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暮云有些嫌弃地擦拭着不小心沾染到手的血液,一转眼恢复了以往那副好说话的神情,从屋顶上落了下来,站在众人面前。
“你也是邪教中人?为何帮我们?”周雪松看着巫暮云那副倏然转变的神情道。
此人气场强大,方才那一招式甚至还没有叫人看清楚便将夜来风杀害,必定不简单。周雪松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联合青梧等人将他拿下时,贺宴舟却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这一句话令周雪松的八字胡须都不禁一惊,不解地看向了一旁的青梧。
青梧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巫暮云将七杀重新缠在了腰间,对着众人道:“夜来风是冲着我来了,给各位带来不便,实在抱歉。如今他已死,各位可放心,今后神医谷不会再受人威胁。”说罢,他再看了一眼贺宴舟,“也多谢贺兄这几个月的收留,巫某感激不尽,今后必定报答。”
巫暮云看着几位弟子手里都带了武器,又道:“我虽是邪教中人,但今日来此并非要对各位不利,各位大可放心。”
言罢,巫暮云转身准备离去,不料贺宴舟却忍痛冲到了他前面,看了他一眼就往前走去。
巫暮云只好乖乖跟了过去。
等两人都走了,众人才放下了警惕。
周雪松问青梧:“周某知道神医谷不论江湖是非,但收留邪教中人……这,实在……实在……唉!”
为避免误会,青梧哪怕再无奈,也只道:“神医谷从来只救人,不杀人。既是救人,就不分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他就躺在我神医谷内半死不活,我是救还是不救?”
周雪松听闻也就闭了嘴不再多言。
夜来风的尸体被莫子俞派人给处理掉了,但有一个问题,他并没有易容,这叫众人疑惑不解,尤其青梧。
都道是‘千人千面’,又怎会以真面目示人,奇怪,太奇怪了……
贺宴舟带着巫暮云来到了清风居。
叶文昭正在摸索着手上的红|枪,一见来人,惊喜地跑了过去。
“云公子,你真的没事,太好了!”
巫暮云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枪练得如何?”
叶文昭瞥了一眼贺宴舟,看样子还没有消气,“你教的招式都学会了,正等你回来继续教我呢!”
“那可就没办法了,我也只会那些,你要是还想学就得让你贺叔来了。”巫暮云轻声道。
叶文昭瞪了一眼贺宴舟,“才不要!我……哼!”
话还没说完叶文昭就拉着巫暮云跑到了一边,巫暮云看出了两人的不和谐,道:“吵架了?”
叶文昭点了点头,而后叹口气,悄咪咪道:“其实我贺叔并不是不想教我,而是他也办法教我。”她压低声音:“他之前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还是要云公子教的!”
“咳咳!”贺宴舟看着两人倏然冷了脸,巫暮云哄了叶文昭两句便回到了贺宴舟身边。
两人进了屋,坐了下来。
“二公子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吗?”贺宴舟开口道。
巫暮云顿了顿道:“这些天我在外面看到一些应季的吃食,过几日带给贺兄尝尝……”
“巫暮云!”贺宴舟倏然打断道:“你为何要骗我。追杀你的真的是南诏女王?还有这些天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你不打算和我坦白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恩,所谓的要与我为友?”
巫暮云有些无奈地低头轻笑了一下,“贺兄果然聪明,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贺宴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他只好道:“江湖是个是非地,有些事情,贺兄知道了反而不太好。”
“你瞒我的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你我之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朋友可不是这么做的。”
巫暮云苦笑道:“朋友,贺兄只当我是朋友吗?”
“不,你我现在没有任何瓜葛。”贺宴舟说着去里屋拿了几包草药丢给了巫暮云,“你身上的伤我既然已经插手了,那就该把它治好。这些草药你拿着,今后江湖再见,不是敌人亦不会是朋友。”
巫暮云拿着草药看看,“南冥教如今的局势对其他名门正派来说,十分不利。你与神医谷虽然不论江湖是非,但我也不得不防,南冥教并非要追杀我,而是我欠我哥一场比武,身负未定,南冥教便无教主。夜来风杀我的目的我不知道,但也许是因为昆山玉。”
贺宴舟质疑道:“昆山玉在你手里?”
巫暮云道:“准确说是曾经在我手里,但一块破玉,我实在不感兴趣,转手便还了回去。”
“你从哪得来的?”贺宴舟继续问道。
巫暮云道:“自然是吴淼手中,但还回去后,吴淼便死在了芳菲苑。如今这块玉佩究竟在谁手里,除了方世杰没人知道。可惜的是,慕容霖将人带回千机阁的路上遭人埋伏,方世杰被当场杀害。”
贺宴舟并不惊讶,因为他早就料到方世杰必死无疑,这其中的幕后黑手必定不会放过他。
“夺走昆山玉的人,就是杀死他的人。”巫暮云道。
贺宴舟只觉得这快玉佩哪怕能开启天下第一武库,流落在江湖当中也是个祸患,只怕到最后江湖风波又起,难得平静之日。
贺宴舟‘啊’了一声,“所以这些天你究竟在做什么?”
