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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书吧 > 这个病秧子有毒 > 第7章 味道

第7章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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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看来父皇是铁了心要十弟留下了。”方子显与方子衿并行,走在玄武道上。

方子衿心里在想着其他的事情:“怕什么,一个修道之人,既然来了丹阳,就要按丹阳的规矩来。”

顿了顿,她又道:“胎灵之事绝没有这样简单,无论是不是你做的,父皇会想到的,除了敌国细作,便只有你。”

父皇怀疑自己被妖邪所害,却没有告诉她,反而将十弟方子显从云山召回,摆明了是不相信二人,可父皇不信方子琼也就罢了,竟也不信她。

而贤妃,此举也甚为怪异,以胎灵咒术想要害死熙帝,照理说胎灵咒术在丹阳是没有人会发现的,偏偏熙帝将方子显召回,又偏偏在他师姐纪岁安这处出了纰漏,贤妃定是想不到的,如此,八皇子有一个弑君的母妃,太子之位便不可肖想了,国公府就算没有满门抄斩,也会贬为庶民。可就算杀死了熙帝,她的儿子八皇子也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只会把大熙的水越搅越浑,反而益于在丹阳的方子琼。

“皇姐,真不是我做的,皇弟时刻记着姐姐的教导,家国在前,私欲在后,父皇也是我的父皇,这么多年,我心里那道坎早就过去了。”方子琼神情显得有些委屈,“更何况,贤妃此举,摆明于我有益,皇姐难道以为,弟弟会用这么拙略的计谋?”

方子衿闻言,也觉有理,她露出一抹柔笑:“记着就好,我们姐弟二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万事需谨慎……就算是你做的,也应该把尾巴藏好,把事情做干净,而不该落得今日这般局面。”

方子琼会心一笑,转而又问:“皇姐,方才十弟应是不想留住皇宫,皇姐为何要……”

“以退为进,告诉父皇,我们并非容不得十弟,也告诉父皇,我们看重他的安危。以我对父皇的了解,这件事情还会继续查下去。”

“皇弟受教。”

*

“咳咳咳!”

纪岁安在殷小小的带路下寻到了周叶的住处,刚走到门前,便听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的阴寒之症,并不像装的。

这是纪岁安第一个想法,可一界鬼王,为何会是这样的?他又为什么那样费尽心思接近她,又利用她屠尽云山?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举手敲了敲门。

“进。”周叶清冷虚柔的声音传来。

纪岁安推门而入,抬眼便看见了坐在窗台前的周叶,分明已经入夏,他却还着厚衣,披着蓝金绣花的避风大氅。他墨发半披,发上簪着一只竹簪,正垂眸侍弄怀里的白毛狸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为一人一猫镀上一层光辉。

狸奴的嗅觉最是灵敏,纪岁安身上的香很淡,却叫狸奴闻见,纵身一跃,跑跑跳跳到了纪岁安脚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裙摆。

纪岁安还是那身绿衫霞裙,娇艳得像春日海棠;周叶一身沉重的靛蓝,像凛冬霜雪,毫无生机。

他回眸看向纪岁安,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岁安,好巧。你和方子显也住这里吗?”

不巧,一点也不巧,纪岁安就是来找他的。

她蹲下身子,抱起狸奴,顺了顺她的毛:“周师兄,我有一只平安结,许是昨日掉在了城外,想问你一下,可有拾到?”

从前,纪岁安会亲切地叫周叶周小叶,可如今,她要让他露出真面目,便不能打草惊蛇,要与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关系才行,周师兄这个称呼,真是刚刚好。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周叶愣住了片刻。

煮茶水的碗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吸引住了二人的视线,周叶回神,两指相并,以灵力控水,开始沏茶:“刚好,你先坐,喝口热茶。”

这个天气,纪岁安虽有灵力护体,还感受不到天热,却也不想喝热茶,她抱着狸奴坐在周叶对面,没有动面前的茶杯。

周叶失笑:“我倒是忘了,岁安不似我,畏寒。”

放在过去,纪岁安一定会说:不会不会,热茶好呀,对身体好。

可如今……纪岁安定定看着周叶,“游梦”以来,第一次离周叶这么近,大婚之夜他执剑的样子与今日这副面含笑意的样子两相交织,竟还是叫纪岁安有些恍惚了。

周叶有所察觉,纪岁安看他的眼神,好像淡漠了许多。上次一别,明明还是一副笑靥如花,不知错觉否,他竟在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恨意?

纪岁安飞快调节了自己的心绪,转而笑了一下:“等茶水凉一下,我再喝。”

想喝凉茶,分明可以用术法,她这样说便是不想喝他的茶了。周叶心下微凉,继而拿出一个老旧的红色平安结:“岁安说的是这个吧,绳子断了,我补了一下,本来是想东华顶再见给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纪岁安看见这个平安结,内心还是欣喜了一阵:“是这个,谢谢周师兄。”

她接过平安结,仔仔细细系在了腰间,生怕它再次掉了似的。

“多日不见,岁安怎的与我生分了?”

纪岁安一心想着与这只鬼保持些距离,以免重蹈覆辙,却忽视了打草惊蛇这一说,她想了想,笑说:“以前是师妹不懂规矩,照理说,我应当叫你一声师兄的。”

周叶看着她,眼里隐隐有些失落:“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是呀,是儿时很重要的人送的。”

“那他很幸运,送出去的东西能被岁安珍视,还能被岁安视作重要的人。”

纪岁安下意识回想了过去,惋惜道:“可惜……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咳!”周叶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

“你……”纪岁安思绪飘忽,下意识想要开口关心,“没吃药吗?”

