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羲回问道。
“从前云中初见,他对我百般温柔。那时情窦初开我以为遇见了爱情,直到他骗着我把鹿台的万卷书法器盗走,我才明白。他需要的不是我,而是摇光的公主罢了。”尧欢无声地笑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找到他,有些话,得当面说清楚。”
“所以你找上我了?”风羲回笑,“可惜了,我那法阵到现在都没什么反应,我也找不到他。”
“只是顺着八卦往下说说罢了。” 尧欢淡淡地道,旋即,她向风羲回伸出手,“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风羲回一愣,“什么?”我不会跳舞。”
“可你不是风家的女儿吗?” 尧欢轻声问道,在她的认知里,无启风家乃世家大族,女儿们无论武艺或是礼仪,皆是无可挑剔。
“师父的确没教这些。” 风羲回语气平淡,“只给了本书让我自己学法术去。”
“这样啊。” 尧欢掩唇轻笑,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那我教你吧。”
“啊?” 风羲回话音未落,已被尧欢拉入舞池。
琉璃灯光摇曳,光影交错,二人的身影映在玉石地板上,也光蝶轻盈飞舞,点点金光洒落,宛如坠落人间的星辰。
风羲回被迫跟着尧欢的步伐起舞,最初还有些生涩,但她的感知力极强,很快便捕捉到韵律,步步跟上。
“在你眼里,方青是个什么样的人。”风羲回忽然开口,话题突然转向了尧欢。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尧欢压下惊讶,轻轻一笑。
“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风羲回解释着,面无表情。
尧欢听到这个却是忍俊不禁:“你没有喜欢的人么?”
风羲回愣:“没有啊。”
“倒也说不上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是爱一个人,就会希望他过得好一些。哪怕知道他三分真心七分利用,依然是有话要对他说的。”
“你这不是恋爱脑吗?”风羲回直言不讳。
“人做事好像总需要理由。”尧欢说,“那么你们找他的理由呢?”
“当然是因为他盗走了我朋友的东西,不仅如此,他还杀了人!”
“杀人?”尧欢一时惊讶,脚下舞步也顿了片刻:“他怎么会杀了人呢?”
“你看,你不认识他了吧。”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现在知道什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忽然微微震动,琉璃灯光晃了一瞬,也光蝶群惊起,纷纷飞向穹顶,金色的光点在空气中炸裂,如同骤然绽放的星屑。
下一刻,殿外传来剑锋破空的声音,如雷鸣般撕裂夜色。
风羲回目光一沉,陡然松开尧欢的手,缓缓后退。
尧欢却受了惊吓般,发间小白花被气浪掀落,赤足踩着满地蝶尸奔向二楼,黑色裙裾在月光下翻涌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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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极方才被英招按在议会厅听了一炷香“太华兴衰系于你身”的训诫,此刻正要去找长廉和风羲回。
往前走,却感到一丝寒气,反应过来立马避开了这阴险一击,回首却见来人是方青——很难想象被全城通缉的方青居然敢回来,赌了一把灯下黑么?
大多数时候方青靠幻术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连长廉都躲不过他的幻术,于是他势在必得。
原本只想拿了明炔就走,谁知道岱极居然能免疫幻术。继续扭打下去会引发这么暴乱,到时候自己怎么走。乱都乱了,干脆就再乱一点——于是他催眠了也光蝶和在场的人。
岱极很快与方青扭打在一起,
长廉再次感受到了长安时的那种眩晕,看着周围人的行动轨迹变得诡异,不远处,岱极和人打了起来。长廉立马明白过来这是长安时候的幻术。
方青的幻术比传闻更诡谲。岱极的剑锋明明已刺向他眉心,却在最后一瞬转向空处——整个大殿的空间正在扭曲,石柱化作巨蟒盘踞,地砖翻涌成沼泽。
长廉眼睁睁看着岱极挥出的剑穿过方青虚影,反而被倒卷的烛台砸中肩膀。
“小心!”风羲回的呵斥混着琉璃碎裂声。
双手交叠间,微风自她脚下起,裙摆与发丝同舞,一道银纹自额间绽开:「破妄」
地板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方青真正的位置——他正贴着穹顶游走,目光锁定岱极,像蜘蛛悬丝猎食。
岱极猛地掷出腰间玉刀,刀光劈开三重幻象,终于擦着那人耳廓钉入石壁。
人们齐刷刷倒了下去,也光蝶也失去光芒,天地间只剩月光照明,颇为晦暗。
长廉感到一阵轻松,即刻拔剑出鞘,剑指方青。
“藏这么久,这会出来多亏啊。”长廉剑尖抵在方青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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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附近的地库。
风羲回以冰雪凝成锁链,将方青吊在半空,寒意顺着锁链浸入他的血脉,冻得他的指尖微微发青。
“已经通知长老会了,让我们等着。”风羲回说着关上了门,连带着寒风一起隔绝在外。
"长安清水巷的火是你放的么?"长廉冷声问道。他是惯常抚琴烹茶的江湖浪客,偶尔也能和风羲回和岱极这两个活宝插科打诨,罕见地杀气逼人。
方青却疯了般靠近他,挑衅道:"重要的人死了?我想想,公孙敖么?还是......"
