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很慢,念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但休息得并不好,第二天醒来头疼。
眼睛睁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旁边看,意料之中的是贺初不在床上。
今日一早,闹钟都还没响,念淮就听见宿舍里发出动静,窸窸窣窣一段时间之后只听见关门声。
天都还没亮全,贺初就出了宿舍。
念淮闭上眼睛,扶额叹了口气,他左思右想了一晚上,现在的局面才是最坏的——贺初生气了。
往常沾床就入睡的人却整整失眠了一个晚上,在宿舍里摸着黑发出声响,一举一动生怕念淮听不见似的。
两个人明明都知道对方没睡着,却一个不搭理一个。
念淮是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而贺初是心里憋着气不想开口。
从昨晚开始就僵持不下,现在闹得更加尴尬。
念淮把头埋在被子不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混乱得很。
但该面对是还是要面对,在上课铃响起的最后一分钟念淮才慢悠悠地走进教室。
他瞟了一眼最后一排的位置,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唯独他们的位置空荡荡地。
贺初居然不在。
才走到位置坐下,叶禧就用书挡着脸,身体向后靠小声说道:“今天来这么晚?”
“起晚了。”念淮弯腰找书,可在桌箱里翻了好几遍硬是没找到英语课本。
手不自觉地伸向旁边的桌子,刚碰到桌子的一瞬间,念淮又收回手从自己的那堆书里拿出语文课本。
翻开书就开始读课文,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念淮眼睛疼。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读到这念淮突然想起那天贺初开玩笑似的和他说了一句话,“说实话,我就算老了也要和你一起玩。”
当时念淮回了句,“你玩的动吗?”
贺初没回话,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少年时期的事,以后的谁又会知道,瞬息万变且难以预料。
教室里嘈杂的读书声将念淮的思绪拉回,身旁的位置仍没有人,感觉空落落的,连带着念淮心里都缺了一角似的。
念淮用书拍了一下叶禧的背,“贺初呢?”
“他说他今早不上早读,跑步去了。”叶禧狐疑地看了一眼念淮,“你不知道?”
念淮确实不知道,手机里没有他发来的消息,宿舍里也没有他留下来的纸条。
现在这件事还是从叶禧嘴里知道,明明是同宿舍却不知道舍友的去向,明明相邻而坐却不知道同桌的去向。
明明贺初说过要和他一起玩的。
“没事。”念淮面无表情,嘴角有些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我没看见消息。”
待叶禧转回去后,念淮将自己的脸埋在书本里,油墨混杂着纸香气并不能让他内心有所放松。
心里堵得慌,连叶禧都知道他的行踪,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关系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念淮郁闷得很,要不是因为在教室,他只想大骂两声,现在只能闷在心里默默地喊。
“刺啦!”
凳子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让念淮心里一惊,抬头的瞬间便和刚准备坐下的贺初对视。
念淮怔怔地看着贺初,但贺初仅仅只和他对视一眼便把眼神移开,一言不发地坐下,自顾自的找书写字,丝毫不留意仍粘在身上的目光。
发带被额前的头发遮住,发丝湿润贴着皮肤,面中连带着耳朵也红成一片,细小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流。
他确实去跑步了,这下念淮心里更难受。
“跑步了?”念淮温声开口。
“嗯,”贺初开口答应,随后偏头看人,“我睡不着。”
这下念淮沉默了,睡不着的原因他心里明白,他自己昨晚也没睡好,导致眼下的乌青更重了。
场面又再一次陷入无声的沉默,贺初见念淮不说话也不再追问什么,两个人各自打开书。
上课铃响,听课,记笔记,做题,下课铃响,休息,吵闹。
周围的一切和平常无异,念淮提不起兴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上课走神,下课发呆,完全不在状态。
而贺初除了上课时间在教室,下课铃一响人就跑没影,直到上课了人才晃悠着回来。
念淮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他也尽量让自己注意力转移,所以大课间他打算带着练习册去办公室。
至少在那个地方念淮应该能集中点注意力,不再想其他的事。
下课铃一响,念淮掏出自己的练习册和笔记本,而贺初不知道去哪,身旁的位置再次空荡荡地。
要不是因为上课,贺初可能都不会回来。
念淮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抱着书起身准备去办公室,结果被叶禧叫住。
“哎,淮哥,一起打篮球去呀!”
“你都学一上午了,休息会儿呗!”
念淮摇摇头,“你去吧。”
话说完便朝教室门口走,刚走下讲台就迎面撞上抱着篮球的贺初。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贺初先开了口,“打球?”
