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在叶木村生活了十年,关于这个村子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但此时的叶木村竟然让她惊觉陌生。
月光也照不透那一片漆黑,整个村子似乎笼罩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里。
“这些瘴气含有剧毒,一碰就会浑身起疱。”罗致礼压低声音说道。
“是不是和感染瘟疫的人一样?”季落想到之前阕平形容的感染瘟疫的人。
也是浑身疱疹。
“没有瘟疫,是毒。”
“有什么方法能隔绝这些瘴气吗?”季落看罗致礼的样子应该是有办法处理的。
罗致礼犹豫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个倒是有些用处,不过后遗症……有点严重。”
“什么?”李逢春冷冷的盯着他。
“一天内浑身无力,如果遇见那个白衣人恐怕我们都毫无还手之力。”
听到这个后遗症,季落也不免心生怀疑,罗致礼出现的时机太巧了,现在有拿出这样功效的药。
“不急,我们先不进去,沿着周围看看。”季落按下李逢春的刀。
罗致礼也没觉得季落的怀疑有什么,神色自若的收起了瓷瓶。
只是低头的时候自嘲一笑。
季落看着罗致礼的样子,眯了眯眼,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靠他的药进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
遇见了也是必死的局面,她不能用她和李逢春的命去赌。
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呢?
李逢春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她是对这里最熟悉的人。
叶木村背靠苍越山,也就是村里人常说的后山。前面则是东丰河的一条小支流。
可谓依山傍水。
苍越山占地极其广阔,地形复杂,现在他们贸然过去也有危险。
至于东丰河的那条支流,水面开阔平静,或许水下能通过。
“河。”李逢春突然出声,打断了季落的思考,却也和季落不谋而合。
“可你们别忘了,东丰河的异状。”罗致礼开口提醒。
“越是表现的危险的地方,或许越是突破口,一切因东丰河而起,一切线索又指向东丰河……”季落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
李逢春已经先一步去牵马了。
随后三人站在两匹马前陷入的深思。
“额,我……”罗致礼也有些语塞。
李逢春看了一眼罗致礼狼狈不堪的样子,皱了皱眉,丢了一条缰绳给他。
“哎……多谢……”罗致礼慌乱的接过缰绳,然后对着李逢春拱手致谢。
季落落始终未发一言,只是望着李逢春的举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介意吗?”李逢春突然问她。
“若我介意,你是不是要跑着过去?”
季落浅笑着接过缰绳,先一步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丝毫不似平日里的温婉模样。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李逢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李逢春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季落一直表现的温婉知礼,极少见她俏皮的样子。
她策马而立的飒爽,唇角勾起的弧度,都让李逢春不觉握紧了手中缰绳,他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随后又像是被一双手紧紧的紧紧地攥住,一股酸涩之意瞬间冲上鼻腔。
李逢春忽然意识到,这些日子那些温婉守礼的浅笑之下,深藏的是她鲜活的本性。
夜风微寒,吹起她的长发,他望着她的身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些东西正在心底破土而出,再难压抑。
“走吧!”季落微微弯腰,对着李逢春伸出一只手。
他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引得季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走。”李逢春借力翻身上马,双手虚扶在季落腰间。
季落季落轻夹马腹,策马向前。
李逢春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蜿蜒的路,此行危险,但为了季落他愿意赴险。
季落担忧叶木村,那他也会竭尽全力。
纵是刀山火海,他也甘愿。
季落不知道李逢春的想法,但她能感觉到李逢春从刚才起就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担心吗?
还是说他想起什么了?她刚才逗他,既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痛苦,也是想暂时阻止他回忆起往事。
罗致礼看着两人方才的互动,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三人越靠近河感觉寒意越重,现在已经接近子时,这条支流的河水是否也会像凛川外那一段东丰河一样表现出沸腾的样子呢?