巫暮云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迟迟没有开口,只听贺宴舟又问:“又是我不该知道的事情对吗?无妨,我也懒得问。”说着起身提上酒葫芦便往院子外走去,“你无事的话,早些走吧。”
巫暮云愣在原地许久,扯了扯嘴皮往身后一转,消失在月色之下。
直到天色渐亮,走到了幽州城边缘,不远处的房檐下露出一个人影,似乎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只见那人的衣角被晚风吹到了月光下,整个人隐没在黑暗当中露出两把刺刀,怀抱着双手,抬眼看向了巫暮云。
沈十一带了面罩,只露出一双凤眼,放下双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今日我不想动手。”巫暮云眼里闪过戾色,出口便是清冷的南诏国语:“劝沈大人莫要纠缠。”
沈十一将占有血迹的双刺插回了背上,回道:“巧了,今日我也不是来动手的,二公子只要知道自己欠主人一场比武便可。我来不过是提醒你,靖王昨夜到了幽州城,你多加小心,可别被这些名门正派抓住了。”
巫暮云脸上的戾色散了,转而有些嘲讽,“上官拓?哼,怕是为了昆山玉而来。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多谢提醒。”
沈十一道:“不客气,二公子若是还不回去,主人估计也会亲自来请,你可得想好。”
巫暮云没回答,只是看着沈十一刺刀上的血迹,“你杀人了?”
沈十一往后看了一眼,“对了,忘记告诉你,神医谷有一部分弟子被南诏的金蝉蛊控制,有几个被我遇上的,顺手便被我杀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十一道:“我骗你做甚?”
“糟了!”巫暮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然回头又往神医谷的方向直奔而去,沈十一摇了摇头,不久便消失在了他身后。
月黑风高,白梅林里,贺宴舟几乎饮了一夜酒,最后和着月色入了睡,一堆酒坛滚落在树下。
说来也奇怪,这些师兄弟们酿的酒就像源源不断似的,贺宴舟来了不知多少次,还是没能将其饮尽。
待到次日破晓,贺宴舟才从树上迷迷糊糊起了身。
他心里不畅快,喝酒也没滋没味的,揉了揉额间,等清醒过来了,才慢悠悠走出了白梅林。
贺宴舟哼着小曲儿,走起路来有些晃悠。
然而就在他走到了离清风居不远处的学堂边时,发现地上莫名躺了一堆尸体,以为是眼花没看清,再走近了些,脸色瞬间苍白。
“怎么会这样?”贺宴舟一边想一边往清风居那跑去。
等破开了院子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他慌忙冲进里屋,到处找了个遍,就是不见叶文昭的身影,于是大喊道:“阿昭!阿昭!”
可是喊了许久,仍旧没有任何回应,直到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红|枪,以及枪矢上的血迹,踉踉跄跄往院子外跑去。
清晨的阳光十分刺眼,照得贺宴舟将那些路上的尸体看得清清楚楚——有膳食堂做饭最好吃的厨子,也有曾替青梧照顾过他的小师弟,都是熟悉的面孔,却都躺在了地上。
贺宴舟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逼迫自己停在了百草方背后。
这里的尸体最多,血腥味最重,甚至还能看见爬在血泊中蠕动的蛊虫。
“二位体内都被种下了蛊虫,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忽然,一声音传入贺宴舟耳里,他躲在房背后偷看过去,只见几位黑衣杀手将青梧和莫子俞等人擒住。顿时,他心中忽然明了,那死去的人并非夜来风,是有人假扮了他,声东击西,为的是那块昆山玉。
巫暮云说昆山玉并不在他手里,那这些消息又是什么人传到了夜来风跟前的?还是说夜来风也像沈十一那样,一直默默跟在巫暮云身后,瞧见他拿了昆山玉便开始对他穷追不舍了。
昆山玉离开了千机阁,果然只会带来祸患。
“哼!夜来风不愧是’千人千面‘,竟易容成周雪松的模样来骗老夫,好得很,实在是好得很啊!”青梧说着一身内力迸发,震开了束缚他的两位杀手,谁知却是牵动到了体内的蛊虫,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莫子俞试着挣脱却徒劳无功,急忙道:“师傅!你没事吧?该死的!你们这些小人,有种正面单挑,别玩这些阴险把戏!”
带头的杀手将青梧从地上扶了起来,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谷主生气也没有用,事情已然发生,你们神医谷留不了了。”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竟敢!”青梧激动道。
贺宴舟听闻有些愕然,平复心情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百草方前的杀手也就十几位,夜来风以及其余几位杀手并不在场。
“看来他是去追巫暮云了。”贺宴舟心道,“豁出去了!”
倏然间,’噼里啪啦‘,神医谷各处房屋发生了爆炸,学堂以及膳食堂都燃起了大火,火势凶猛无比,火舌席卷了而来。
弄得贺宴舟有些猝不及防,感受到滚烫的火焰朝着百草方扑了过来,闪躲不及,直接在几人面前现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