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已经彻底崩塌掉的支撑点,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个支撑点则明显是个还“活着”的,因为那上面有流动的灵气。在地府和凡间看时,支撑点只是个约等于二维平面的东西,而如今在法阵之下,大家才都明白,支撑点,是根起支撑作用的柱子,以灵力凝聚而成的柱子。
风惠然陪着荀酹走到那“顶天立地”的灵柱旁,问道:“好拿吗?”
“简单。”荀酹偏头向风惠然一笑,“这次轮到你给我护法了。”
“乐意效劳。”
荀酹转身对其他人说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取伏羲琴暂时用不到诸位相助,所以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调整。”
獬豸听言立刻带着局里的人到一旁,四判也各自找了个空地打坐冥想。风惠然出手打出一个防护罩,将他们都罩在了里面。
“你要用盘古钺吗?”
“给你留着吧。”荀酹说着就将自己的一缕灵气化为丝带,系在了风惠然的手腕上。
风惠然问:“你这是干什么?”
“我得进去才能把伏羲琴带出来,这个给你,如果我遇到危险,你就赶紧把我拽出来。”
“你……”风惠然一时语塞。
之前他们决定到封印下之后,风惠然和荀酹又去了一趟第八殿,但是这一次他们却发现伏羲琴并不好拿,因为这支撑点是好进不好出的。如果贸然将伏羲琴拿出来,支撑点一定会塌,对蓬莱、凡间和地府三界都有很大影响。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在封印之下将后土解决掉,那么稳住现在的封印才是首要任务,否则他们还没下去,后土先钻出来了,那一切计划就都白费,到时候就完全被动了。所以荀酹放弃了从上面拿伏羲琴的想法,而是决定将伏羲琴直接拽到封印之下。
但是荀酹一直没有透露在封印之下要怎么拿伏羲琴,原本风惠然以为只是在支撑点外布个阵施个法,没想到竟然是要进去拿。
荀酹拍了拍风惠然的手臂:“放心,真的没有危险。”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风惠然叹了口气,“你别逞强,如果拿不到的话也没关系,安全第一,知道吗?”
“知道。”荀酹拉起风惠然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向了灵柱。
“诶你这人……注意安全啊!”
荀酹背着身摆了摆手,在碰到灵柱的一瞬间就没了进去。
獬豸闲庭信步般踱到风惠然身边,用头蹭了一下风惠然的手臂,调侃道:“被抛弃了?”
“边儿去!”风惠然推开他的头,“你来干什么?”
“把我的护身符还给我。”獬豸伸出一只前蹄。
风惠然翻了个白眼,把尾麟拿出来又重新挂在了獬豸脖子上。
獬豸摇着尾巴说:“这还差不多。”
风惠然没再理獬豸,专心地在灵柱外护法。
灵柱之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源声音,一瞬间,荀酹仿佛回到了忘川之中,曾经的那些撕扯杀虐在他脑海之中晃过一遍,刚有要冒头作乱的意思,就被他强大的神识压了下去。荀酹意识到,这灵柱之中有问题。
荀酹凝神聚气,想要传信提醒外面的风惠然,却发现神识也受了限制。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传信出去的念头,把所有的精神和念力都集中起来,专心地寻找伏羲琴。
荀酹倒并不是很怕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此时在灵柱之内,若真遇到了什么情况,他总是要顾忌着支撑点的稳固,没办法完全放开手脚。此时荀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伏羲琴将它带出。
然而有些时候,事与愿违才是生活常态。
越往上走,荀酹身上的压力越大,四肢百骸仿佛顶着千斤重压,连行走都变得异常艰难。
就在此时,荀酹的周围出现了尸煞。他立刻祭出三光圣水,然而圣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起效,这也意味着他必须等到尸煞已经足够近身之后才能杀掉它们。荀酹立刻在身边竖起了一道由三光圣水构成的水幕屏障,然而这屏障太过耗费精力,还没走出多远,荀酹就已经觉得疲惫不堪。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站在原地不再前进,决定换用召唤之术,将伏羲琴召来。
“小石头?你怎么来了?”
