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那对你侬我侬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情侣也停下脚步,女生回头看他们,见撒糖那人还在,疑惑道:“小喻,你不是说不来的吗?还不回去?”
见船夫臂力有些松动,苏律回趁机将船夫的手推开,船夫好像也发现自己行为多有越界,停在空中的手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苏律回盯着纯白的帷幔,他觉得幕后之人应该是想说些什么。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是谁,但苏律回还是想看看对方会不会主动承认。
小喻没工夫管苏律回那边了,他跺着脚,急着说:“哎呀,余姐姐,我后悔了还不行嘛!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于欢’看看呗。”
然后将系于下巴的喜帕取下来,换了种方式将其作为面纱,两边分别绑在竹篮两侧,顶着的斗笠居然从颠簸的船上到现在也没掉过一次,真乃绝世神功。
小喻特意给自己的作的形象,除了有些滑稽和丢人之外,确实是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比了个“OK”的手势给他们看,但是众人的表情都说明,他们不是很想看他在干什么。余姐姐更是拉住身旁男生的胳膊,飞速走远。
小喻对自己灵机一动的造型尤为满意,得意洋洋地朝船夫炫耀:“快夸我!”
船夫没理他,只是跟在苏律回后一个身位的地方,小喻“哼”了一声,他双手叉腰,变了一个画风,有些委屈地说:“你怎么不反驳我?你今天为什么不说话?好冷漠,我以为我们一直有话说,我不是你最爱的... ...”
“闭嘴。”船夫帷幔轻动,看了一眼苏律回。
“这是不可能的。”小喻小手一摆,非常无畏地说,转头又问苏律回:“帅哥,你和我们顺路吗?”
这是在...“逐客”?苏律回虽然不想现在离开,但他确实要去和赵省汇合了,于是他只能说:“我去子鼠区。有缘再会。”
天马街非常宽广,横平竖直,“于欢”在此共分为四个区域,按照十二生肖划分,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将天马街分为地上一层五区,地下一层六区,分别交易不同类型的商品。
传说中最后的亥猪区在地下二层,可从没有人找到过地下二层的入口。但亥猪象征财富,许多人趋之若鹜。
“有缘再说。”小喻回了他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苏律回停了一会,没等来自己想要的,于是扭头走向去往子鼠区的快捷小道里了,与船夫擦肩而过。
融入人海里,消失在灯火阑珊处。小喻眯着眼,打量着船夫说:“原来是他啊...你刚不会是想带他一起吧?我说你也真是... ...”
“那又怎样?我是队长,听我安排。”船夫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小喻瞬间炸毛,抓住他的手臂就是一阵低吼:“早晚有一天我会爬到你头上!你今天干的这些破事,给我记好了!”
“让我们大闹别人家婚宴给你争取时间,说好有接应,连我们的背影都不会给人看到,结果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手摇破船?!”
“你知道那家人开着电动小游艇飞来的时候,我们有多狼狈吗!”小喻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就说有没有被抓?”船夫驳回了他的控诉,“我算的好好,狂欢节时期,只有喜船在河面畅通无阻,私家小游艇被看到那是要被举报上缴的!况且喜船那么多,长得又一样,随便混进一家队伍里,谁找得到你?”
最后指着前面挽着手走的两人,说:“你看余媛和沈风佑就没什么意见,多优雅,再看看你。”
小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那只是你不知道他们怎么蛐蛐你的,我跟你说,我们有个群,都没拉你!”
船夫不屑一顾,回击道:“不是我说你,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加有他俩在群吗?就算不得已加了也是群屏蔽?”
小喻不解:“为什么?”
相寻昼叹了口气,觉得小喻对于自己当电灯泡的职业生涯没有一点清醒的认知,他语重心长道:“孩子,你长大就明白了。”
小喻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了好一会才明白,他不服气怼道:“嘿!我算是明白了,相寻昼,你给我等着!我还就喜欢当电灯泡了!”
