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这一回生病虽然只有一个晚上,却让其余人着实担心了一遭,所以都没打扰他,让他放肆睡着,然而并没有赖床多久,多年的生物钟还是让他早早地醒了。
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但他还是觉得身上懒懒的,许久没睡过一个这么长的觉,这躺一次,反倒是生出了一些惰怠,江尧床都没起,就靠在炕头玩猫玩狗,酝酿精神。
昨晚好像连梦都没做。
他感觉自己睡到脑子都有点发蒙,自打封山,这还是难得的一次好眠,舒服得筋骨都散了似的。
“粥来咯!都让开!”
这时,江珏端着个砂锅急吼吼地冲进来,肖屏立马在桌子上垫了隔热垫,江老太在后面担心地喊要她慢点小心别烫着。
“外婆可是下了一整条排骨,赶紧多吃点,养好了身体好干活!”
江珏舀了一大碗排骨青菜粥,给他在炕上支了个小桌子。
江尧也顺从地把枕头垫在腰后,给她比了个夸张的弯腰礼,然后丝滑地享受着她的伺候。
水灵鲜亮的青菜叶滚在煮出油亮感的白米粥里显得格外青翠,原本寡淡的粥加上腊排骨的咸香就多了一层肉味和烟熏香,边吹边喝的同时不经意咬到几丝辛辣的姜丝,不仅能大大刺激胃口,还能促使发汗。
江尧喝了一碗,只觉得这段时间的消耗都被补全,本来才刚刚恢复元气,却觉得胃口大开。
“给,还有好多呢,今天就放开了吃,就当是庆祝我哥大难不死!病好了就是霉气也跑了!”
江珏笑嘻嘻地给他添了碗一边吆喝,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老太皱起了眉头:“什么大难不死?乖孙啊,你们是跑到哪里去了哦?”
“没没没、外婆,我那是夸张的比喻,夸张,嘿嘿。”
她一边疯狂的挽回,一边冲肖屏使眼色。
三人闯进大墓虽然真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那地方毕竟邪性,所以他们在回来前都约好了不许跟江老太说,以免她想多了过度操心。
谁知道,江珏嘴上没个把门惯了,还没过24小时就给漏了出去。
“咳,阿婆,她是说,就是山路难走嘛,难免有点点危险,那啥……”
见江老太怀疑的神色越深,肖屏尬笑了一声,无助地把眼神投向江尧:“你说是吧小哥,哈哈,哈哈……”
江尧小口小口喝着粥,闻言抬起头,看着疯狂冲她挤眉弄眼的江玦,以及眉头紧紧皱着的江老太,和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的肖屏,好半天叹了口气,道:
“其实真没什么,我跟你们说吧……”
他便放下勺子,把那条往下走的甬道和洞口都说了一遍。
“这些我们都知道哎呀,是那个洞里,你是怎么搞成…”
江玦觑了眼江老太,脸好奇到狰狞,道:“搞成那个样子的?”
其实她昨天就想打听想得抓心挠肺,只是一直没逮到合适的机会。
江尧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喝了口粥,把那种古怪藤条的事跟他们说了。
“这玩意虽然是在水里,保不齐山上也有呢,你们还是要多小心,出门别忘记带着打火机,那东西怕火,燎一下就能松开。”
“啊?”
江玦嘴巴张开,无语道:
“就这?嘁,还以为你撞鬼了呢,真没意思。”
她感到自己的好奇实在是多余。
“呸呸呸,乖孙可不能说这些,老天爷要听到到时候就要成真的!”
江老太的手在她嘴边挥了挥,手动给她消除口业。
“你是盗墓小说看多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怪事。”
江尧低下头,把最后两块排骨丢给五宝和赖在他腿上撒泼的猞猁。
“还不是他,说卦象变来变去,生门死门又是迷障的,我还以为多惊险呢,差点把我魂都吓丢了……”
江玦嘟囔着,突然一指肖屏,后者被她吓了一跳,十分无辜地睁着眼睛。
猞猁没吃饱,见江尧坐着,便不安分地在他腿间钻来钻去。
他垂下眼,看着那越发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显得越发明显的一个古怪而独特的符号,不禁伸手摸了上去。
生门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皮毛上勾勒那道形状,猞猁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记忆中,那令他毕生难忘的荒唐场景再度浮现。
江尧忍不住颤了颤眼珠,水浪的潮湿气息和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又贴上皮肤。
洞中只剩下了他一人的粗喘,倒悬的湖水落地,激起水花四溅随后再次缓缓淹没湖底,然而他却不知何时被一片水浪安稳地送到了岸上。
江尧错愕地抬头盯着湖面,脸上全是不解,却没有人给他回答。
只见那原本阴魂不散的男鬼回到了湖心,湖心幽幽飘着一个内旋的水涡,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男鬼隔着很远,身形逐渐消散,声音也变得缥缈了起来,江尧却能感受到他那冷漠的视线一直落在盯在自己身上。
接着湖面上的旋涡消失,一道缝隙无端地在水面分开,像一双手拨开了厚厚的湖水,露出底下埋着的物件。
他好像看到了有一道微光在湖底一闪而过,如同某种金属的光泽。
突然,江尧感觉神经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然一痛。
“啊!”