周叶摇摇头:“这两日都没吃了,想离开药的味道,感受一下人间初夏的味道。”

他这么一说,纪岁安仿佛真的感受到了一阵微风吹过窗台,迎面而来,带来了夏花和绿叶的气息。

她突然回想起,去年今时,亦是初夏。

云山乃东洲三大宗之一,这一年,轮到云山开学场,集各宗各派年轻一辈的弟子共同游学云山。

这一年,纪岁安二十岁,方子显十九岁,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得多小,偏偏,二人又是上一代弟子中最小的,在这一代求学的弟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纪正明晚来收徒,只方子显这一个徒弟,而纪岁安,则拜在了纪正明师兄青锋子白一啸的座下。二人年纪相仿,性情也算相投,经常结伴而行,吃喝玩乐,为非作歹。那时,纪正明心想让二人多去接触接触其他宗门的年轻一辈,感受一下人家修炼的刻苦,也许能让纪岁安收收心性,是以特意安排两人一起去听学。

纪岁安平时,除了修剑的课,是少有出现的,这下可好,每一堂都被教习先生盯得紧紧的,加之各门各派的这些新苗子们,激情澎湃,四处交友,自然是不会放过纪岁安这个时常被挂在自家宗门剑术教习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剑术一道,纪岁安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就算被提及,也是被挂在上一代人的嘴里,或是艳羡,或是嫉妒。可纪岁安的年纪,放在他们这一代人中,也算不得有多大,侃侃二十岁。

每一堂课上,有人暗自打量,有人热情结交,有人针锋相对一探虚实,纪岁安被弄得颇为头疼,从没给过他们好脸色,也因此在众人眼中落下了个桀骜张狂的名声。

终于有一日,她篡夺方子显逃课了。

方子显每堂课都极为认真,答应纪岁安逃课,也是怕她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荒唐事,他答应了师父要好好照看纪岁安的。

“我们去哪里?”方子显问。

纪岁安想了想,道:“到处都是游学的人,就去……轩亭吧。”

轩亭是一个建在山间瀑布旁边的亭子,每每这个时节,瀑流剧增,散落而下的水花就会打在亭子的瓦檐上,继而落进亭子,打湿半个地。由于那个瀑布所在的山崖陡峭,也鲜少有人发现那里,便成了纪岁安二人躲清静的圣地。

飞鸟脆鸣,空谷传响,这个山谷充满了草木流水的清新气味,可没想到,这个初夏,多了一股有些呛鼻的清苦味。

这是纪岁安第一次见到周叶,他一身玄色厚衣,长发由玉冠束作马尾,独身立于亭中,怔怔看着飞流直下澎湃有力的瀑布飞流。飞流打在瓦檐,檐上滴下一排排水帘,偶有飞流穿过水帘,直直打在周叶身上还有地板上,激起一片水雾,周叶却一动不动,好像在享受着这蓬勃的生命力。

他听见身后来了人,缓缓侧过身,纪岁安呼吸一滞,这才发现,他好白,却不是一种健康红润的白,而是像瓷一样,透白易碎的感觉。他的瞳极黑,深邃幽暗,无波无澜,若不是他的嘴唇还稍有血色,呈现出淡粉,纪岁安真要以为他不是个活人了。

“兄台,不好意思,我们以为这里没人。”方子显见纪岁安一时无措,率先开口。

周叶转过身来,他浑身湿透,额间碎发粘黏在了白瓷般的皮肤上,晶亮的水痕顺着发向下,向下……他还光着脚。

纪岁安甚至觉得,他的脚也好好看。

周叶开了口:“我待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再会。”

瀑布从悬崖之上跌落而下,震得山谷回响,天地共鸣,充斥着纪岁安的耳膜,偏周叶的声音,丝丝缕缕般缠住了她的心弦。湿润的水雾从周叶身后涌来,掺杂着清苦药味,包裹住了纪岁安全身,她突然觉得这里怎么又湿又热,让她闷得慌。

“等一下,你喜欢待在这里便待着吧,我们换个地方。”纪岁安鬼使神差般出口了。

周叶本已经踏出两步,听见纪岁安的话莞尔:“那……便多谢了,我喜欢这里的味道。”

“味道?”纪岁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走吧。”方子显拍了一下纪岁安,转身离去。

纪岁安临走前,回头再看了周叶一眼,周叶提着衣摆,扬起嘴角向她一笑,正如一朵空谷幽兰,迎风而绽。

二人御剑飞出好远,落在一条幽静小路上,纪岁安才开口问:“喂,你知道那是谁吗?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方子显瞥了她一眼,自行得意道:“这你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

“嗯~他就是~”方子显故意拖长尾音,卖弄一番,才继续说,“太初殿那位,很有名的。”

想起那人的一脸病容,纪岁安恍然:“是一宿道人的那位小弟子!与我齐名的周叶!?”

周叶,比传说还要传说几分的传说人物,阵剑双修,却一身病骨。他的病,在修界也是出了名的,传闻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入了根骨,连修道也救不了,一宿道人本该闭关清修的年纪,还在四处云游,只为了给他那小弟子寻些机缘,至少要让他不至于病死了,可惜无数天材地宝,都没能治好。

大家都在说,一个修士,最后若是病死了,那可真是成了笑话,可对于周叶,他要是病死了,那就是天妒英才了。

纪岁安脸上少有的多了几分愁容:“真是天妒英才……你说,一年多以后东华顶论剑夺魁的会是我还是他呢?可他那个样子,哪里是会使剑的样子?”

方子显却是不高兴了:“就不能是我吗?”

话罢,他抱着剑快步向前,进了一片他们常来的竹林。

纪岁安在一旁石墩子上坐着,敲了个二郎腿想着周叶,方子显在空地拔剑而起,练上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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