却看见门口的帘子被撩起来,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月千里回来了。

只是周身气息沉的可怕,神色恹恹,进来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醉汉撞到他身上,一身酒气,他拂袖推开,语气阴冷:“滚开,别来碍我的眼。”

阿福在原地发愣,月千里却径直越过他回了楼上,他挠挠头,不知道多少年没看到月千里的脾气如此捉摸不定喜怒无常了,上次,还是十年前,他同楼月满大吵一架,孤身一身跑了几十里,那一次他给他吓坏了,找了他三天三夜,最终在一颗树下找到他,他也是这样,板着脸,眼里一点也不笑,委屈又愤怒的让他们滚。

楼月满听见动静,自己推着轮椅从后堂出来,奇道:“他这是怎么了,气性怎么又变得这么大?”

阿福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楼月满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门口的帘子又被撩开,又迈进了一只黑色靴子-----江不夜跟着月千里前后脚回来了。

江不夜见他二人都在大堂面面相觑先是一怔,随后道:“不知月千里可曾从赵府回来了?”

楼月满目光落在他那把用黑布缠的严严实实的剑凝神片刻,才如梦初醒一般说道:“回来了,不知道是发什么脾气,气冲冲的上去关了门,你们在赵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江不夜便一五一十的说了,阿福给他沏了一盏凉茶,江不夜看起来亦是有些疲累,只是点头谢过,不再多话。

楼月满听到他提起“千面三生君”微微诧异:“你们是说关小姐被‘千面三生君’带走了?必不可能。”

江不夜不解道:“月千里似乎也正是此意,怀疑此人是故意冒充。”

楼月满一针见血指出:“此人既然敢冒充千面三生君,必定是笃定千面三生君绝无可能在此出现,也就是说,你们不妨换个思路想,谁会打听千面三生君?”

江不夜敬道:“楼主帮了大忙。”

随后转头欲往楼上走。

楼月满摇头,又看了一眼楼上门窗紧闭毫无动静,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说道:“你若是现在找千里,恐怕他现在不会见你。”

江不夜身形一停,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他。

“为何?”

“恐怕他是听了些什么传言,想起他那素未谋面,早早将他抛下不知去向的父母了。”

江不夜蹙眉,没再说话。

月千里是个孤儿,他知道。

月千里看见窗户处出来一个人影时防备道:“谁?”

此人的影子印在窗户上,马尾发冠,站如青竹,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只听见江不夜平稳的声音:“我,找你说江渔儿的事情。”

月千里胸口发闷,吸了一口气道:“进。”

江不夜进来合上门,看见他的脸色,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感到意外,缓声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月千里勉强装了个笑问江渔儿怎么样。

江不夜坐下道:“我去徐尧府邸外转了一圈,没进去,听周围茶铺的人说,昨日并未看到有姑娘被送入徐府,徐府内的侍卫也未说其中添了新人。”

月千里脸色又沉下去:“看来只能先找到关骞,再等赵栩和关闫醒来跟我们说明情况才能找到他们了。”

室内一阵安静。

江不夜道:“我本以为你还在赵府。”

月千里不答,偏过脸去:“我在渔船上听江渔儿父母说徐尧府中江湖高手后知会了赵叔等人,杜浮越同我说恐怕是需要之子徐般,我早先太急了忽略了此事,他同我说此人阴狠狡诈惯会使暗器阴招,你伤尚未痊愈,未与此人起正面冲突便好。”

江不夜听他一口气说话,目光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月千里的放在桌上的一只手腕,反问:“暗器?”

“怎么?”

“先前我与那蒙面人交手,是有暗器袭来。”

月千里凝眉不语,片刻道:“这大婚之事,与徐尧、徐般、关闫、关骞,还有那个薛执要,脱不开干系,我找机会去县知府打听打听,这薛执要是何许人也。”

赵栩如今昏迷不醒,月千里作为朋友,无论如何也不会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看着。

江不夜嗯了一声,又道:“所以你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月千里先是被他这错不及防的转弯问的一蒙,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强势道:“我没有。”

江不夜说你有。

烦人。

月千里偏过头去,心中郁火又有渐起旺盛之势,余光却瞥见江不夜身侧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储物袋里掏出来两块用油纸包好的糕点,递给他歪了下头说:“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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