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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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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亓辛不解地瞟了她一眼,顺下去说,“你此前于月国之中见过我,应发觉了我的内力被赫联烛化掉了,我失了轻功,无力自保,他便,传授了这箭术给我,说是,一位技艺超群的老师父教的,可惜,故去了。”

“他这般告诉于你的?”霜降的语调中满是匪夷所思。

“这,有何不妥吗?”亓辛听得出其弦外之音,却云里雾里地不知其确指哪一处。

“没什么。”霜降终究是又恢复成她那冷若冰霜的常态。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亓辛惯不喜强人所难,索性转移了话题,“小八是使双股剑的,你和白姐姐瞧上去是用短刃居多,或是就地取材。那沈雩呢,他好歹一将门虎子,就专擅射术这一种吗,从未精修过他术?”

“怎么会?”霜降语气终有了些起伏:

“七爷他天赋异禀,排兵布阵、兵器制造、十八般武艺,学什么成什么,我们此前于校场操练之时,他皆指点过一二。因其总别开生面、另辟蹊径,提出一些秘籍书册之外的招式,这也通常使得战场上的敌人无法预判我们下一步动作,从而为我们赢得更多的生机。”

“这样啊,”亓辛话音落时,眼珠一动,将垂在自己腿面的两条丝绦,绕在自己手里搓磨道,“对了,你此次前来,护送为假,为你家七爷听梓蔺宫墙角才是真吧?”

“……”霜降双唇内收,沉默不语。

“楚贵妃是西丹贵族,老国公又是葬身在与西丹对阵的西部战场,因而你家七爷想于这多事之秋探听出些端倪,是也不是?”

“……”霜降依旧默不作声。

“行了,不为难你了,我大抵猜到了。”亓辛用食指之间敲了敲自己的额角,颔首低笑着说,“那,方才那个通体棕黑、尾巴上缀了一点白的生物,总能说说了吧。”

“哦,茸茸吗?”霜降说,“那个是,七爷收养的白尾海雕。血丸之力增进五感,可通万物之灵,他允我驱使罢了。”

亓辛漫不经心对揶揄道:“给这种猛禽起名还用叠字啊?是,哪个字?”

霜降比划着:“草字头,其下一个耳朵的耳字。”

亓辛心说,他自己好歹做了这么些年的统帅、国公爷,怎么给自己的爱宠起了个这么毫无杀伤力的名字。她琢磨着方才霜降的说辞,开口问:“血丸之力还能通万物之灵?我怎么不行?”

她竟不知,自己的血丸之力还有这般好处呢,不然她此前在梓蔺宫时,便可操纵那后窗的喜鹊消停点儿了,也不会至于这般被动。

霜降好脾性地答说:“你还未共鸣,一些本已解锁的技能也会适当减弱,相对应的,血丸对你的控制亦会超越你对血丸的控制,因而你时常受其反噬。”

“可如若,给我种噬夜蛊呢?”

“小九说笑了。”霜降史无前例地弯了弯唇角,慨叹说:

“被种噬夜蛊的人,无一是心甘情愿的,就如同,你当初于血丸融合之时经受的换血之痛一样,入心入髓。此外,持母蛊者还须得为你所信任,且擅控蛊。你觉着,这样的人,好寻吗?”

亓辛愀然道:“可我不想自己,如此之——无用。”

“不会的,你只是不熟悉罢了。”霜降摇摇头说:

“我成为五成血余人已然有四五年的光景,而你尚且不足一年,再说了,你已得七爷箭术真传,加之血丸之力增进的敏捷度和感知力,若无意外,目前自保的话,是没问题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朝飞暮卷[1],窗外暮气缱绻,好似似隐了少女心事,有如烟波画柳般氤氲在天边。

有人趁着暮霭闲亭私会、互诉衷肠,有人借着暮霭暗窥天机、浑水摸鱼。

显然,慕容匪,便属后者。

什刹地下赌城依旧红飞翠舞、人头攒动。

慕容匪匍伏在帐外暗自思忖,他都要怀疑里面这位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替身了,他造访这么多次,次次都是一旁的狐面女子代劳传话,以至于他从未听过这位城主的声音,也未亲睹过他的尊容。

慕容匪恭敬道:

“属下慕容匪求见城主大人。”

那狐面女子莲步轻移,摇曳着藤萝、石绿交织晕染的裙摆,自纱帐后娉婷而来,在慕容匪面前站定。

慕容匪见又是此狐面女子,便将身子直起来,松抱着拳,贼眉鼠眼地说:

“恳请姑娘通报一声,属下——”

霍然间,那狐面女子出手,将他的双手反铐在背后,以右膝抵在他后脊上,将他的脑门儿重重地砸在了木板地上。

慕容匪惊得大声疾呼:“求,求主上饶命,容,容属下分,分说一二!”