他遽然弯下腰,痛苦地捂着脑袋,余光却见青光微闪,有什么东西进入了猞猁的身体。
接着,便是江珏他们急匆匆奔跑而来的脚步响起。
为什么那男鬼没有杀了自己,而是选择重新回到湖中?
自己的所见所知究竟是世界的真实,还是无意中踏入了不为人类所知的另一方天地?
再度见面又暗含着什么玄机?
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像是突然把他平稳生活打碎的拳头,但是却没有肇事者给他任何回应。
江尧用力的闭了闭眼,遮住了心底所有的惊涛骇浪。
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吧。
“那种古怪的植物也不是开玩笑的,可不能掉以轻心。”
他收敛了所有混乱无序的心思,正常地下了床,拿过杯子喝了口水,把肖屏从她的爪子里解救出来,严肃道:
“何况你哥我差点给拖进那湖里淹死了还不凶险啊?而且要不然肖屏带路,咱们怎么能这么快得跑出来,可不许这么没礼貌了。”
江玦其实心里自知无理,忸怩了一会,嗫嚅着给肖屏道了歉,后者不介意地笑了笑:
“没事,小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当时找你都快急疯了呢。”
“这么吓人的?”
江老太连连拍着心脏,双手合十不知道又在找哪个神仙保佑,接着又蹒跚着走到门外,在神龛上抽出几根线香,对着土地婆拜了起来。
“切,谁急了。”
江珏噘着嘴十分傲娇地把自己碗筷收拾好,不理他们,转过身给不停扒拉着的猞猁弄了点剩粥,又给五宝挖了一大勺狗粮。
“今天你就在家休息吧,看你脸色还是有点白,何况这段时间你也太累了。”
肖屏转过头诚恳对江尧说道。
后者想了一会,点点头:“干脆今天咱们都好好休息一天,松松筋骨,也正好在家盘算下这段时间的消耗,而且之前山底下搜来的东西还没清点好,正好有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
现在多了张嘴,还加上一头专吃剩饭的没用猞猁,他们的口粮在确保地里的红薯土豆能稳定收成前要更加精打细算的吃。
不过这么一想,后院的地未免过于小了。
他坐在炕上盘算着,院子里的收成顶多只够江老太之前闲着没事加加菜,现在要承担这么多张嘴肯定是不够的。
不过,山上倒是有平地。
不少的泥沙和树干都被冲榻后反倒是方便了他们开田。
平整地面,开垦生地可能要一段时间,但他们在家也没什么事,能开多少就是多少。
不过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那就是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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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己家的后院都是熟地还要浇开水才能防止冻结,而他这段时间所见,越远离大墓的山底或者说海拔越低积雪越硬结。
尤其是他们家门口对面的那一片林子,泥沙几乎都跟雪冻成了一块,以他们的技术水平要开垦就十分费力。
他记忆中唯一土地比较松软的,泥土呈现松散状的地方,就是那片松树林,因为塌陷露出大墓的地方。
受墓中温度外溢的影响,那处周遭都相对而言温暖一些,并且又方便收集青土,只有两点不好,一就是浇水比较麻烦。
没有这么长的软管接上去,灌溉只能靠人力提。
二则是不能防风雪。
他们当时运力原因,在山下并没有带太多的大棚材料上山,所收集的材料只能覆盖上后院那一片小小的田。
江尧皱着眉,正思考着有什么简便点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听见江珏在后院惊呼:
“谁把五宝的碗放外面了呀,水都冻紧了!它要渴死啦!”
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
对呀!
他一敲手心,顿时醍醐灌顶,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可以用冰块呀!
冰块本身就是最好的透光且不透风的材料。
反正他们只需要搭建一个透光防雪的棚子,又不住人,不用太精细,房屋主体就直接像因纽特人那样,用压紧实的积雪砌墙,再在屋顶上放上薄薄的透明冰块,不就成了吗?!
制作雪砖的模具只要是长条状,足够宽能够像砖头一样砌起来就行,那就把抽屉拆来用,至于屋顶上薄薄的冰块......
他在家左看右看,都没找到合适的家伙。
一要符合足够透明,就注定着水质不能太脏,二就是要快,如果投入的精力反而和收获不成正比,那就没有意义。
他们可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些准备工作上浪费。
忽然,一条银光粼粼犹如天降的瀑布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论水质哪里还有比山泉水更干净的呢?
他们只需要在靠近瀑布的岩壁边上取冰块回来切割成合适大小不就成了
正好还剩下点汽油,到时候可以开着小三轮去拖回来。
越想越觉得合适。
江尧立马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