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里，六人围桌而坐。

“贺初，果然还是爱的力量。”赵悦笛这话虽然是说给贺初听的，但眼睛则是盯着念淮。

念淮只顾着低头吃饭，抬起头便对上几个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嗯，贺初自己有实力。”念淮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没想到平时不愿在大家面前秀恩爱的念淮今天也护上犊子了。

贺初冲众人得意地挑了挑眉，“看到没，小爷我是实力与运气的代表人。”

在周围的起哄声中，贺初噙着笑凑到念淮耳边轻声说道：“虽然有实力，但恰好终点是你，这就是运气。”

恰好终点是你。

这小子还真是会说话，整得念淮心一热，脸也开始发红。

而贺初这小子也是撩完就跑，看着念淮带着红晕的脸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说话，弄得就像是与他无关似的。

“念淮，脸怎么这么红？”

公共场合不好动手，不然念淮硬是要贺初好看，他也只能忍着掏出手机给这家伙狠狠地记上一笔。

念淮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食不言寝不语。”

“食不言寝不语，”贺初撇着嘴模仿念淮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夹起碗中念淮给他夹的肉。

嗯，这肉味道不错，下次还来。

**

今年跳高的决赛只剩下三个人，除了念淮另外两个人也都打过照面，篮球场上碰到过。

“哎，那个是理（4）班的，去年的跳高纪录就是他破的。”贺初小声说着，眼神示意念淮往旁边看。

好巧不巧的是，念淮一偏头就和对方对上眼神，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他俩也默不作声，站在原地。

“理（8）班念淮，你很厉害。”

这语气听起来倒不是来挑衅的，原本贺初都已经准备好作战状态，刚想松懈下来，听到对方说的一句话，贺初只觉得自己何止要作战，他要拔刀。

“今天比一比。”

谁要和你比一比，要比也只能是念淮和他比。

再说比得过吗你！

贺初在旁边默不作声，实际上心里早已气鼓鼓。

“嗯，场上见。”念淮倒是爽快答应。

还场上见，想起当初单挑篮球，念淮这家伙还一脸不情愿的，感觉就像贺初架着刀放在脖子上逼着他去似的，可现在呢？

贺初莫名的不爽，这奇怪的占有欲。

“理（8）班，念淮！”决赛正式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念淮。

听到名字念淮举手示意裁判，刚想偏头和旁边的人打招呼，结果贺初绷着个脸，闷闷不乐的。

“我上场了。”

“去吧。”贺初有些魂不守舍的，瞟了一眼刚才过来说话的那个男生，突然提高音量，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干他，狠狠干他！”

“谁还不能破校记录了呢！”

念淮先是一愣，顺着贺初的目光看去时，他突然懂了，一时没忍住笑。

“好，答应你了。”念淮语气有些宠溺，但一心只想着“干死他”的贺初丝毫没有察觉。

跳高比赛正式开始，念淮作为首个上场的还有些紧张的，后面的两个人也紧张。

随着哨声一响，念淮也收起那点紧张的情绪，周围的吵闹声被屏蔽在外，只剩下视野里的那根杆子。

才1.65米的高度，轻轻松松。

不就是一跑，一跳，一跃，转身，落下。

这不就成了？

“哇喔！”

“啊啊啊啊啊！好帅！”

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念淮从垫子上站起，冲着贺初的方向笑了笑，只可惜对方丝毫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在那发呆呢。

念淮走近一把抽走贺初手里的水瓶，“发什么呆？”

听见念淮的声音后贺初缓过神来，此时场上已经换成了其他人，而念淮正一脸懵地看着自己。

“没有。”贺初别开眼神，说话声闷闷地。

这两个字之后就没了下文，念淮正在喝水的手一顿，他眼睛仍紧紧盯着贺初的侧脸。

脸还是帅得无可挑剔，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平时贺初有什么事就会直接说出来，有什么情绪也会挂脸上，像今天这样默不作声，甚至还带着一丝幽怨。

这还是第一次见。

“你怎么了？”念淮问。

“心情不好。”

贺初说完瞬间就后悔了，他都能猜到接下来念淮肯定会问“为什么”，但贺初又不可能说实话。

面子天大地大，贺初可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让念淮觉得他小心眼。

但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可没想到的是念淮并没有紧着追问，他揽了揽贺初的肩。

“那怎么心情才会好？”

贺初有些诧异的看着念淮，呦，今天还有些不一样嘛。

“你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念淮把瓶子往贺初手里一塞，“上场了。”

接下来的比赛真是愈演愈烈，三个人不相上下，一时还真有些分不出胜负。

终于在杆子伸到1.70米的时候淘汰掉了其中的一位男生，这下只剩下念淮和那位理（4）班的男生。

两个人争夺第一，看看谁能破校记录。

这下念淮可算是来劲了，要做就做最好的，要比赛就得当第一。

“念淮，有信心吗？”

念淮冲着他唯一的对手轻轻点了一下头，看着眼前已经升高到1.72米的杆子。

他张嘴淡淡一笑，“看好了。”

只是一瞬，念淮动作和之前的无异，甚至在越过杆子的时候高出几厘米。

看着念淮轻轻松松越过，这个男生心里突然开始有些紧张，毕竟他的校记录也就是1.74米，只差两厘米了。

“高度升到1.73米！”