荀酹睁眼看去,前方出现的是渊弦的身影。他心内一喜,刚要开口说话,却瞬间冷静了下来,因为眼前的那个“渊弦”正对自己伸出右手。渊弦右手手心有一个圆形的八卦印,那是伏羲琴上八卦琴轸的印记,因为这个类似与人类胎记一般的印记并不那么好看,所以渊弦很少将右手掌心示人,只有亲近的几人才知道。此时眼前的“渊弦”右手掌心向上,上面空无一物,所以荀酹根本没有多想,直接用束神鞭将眼前的“渊弦”劈开。
紧接着,荀酹的面前又出现了白辩和玄冥的幻影,他们叫嚣着质问着,却被荀酹冷眼相待。接下来是句芒、蓐收、禺?,还有多年前死在束神鞭下的各种生灵。他们接连出现,追着荀酹讨要说法。
虽然荀酹心思坚定,但这些东西接连出现,若说不会产生一点影响,那绝对是瞎话。而且就算不会影响意志,在这种环境下不停地使用束神鞭,也还是会消耗灵力的。
荀酹深呼吸了一下,收回束神鞭,原地打坐了起来。少顷,一块闪耀着五彩光芒的石头从荀酹体内飞出,冲破水幕屏障,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灵体分离。
荀酹跟其他圣器器灵都不同,器灵因为先有器才出灵,所以灵体可以回到圣器之中,但圣器不能被灵体纳入,因为一个器物是不能自己把自己装起来的。然而五彩石原本是天生地长之物,不该有灵气,被女娲娘娘点过之后才有了灵,所以荀酹的生长顺序、修炼方式跟其他灵物相反。别的灵物是本体纳灵体,他自生下来就是灵体纳本体,所以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人敢觊觎女娲石,因为连见都见不到。除非有特殊原因,荀酹也不会把自己的本体拿出来,当然,此时这种情况确实算是特殊原因了。
飞出灵体的五彩石受灵体牵引,但因为没有意识,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它来说只是过眼云烟,完全无法伤到它。此时五彩石只有一个目的,找到当年跟自己共同修炼数十万年的那把琴。
五彩石跟随着圣器之间的特殊感应,顺利地找到了伏羲琴。但是伏羲琴上气息不纯,竟然不肯跟随五彩石一同离开。
与此同时,在封印之下的风惠然蓦然睁开眼,无相锏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打着旋飞了出去。
“初次见面就兵戈相向,不太礼貌吧?”后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无相锏也回到了风惠然手中。
风惠然悄悄放出力量,加固了周围的防护罩,这才走到众人前面,对着后土说道:“我们并非初次见面,而且,我这个人生来就没有礼貌,让你失望了。”
“是了。”后土一袭雪白长衣站立当中,面容看上去温和谦逊,完全不像是个狠戾的人。当然,能被看出来的狠戾都只是虚张声势,越是心狠手辣的人看上去就越慈祥。后土微笑着说:“东海之下,我已经用自己的影子跟风局长打过照面了,前段时间还让分身给贵局留下了一点小麻烦,若这么算,我们确实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过,此时站在这里的我,是真正的我,所以这么算来,我说第一次见面,倒也没错。你说对吗?”
“怎么?不杀人改说教了?”风惠然道。
“这不是说教,只是叙叙旧。”后土看了看风惠然身后的一群人,故作惊讶道:“孟婆大人还没出来吗?风局长,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太早出来杀了你,我就没得玩了?”