剑鸣骤起!
岱极的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长廉的手背。这个剑术稀松平常的家伙,此刻正连带着剑柄和长廉颤抖的指节一齐握住,仿佛是教授剑术的夫子和连剑都握不住的初学者——
明明长廉才是那个剑术大师。
“冷静。”岱极伏在他耳边低声道。
剑尖已然抵在方青颈侧,血珠顺着伤口滑落,可那些血液落在地上却化作诡异的黑色黏液,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着。
方青脸上的表情由疯狂变得痛苦,他不断地抽搐着,猛地停了下来,再抬头时瞳仁变成了金色,紧跟着是一声怪叫:“曹长卿!”
风羲回正低头翻老师塞给她的《神遗录》,听到声音抬眸一看,心头微微一紧
这不是单纯的伤口溢血,而是“失控”。
方青的瞳孔骤然浮现出异样的金光,黑雾自他身体深处逸散,沿着冰链不断扭曲蔓延。
“别看!”风羲回厉声喝道,但她的话还是慢了一步。
长廉堕入永夜——
榆次山的雪是温的,冬日的阳光正好,风却依旧凛冽。
卫青的白裘领口沾着晨露,马鞍旁挂着新打的狐皮酒囊。
他们并辔立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
“云中城的草原能跑三日不见边。”卫青勒紧缰绳,腕间护甲擦过剑鞘,发出清脆的响声,“等拿下云中,我们就在榆次山下跑马。我听说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唯有草原策马最自在。”
“榆次山下跑马一遭,人生无忧!”
长廉忍不住笑了,“好!”
马蹄声碎落在晨曦里,卫青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融化——
不,不对。
长廉的瞳孔骤缩,胸口泛起一股莫名的焦躁,他的指尖发冷,隐隐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那天,自己就是这样送走卫青的?
他猛然策马狂奔,去追那道身影。可官道在他马蹄下疯狂生长,像一条无尽的锁链,束缚着他、阻挡着他,让他始终追不上前方那抹白色的背影。
他一遍遍向前伸手,一次次擦肩而过,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狂风之中。
“卫青——!”
他的嘶吼被狂风吞没,揉碎成呜咽。
长廉终于跪倒在无尽延伸的官道中央,怀中的酒囊不知何时化作一截残破的甲片。
温热的血液顺着甲片的裂缝涌出,漫过他的指缝,化作焦土上燃起的第一簇妖火——
地宫烛火骤然复燃。
风羲回的银针还悬在长廉眉心三寸,针尾系着的符咒已烧成灰烬。
“阿河!”岱极正试着拍醒长廉,一声又一声,长廉眉头紧蹙,手无力地握着,不知道要握住什么。
“阿离,还要多久?”岱极焦急地看向还在翻着《神遗录》的风羲回。
风羲回皱眉,继续翻着《神遗录》,“别急,在找了。首先我得术法压制他……阿河是怎么晕过去的?”
“他好像是和方青对视了一眼。”
风羲回动作一顿,“找到了!”
她啪地合上书,把它扔回灵空间,取下嘴里的棒棒糖,随手丢到地上。
左手翻转,五指微曲,银光流转间,银纹自额间绽开!
她抬头直视方青,毫无畏惧地迎上他那双染上紫光的眼睛。
方青瞳孔骤缩,周身的黑雾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压制,他的笑容逐渐扭曲,张狂与邪魅在瞬间变成惊恐——
鹿台难得一见的幻术天才,竟然被一个刚刚翻书现学现卖的家伙压制了!
“不要!”
长廉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鬓发。他的目光晃过地宫,看到岱极的一瞬间,终于喘息着松了口气。
但风羲回根本不给他缓神的机会,顺势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再睡会儿。”
长廉被迫重新陷入昏迷,身子一歪,被岱极急忙扶住。
风羲回眼神一冷,回头对上方青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喜欢窥视人心?”
她缓缓靠近,银光自掌心凝聚,符咒燃烧着飘散在空气中,“姑奶奶我看看,你到底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