两个人轻轻松松越过。

“高度升到1.74米！”

那个男生忍不住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高度升到1.75米！”

不出所料，杆子掉了。

而念淮创建了新的校记录。

响彻操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念淮紧着的内心也放松下来，其实最后一跳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淡定。

完全是自己要装，全靠那颗不愿意丢脸的心罢了。

所有人都在为念淮鼓掌祝贺，除了站在不远处的贺初，他心不在焉地拍着手，望着不远处发呆。

念淮现在可以确定贺初心里肯定有事。

“心里有事？”念淮也不绕弯子，直接问。

贺初双手插腰，一字一句地说道：“念淮，单挑一把？”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搞得念淮没反应过来，听到这熟悉的话不禁想起刚认识的时候。

那次篮球单挑算是互相试探对方的实力，而且打得也不尽兴。

这次却不一样，贺初说这话的语气没有挑衅，反倒正经起来。

“我俩差一场公平公正，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的篮球比赛。”

公平公正？

不夹杂私人感情？

果然上次的单挑一点都不好玩，原来这小子隐藏实力，并且夹带私人感情。

“好呀，你挑个场地。”

**

晚上，这两人匆匆忙忙地吃完饭就立马赶去篮球场，场地是贺初挑的，地理位置远，人少地宽。

“规矩你定。”念淮站在贺初对面。

贺初把球夹在腰侧与手臂之间，突然语气严肃起来，“我不是玩。”

“我知道。”念淮说完这三个字，眼里便有了一丝侵略。

这是一场比赛，一场只有贺初和念淮的比赛，抛去任何私人关系，此刻只有两个强者之间的对决。

“规则和之前一样，五个球。”贺初将球托在手里，他的左腿正在往后撤。

“我攻你守。”

念淮猜测贺初应该是要往右侧攻，但一想到对手是贺初，又突然觉得这个猜测过于简单了。

“贺初，请你拼尽全力。”

“我来了。”

话语的尾音随着人的摆动在移动，念淮只感觉自己的左侧轻轻掠过一阵风。

果然一开始只是假动作，可就在念淮移向左侧时，贺初又一个退步往右侧攻去。

靠，失策了！

假动作并不是假动作，知道贺初没那么容易被看穿，但偏偏他的攻法却是最直接简单的。

是念淮想复杂了。

念淮根本来不及多想，再犹豫的话这个球就输了。

开始没有拦住，那就在终点截断。

贺初运着球在球场上跑，念淮也丝毫不敢懈怠，在对方准备起跳的一瞬，念淮心里默念。

就是现在！

只见两个人同时起跳，就在贺初将球抛向篮筐时，两只手突然出现在眼前，而球也因为碰到对方的手偏离了方向。

球碰到了篮球框。

球已落，两个人也站定看着对方，一时无人说话。

“这一球，我输了。”念淮缓缓开口。

“输什么输！”贺初把球抛给念淮，“再来。”

“念淮，请你像上次一样拼尽全力。”

“好。”念淮淡淡一笑。

这场比赛持续了很长时间，球场上跑来跑去的两人就像不知道累似的，最终的比赛结果还是两个人落得平手。

“再来。”贺初仍不尽兴。

念淮摆摆手，“大哥，休息会儿吧。”

“胜负没分出，人都快累死。”

想到念淮下午才比完跳高比赛，贺初也就不再强求，走到念淮身旁席地而坐。

“喝水。”念淮把水递给贺初。

贺初接过水猛喝了一大口，这场球打下来他心情好了不少，脸上都还带着笑呢。

“心情好了？”念淮瞥了一眼。

“爽啊。”贺初毫不犹豫地躺下，双手叠在脑后，歪头看着那双垂下来的眼睛，“打得真爽。”

念淮只是笑，没有说话，他喝了口水，顺带把叠好的衣服放在贺初的脑后。

过了好一会儿，念淮才开口问道：“你喜欢打球吗？”

“嗯，”贺初回答得很快，“我小的时候还许愿以后要当篮球运动员。”

“现在也是吗？”念淮又问。

贺初摇摇头，“肯定不是。”

“那你呢，你以后想干嘛？”

话音刚落，原本还躺着的人“唰”的坐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念淮。

念淮先是一愣，随后不假思索地说道：“当医生吧。”

“呦，那和我还挺配。”

这话听得念淮云里雾里的，只见贺初冲他挑了一下眉。

“其实我还挺想上警校的。”

“警校？”这回答还挺让念淮感到意外的。

“听口气还挺意外的。”贺初笑了笑，“谁能想到以前的小坏蛋最后会去当警察呢？”

念淮偏头看向贺初，上次这个人还和他说不知道以后要干嘛，这次就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挺好的，只是念淮总觉得有些伤神。

斟酌了许久，念淮最终还是问出口，“贺初，你想去哪上大学？”

“不知道。”贺初回答得很干脆。

但贺初又立即反应过来，他转头对上念淮的视线。

——贺初，你想去哪？

——我们要分开了吗？

从未见过念淮有这样的眼神，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也有了波澜，除了期望和压抑，随之而来的便是失落与难过。

明明念淮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但贺初却觉得念淮想要他留下来。

他想和他一起上大学。

“那咱俩就去一个你能学医，我能读警校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