“反正你们也不告诉我后面的安排,我等会就去找他。你刚让我把他拉上船,我还以为有什么计划呢,结果跟个哑巴一样。我现在再去找他过来,看你说不说话。”然后就一溜烟跑走了。
“你别... ...”相寻昼语塞,他的内心有两股势力在打架,一方想阻止一方在雀跃。
与苏律回的偶遇非他所料,而且结果好像...挺差的?
他印象中苏律回从不晕船,虽然他推开自己和离开时也不像晕的样子,走的那么稳,推的那么决绝。但就算这样,他也不敢轻易说苏律回骗人。
苏律回,你来西水是为了院长,还是为了李杉?相寻昼眉头紧锁,他想:这两人的秘密都太阴暗了。
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仍由苏律回这么查下去,他相信苏律回一定找到他想要的。那到时候,相寻昼自己的秘密,想深埋的东西,也会... ...
——“铛!铛!铛!铜钱买得阳寿皱,千金难压魂似火,尽于欢!”
突然,整个天马街道的人,耳边都响起了一声高呼,黝黑的天穹闪现出全息投影的十二生肖拟态像,伴随一阵诡异的铜锣声,一个接一个向天马街中心飞去——“于欢”开市了。人潮涌动起来,眨眼一瞬间,相寻昼也不知消失到何处去了。
天马街如苏醒的机械巨龙,一时之间,姹紫嫣红的LED灯与投影同步闪耀,从子鼠区开始,店铺或者小摊面前纷纷自动升起红灯笼,意味着“营业”。
却没有一个活人卖主在摊位面前,取而代之的是面带标准微笑,轻声唱昆曲的机械青瓷仕女俑,或者是背着砍刀露着蟒纹,头戴红巾横眉冷对来者的机械巨汉。
“青鸟”无人机红瞳似火,在十二区不断巡回。苏律回走到与赵省约定的地点,赵省却不见人影。这倒是奇怪,平日里赵省可是“守时”的代表。
苏律回决定等一等,赵省不会无缘无故失约。没等多久,赵省便给他打了个电话,只听他说:“苏律回,赵昕来了。”
苏律回有些奇怪,赵昕怎么会莫名其妙跑来这里?赵省此行的行踪应该是保密的,赵昕就算想查也查不到。赵省继续说:“她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尽快在三天内处理完。”
“行,不急。”苏律回听出赵省语气中的无奈与紧急,欣然接受了一个人出任务这件事。
要不说是狂欢节呢,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齐聚一堂,人一多,事情再简单也会变得复杂起来。苏律回叹了口气,他多希望赵昕只是一时兴起来凑热闹。
天马街实在是太大了,走一晚上估计也只能看个大概,苏律回决定先把地上一层扫一遍。他发现天马街建有诸多雕塑,他面前这个是一个戴着青铜牛首面具的机器人,正跪在蒲团前,向着佛龛上全息投影出的财神爷上供赛博香火。
“于欢”的主人一定很有钱,而且很爱钱。苏律回越看越笃定这个想法,但联邦的有钱人太多,非常有钱的也不少,根据这个锁定不了谁。
“于欢”未搬迁之前,李杉住在其楼上,那搬迁后呢?新旧“于欢”从外观上来看一模一样,除了辰龙区直入云霄的中控大楼,其他四区也有一些七八层高的小房子,就是不像是会住人的样子。
苏律回有些犹豫,李杉在采访里,真的没有说谎吗?凭借剪报发现的,李杉与“于欢”细微的关系,还想在这里找寻线索如同大海捞针。
李杉得多念旧,才会再次住在新的“于欢”楼上?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也说明,“于欢”这个古玩市场,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如此想着,苏律回便着重关照了在小楼底下的店铺,虽然他觉得李杉像是会斩尽与自己过往有关的一切,不留一点后路的人,而非念旧之人。
“嘿!你在这里啊!”苏律回面前突然冒出来个穿着怪异之人,听声音才知道,原来是小喻。小喻嬉笑道:“我厉害吧!人群中一眼就看出来是你了!”