“呵,果然啊,就算你喝再多次孟婆汤,骨子里的那点刻薄也不会消散半分。”
“多谢夸奖。”风惠然不怒反笑,“我活了三十多年了,还没有人看出我的刻薄来,若非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我倒真想跟你好好聊聊。”
“三十多年……”后土盯着风惠然看了片刻,然后仰天大笑道,“伏羲啊!你当年把我压在这里,可曾想过万年之后你神族后继无人?!剩下这么几个不仙不神的东西,鼠目寸光,自以为天地之间无人能敌,如今竟跑来我面前送死?!好啊!伏羲,那我就让你看看,你们所谓的天道正义到底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说罢,后土脚下的息壤便动了起来,飞速凝成一把剑,向着风惠然的胸口刺去。风惠然从容应战,无相锏在空中来回舞动,而他本人则插着手站在防护罩内,仿佛是在观战一般。
无相锏随心意而动,远比用手持握时动得要快,风惠然用无相锏把后土从左遛到右,又从右遛到左,来回几次,后土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放弃纠缠,直接冲向风惠然所在的位置,然而却被外面的防护罩给弹了出去。
风惠然抬手,无相锏就擦着后土的头发回到了自己手中。
后土踉跄两步,勉强用剑保持住平衡。
风惠然嘴角挂上了讥诮的笑容:“我当巫神有多大能耐,却也不过如此嘛。”
后土不甘示弱:“我当你有多大能耐,不过是借了这封印之上的神力。看来孟婆大人还真是心疼你啊,临走还给你留下了这么个东西。”
风惠然终于确认,后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恢复,刚才自己含糊略过,又把无相锏上面的灵气暂时盖住,果然迷惑了后土。风惠然说道:“孟婆大人自然是心疼我的,听你这话音……难不成你暗恋孟婆大人吗?”
“我呸!”后土说,“他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值得我暗恋的!我看也就只有你这个不长眼的能看上他!”
风惠然摸着手腕上的丝带说道:“后土啊,你说你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能连孟婆大人都骂呢?你不怕天道罚你吗?”
“天道?!”后土嗤笑起来,“天道不仁,以我族之命为草芥!说什么众生平等,装什么天下大义!不过是个凭一己喜好随意断人生死的无良之辈!我已被关在这封印之下,还惧什么天道!”
“这点我倒是同意你。”风惠然说,“我也觉得天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天道啊,冷眼旁观,以为自己就是天地主宰,所有生灵都要按照他定下的规矩生存。可我却觉得,生而为人,总该要争上一争,不然真的枉来世间一遭。”
“你……”后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风惠然,“你不是……不,你是……你……你是谁?!”
“我?我就是我啊。”风惠然笑了笑,将手背到身后。
不过后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脸上又挂起了那一副彬彬有礼的笑容,对着风惠然说道:“风局长,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可惜无论什么打算都没有用了。因为孟婆大人已经被困死在灵柱之内了!”
“调虎离山这个方法,用一次可以,到第二次就没用了。”风惠然冷静地说道。
“不信吗?”后土绕到了一旁,用手轻轻摸着那灵柱,“这可是伏羲大神留下的东西,我又在里面加了一点点魇术,哦对了,还有几只会织梦的伯奇。我想,现在孟婆大人大概已经坠入梦乡之中了。梦里会有什么呢?有他最爱的那个人,他会跟那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完全把你忘记。”
风惠然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的护身符,这才惊觉那护身符上已经没有了荀酹的气息。他不动声色,立刻用手拽了一下手腕上的丝带,结果毫无反应,就好像那是一根普通丝带一样。
后土接着说:“你们一行全仰仗着孟婆大人,如今他坠入梦乡,你们就困死在这里吧。等他彻底被梦境吞噬,你们外面这个罩子就会跟着一起消失,到时候我再一个一个把你们都吞噬掉,像强良吞噬渊弦那样,这里有仙、有人、有妖,还有一只神兽,吞了你们,我就能出去啦!到时候天地之间唯我独尊,我就是要让天道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天下之主!你们对我巫族做过的所有事情,我都要一一奉还!”
风惠然一边给灵柱中传信,一边跟后土周旋起来:“你说我们对巫族做的事?做的什么?挑拨巫妖大战?”
“看来风局长知道的不少嘛。”
风惠然直接打断了后土接下来的话,说:“你出身人族,有什么资格说代表巫族?”
“我就是巫族!”后土喊道,“我自生来就是巫族!是你们人族的算计才让我落到这步田地!”
“好吧,今天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上上课,让你知道你那个不靠谱的爹和爷爷做下的孽,到底是什么缘由。”风惠然也走到了灵柱旁边,“当年天漏,洪水肆虐,女娲娘娘不得已炼五彩石补天,那个时候巫妖二族皆有能力自保,唯独人族四处逃散,寻求各种能人异士的帮助。妖族伸出了援手,而你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