“不去了。”念淮也不知怎地,冷冷地回复了三个字后就绕开贺初,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给他。
贺初抱着球站在原地,看着念淮远去的背影,他越想越冒火,感觉肺都快气炸了。
贺初觉得最不应该生气的就是他念淮,现在倒好,念淮还堵上气了。
“靠!”贺初冲着走廊吼了一声。
“哎哎,”叶禧正出教室门,看着贺初那副气急败坏地样子,一时有点懵,“咋滴了?”
“我踏马真想揍念淮。”
贺初双手用力地挤压着篮球,要不是这球质量好,要不然就冲现在这劲头,总得被他挤变形。
“切,你舍得吗你!”叶禧语气悠悠,直接戳破。
叶禧也是实话实说,从早上他就发现这俩不对劲了,话也不说球也不打的。
“呵,”贺初瞟了一眼叶禧,满脸不屑地冷哼,“我现在恨不得生吞了他。”
看贺初那副气急败坏地模样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那气鼓鼓地样子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你俩闹啥别扭?”叶禧问。
“没闹。”贺初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很有毅然决然的意味。
不说实话也没招,反正叶禧不信。
虽然一下午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余光看人千百遍,两个人都死要面子活受罪。
表面漫不经心不在意,内心时时刻刻关注另外一个人的动向。
这样一搞不仅折磨他们自己,连带前排的叶禧和赵悦笛都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叶禧,贺初呢?”
“笛子,我同桌人呢?”
……
最终叶禧和赵悦笛受不了了,两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懵逼的两人。
“两位大哥,别折磨我们了,谢谢。”
贺初和念淮被搞得一头雾水,异口同声地反问道:“折磨你们?”
两道声音同时说出口,一瞬间还愣住了,念淮余光往旁边瞥了一下,等对方目光看向他时又立马垂下眸。
贺初不是没发现念淮躲闪的眼神,他看了一眼之后也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
“说清楚点,折磨你们什么了?”
“天机不可泄露。”叶禧摆摆手,“你们俩就整吧。”
一旁的赵悦笛也耸肩摊手,“以上同理。”
“去去去,”贺初就知道这两人,能做同桌也不是没道理,“懒得掰扯。”
虽然贺初不好得当着念淮的面追问,但他还是好奇叶禧和赵悦笛说折磨他们是指什么事?
怎么就折磨他们了?
不懂,贺初根本不懂,难不成念淮趁他不在搞什么小动作?
不至于吧!念淮也不像这种人呀!
但看叶禧和赵悦笛那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到底是什么事呢?
“贺初!!”
“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用手撑着教桌,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在杵着下巴发呆的人。
直到喊第二声贺初才缓过神来,一看周围众目睽睽的眼神,他就知道出事了。
“老师,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
“你是没听清吗?”数学老师有些恼,“你那是上课不进脑子!”
“后面站着去。”
贺初也不啰嗦,站起身用脚把凳子往后踢,拿着书和笔往后站。
这一站就是两节课,搞得贺初脾气都没了,晚自习没什么心肠去教室上,吃完晚饭就往宿舍走。
他今天心情不好,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念淮,他想闹别扭无非就是想让念淮来哄哄。
毕竟有谁表白会像他这样得不到当事人的回复,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得给一个痛快话,结果闷声不说话。
沉默那一刻,贺初真想跳起来揍人。
但还真应了叶禧说的那句话,贺初舍不得动手,那可是他一心想得到的宝藏,怎么舍得把他弄坏?
可今天整这么一出,不仅贺初闹别扭了,念淮也跟着闹别扭了。
郁闷加郁闷,害得贺初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顺带还挑了几样念淮喜欢的。
嘴不说话,但东西可以。
贺初一手拿着包薯片,另一只手提了大袋零食,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回走。
心里感慨着,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别扭人,认栽了。
这个时间段回宿舍的人少,贺初还没到宿舍楼下就看见念淮在门口站着,紧接看见一个女孩提着袋子迎上去。
女孩比念淮矮一个头,说话时微微抬起头,似乎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把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念淮。
来表白的?念淮应该会拒绝吧。
内心突然涌起的占有欲让贺初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想让念淮拒绝。
可没想到念淮不仅伸手接过了纸袋,还对那女孩笑了。
虽然贺初看得有些不真切,但念淮笑起来的模样是多么的耀眼且美好。
他笑了。
今天他都没对我笑过。
但现在他对其他人笑了。
贺初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乌云,挥之不去的阴霾让心情更加沉闷。
说不上来现在的感觉,贺初甚至有了冲动,他想冲上去分开他们,搂住念淮宣示主权。
但他不敢这样做,念淮没给回复,他没资格这么做。
贺初紧紧拽着手里的塑料袋,他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此刻,现在,马上,立即。
他想知道念淮的回复,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念淮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