苏律回却笑不出来,在镜花水月的蒙面人群中被一眼认出是什么好事情吗?苏律回淡淡地说,试图哄着他,把话套出来:“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小喻开心地笑了几声,卖了个关子:“因为...你很特别啊。”
这也是个人精,苏律回心下了然,放弃了与他周旋,自顾自的把玩起手上的玉佩,他刚就发现,这玉佩上雕琢地纹路倒是与帷幔上有些相似,但这没有摊主,只有一个一直瞪着苏律回看的机械大汉,苏律回左看右看,终于发现了他从刚才就觉得诡异的地方——买卖双方没有交易手段。
虽然他九幽纱可以自动识别眼前的文玩,搜索出相应的资料供买主参阅,但它没有任何可以付钱的功能。线下也没看到什么支付码,端脑数字货币交易也是需要人与人或者人与复制人之间的,低等的机器人是不行的。
倒是有一只嵌在桌子上,仰天长着大口的的金蝉,苏律回撩起帷幔看去,只见它肚子里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投进去多少东西填满它的空虚。
难道“于欢”是用纸钱交易?苏律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雕像,他给赛博财神上供的香火,可是货真价实的铜钱。
小喻见苏律回不理自己,又开始找话:“诶,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乌喻,他们都叫我小喻。”
“我叫乌有。”苏律回借着光线,一一查看,发现这几个玉佩按一定顺序排列,上面的纹路倒是可以连起来,像是一副画。
小喻愣了一下,才明白苏律回的意思,他有些好笑道:“好吧乌有哥哥,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喽。诶,话说你跟队长怎么认识的啊?”
“队长?”苏律回将玉佩放下,有些警惕乌喻所言。他不觉得乌喻会“不小心”透露什么,他就是故意的。乌喻点点头,目光清澈地说:“是啊,你跟队长肯定认识,不然他刚才也不会让我招你上船。”
“你为什么不问他?”苏律回已经确认雕琢的纹路就是一幅画,他利用端脑携带的工具,将玉佩上的纹路扫描到端脑里储存,并开始扫描帷幔上的暗纹,准备做个对比,回去搜索画的由来。
最重要的东西,往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苏律回记下了这摊的位置,这无人小摊不挂灯笼,后面也正好有一栋小楼。但这种小摊不是个例,苏律回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他还得再去其他类似的小摊查看,没工夫陪乌喻玩。
乌喻刚才支吾了半天,最后才咬牙说:“我问了,但是我不敢相信。”
“还有你不敢相信的?”苏律回本来想走的,听到这停下了脚步。他很好奇,相寻昼会跟乌喻怎么说自己与他的关系。乌喻犹豫道:“是啊...队长说,你是他...”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群身穿警服的人,拿着电棍就冲了过来,左顾右盼,神色紧张,像是在找谁。
乌喻眼尖,小声骂了一句脏话,连滚带爬地跑走了,给苏律回留下句:“别说你见过我!”
为首的警官很快搜到苏律回所在的地方,他双手背后,质问苏律回道:“刚你旁边的那个人,去哪了?”
苏律回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他觉得警官来的真不是时候,哪怕晚那么几秒也好。
警官权当他不知道,横着眉,对着人群大声说:“各位,现有一位偷渡者进入市场内,偷渡者未携带帷幔,带着个红色面纱,顶着斗笠,‘于欢’主人说了,若有提供信息者,可赏百万。”
百万,这可不是小数目。人群窃窃私语起来,虽然知道“于欢”的主人必然很有钱,但能随便拿百万给人的,全联邦也没几个。有勇者上前,指着左边的街道跟警官说:“他刚往那边跑了。”
警官一点头,随行的一部分人便朝那人指的方向寻去。又有一部分人走到提供线索那人身后,不由分说一把将那人强力擒拿住,警官说:“带回巡检司!”
苏律回在这时举了手,说:“他骗人的,我想起来偷渡者刚才跟我说他要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