那狐面女子充耳不闻,其修罗一般的声音随之响起:

“慕容大人,主上已然给过你很多机会,然,你却赔了夫人又折兵,亓辛没中药也便罢了,可她一个未共鸣的被废掉武功的弱女子,已然与外男被锁在厢房,这样唾手可得的事,你却,仍叫她跑了,还被她将此事闹大。你可真是,好样的呢!”

慕容匪脑门儿磕碰出的血液,已然黏湿了睫毛,致使他眼前一片模糊。这种生死攸关之秋,慕容匪岂敢怠慢,他连忙声嘶力竭道:

“主上,主上,您不是一直想壮大阵营吗?属下,属下对您还有用处,属下,属下查到了礼部尚书文绍的把柄!”

纱帐内的灰影抬手示意,那狐面女子这才停下对慕容匪的蹂躏,狠声道:“说!”

慕容匪内心震吓,连舌头都捋不直了,颤声说:“礼,礼部尚书文绍与,与楚,楚贵妃有,有私情,此事属下有铁证,必可咬死文大人让他听命于主上,唯主上所用!属,属下可否亲自将此物呈给主上。”

那狐面女子闪身挡住他颤颤巍巍,几欲闯入的阵势,冷言道:“给我即可。”

慕容匪跃跃欲试地向着纱帐里面瞟,可惜角度太偏,一眼都未瞧着,只好兴怏怏地掏出怀中的《牡丹亭》典藏本双手奉上说:“有劳姑娘了。”

那狐面女子拿了那册子递给纱帐内的人,那人还未翻开,就将这册子甩了出去,正巧砸中慕容匪的面中。

那狐面女子见状,快步上来,一把将他的头冠向后扯去,好似要将他的头颅扭扯下来:“胆敢戏耍主上,我一定,为你选一个最绚烂的死法。”

慕容匪瞠目欲裂,一个劲儿地哀嚎:“主,主上,您,您别瞧着这是个女儿家的闺阁戏本,其内暗藏玄机,求,求您,求您给属下一个言明的机会。”

那纱帐内的人再次抬手示意,那狐面女子仍不松手,并义愤填膺地道:“此人惯会巧言令色,一死百了便罢,主上何苦被他诓骗得一遍又一遍。”

话音未落,纱帐内就飞出了一根极细的银针,那狐面女子侧身躲避的同时,终于放开了慕容匪,她知晓这番警醒之意,只得收了手下攻势,对着慕容匪不屑道:“主上给你机会,还不快快道来。”

慕容匪连滚带爬地离开那狐面女子身侧,说:

“楚贵妃,是于早年两国交好之际,嫁过来的。可她当时并不情愿,因是君命难违,也只得出使和亲。早年,文大人周游列国宣讲晟礼之时,二人便一见钟情了,且私定终身了终身。然,楚贵妃本就出身于西丹贵族,家规森严,二人见面之机甚少,便也只得暗中通过在书铺借阅这本《牡丹亭》互诉衷肠。”

“您翻至《惊梦》篇,便可发觉一旁的行体批注。”慕容匪将那方才掉落在自己身旁的册子捡起,恭顺地双手置于颅顶之上,那狐面女子二话不说地抽过那册子,在帐侧欠了欠身子,重新将那册子递了过去。

慕容匪的声音随之响起:

“您尽管不认得楚贵妃的字,那您也必然认得文大人的字,文大人的行书冠绝晟都、无人不识,虽行笔时掩饰了一二,可筋骨不倒,神韵犹在。”

慕容匪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纱帐内的灰影虚晃了一瞬,好似,发觉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秘事一般,心神震荡。

不过他没一会儿就否决了自己的杂念,那纱帐内的人,可是这什刹地下赌城的城主诶,坐拥黑白双道,主业为何,皆不得而知。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连自己都不以为奇的事,人家城主大人对此也只会想着如何才可利益最大化吧。

慕容匪思定,胁肩谄笑地补充道:

“您瞧着这醉扶归[3]篇中,着重标注了无人见、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三处,而一旁先是道——木木入定,黄昏故亭。而后有回——青丝万千,刀口誓否?这木木入定,可不就一个楚字?这丝加刀口,可不就一个绍字?此上下对仗的旁批对白大抵是当初的楚小姐叹念被幽禁的孤寂,以青丝代指情丝,可又不知当初方中明经科状元,正值春风得意的文绍,是否为了她放弃大好仕途,对抗两国皇室,因而激得其先行表态。”

那狐面女子显然是不通诗文,仅仅就着慕容匪的解说云里雾里地发问:“可这文绍官至尚书,且稳居此位多年,可是已然放弃了二人间这段情缘?那这还有何利用价值?”

“姑娘莫急,”此时慕容匪只觉自己的小命已然是保住了,言辞之间,也便自然了些:

“且看这惊梦二字题旁的这首《钗头凤·共轮回》[4],应是近几个月的笔记,该词分为上下阙,别瞧着其均为行书,就会是出自一人之手,然则上阙秀婉,下阙神动,应是楚小姐与文绍共同依钗头凤这词牌名填的此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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