然而,等到了河边却又发现河水一片平静,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人心底发毛,仿佛水下蛰伏着什么,只待时机成熟,便会骤然翻涌而出。
“这河……似乎有点不对劲呐。”罗致礼喃喃说。
“确实,太平静了,以往这条河虽然不算汹涌,但也不至于如此安静。”季落皱眉看着河面。
不过他们的方向倒是没错,河面上确实没有瘴气。
“沿着河顺流而下就是叶木村,得砍些木头做个木筏。”季落指向不远处的一片树丛。
李逢春没让他们插手,锋刃过处,树干应声而断,很快就把树砍好了。
罗致礼则帮他一起用攀缘在树上的藤蔓把木筏绑好。
季落则站在一旁时不时抬眼望向河面,那里依旧平静。
这种木头的的浮力很好,绑好的木筏稳稳地浮在水面上,李逢春用脚踩了踩,确认结实后,示意季落上前。
三人站在木筏上,由于是顺流而下,不需要撑杆。
李逢春用灵气控制着方向和平衡。
随着一点一点点接近叶木村,季落的神色也越发严肃。
昔日平静的小山村如今诡异无比,没有灯火,没有鸡鸣犬吠。
就如同一个荒野鬼地。
三人小心翼翼的走在土路上,他们已经进来的格外顺利。
季落有一种他们自投罗网的感觉。
“白衣人呢?”李逢春眼神如刀,扫过罗致礼。
罗致礼也皱眉观察着四周,“他每夜都会先在外围现身,而后潜入此地。我只进来过一次,那次险些丧命。”
“那你究竟看见了什么?为何先前只字未提!”李逢春的话格外冷。
“我说过了,这里早已是死地。”罗致礼摊了摊手。
季落快步插到两人之间,“别争执,去我家看看再说。”她的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忧虑。
季落的家位于村尾,几乎要穿过整个村子,此时也正好观察一下村子的现状。
然而他们刚走到那颗老桃树下时季落突然停住了步伐,她抬头看向已经满树的桃花。
明明之前妖兽闯入时已经将这棵树撞到,她离开的时候桃树已然枯死,而此刻为何会开出满树桃花?
“看来这桃花……开得早了些……”熟悉声音幽幽传来。
三人身形同时一僵,猛然转身。
罗致礼瞳孔骤缩,压低声音道,“就是他,白衣人。”
季落与李逢春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之色,他果然有鬼。
李逢春冷笑一声,抽出长刀,“阕平,你果然有问题。”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季落平静的说道。
“奥?你们知道我就是白衣人?”阕平眉梢轻挑,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确定,但你一直有意无意的让我们赶快来这里,如果一直藏着,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季落缓缓道。
李逢春长刀直指阕平,“说,有什么目的。”
阕平脸色的笑意逐渐消散,歪了歪头,打量着李逢春,“灵气充裕,不过太过炙热,他应该不是特别喜欢,倒是……”他看向季落,眼中尽是满意,“灵气温和,而且还有巨蛇族的寒气封印,他应该会喜欢……”
季落心头一震,阕平竟能一眼看穿她体内连乾老都未能察觉的封印。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之前青碧山来的人也是你杀的?”李逢春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你是说那个灵气稀薄的小朋友吗?灵气太弱了,甚至连他的一丝意识都不能唤醒,简直没用。”阕平的语气中满是嫌弃,就像是谈论午饭时溅到衣服上的油点子。
在他眼里,人命竟如此轻贱?
也是,若不然怎么会制造这样一场“瘟疫”。
“他是谁?”季落握紧袖中的匕首,防备的看着阕平。
“哈哈哈哈,你是想当一个明白鬼吗?”阕平突然发笑,然后冷冷的歪头看着季落,“可我为什么要满足你?”
李逢春皱眉看向他,这个阕平不像是人,倒像是妖。
但他身上没有丝毫生气。
外表是人,行为动作似妖,而又非人非妖。
李逢春回忆自己这两年看过的古籍,似乎确实有一种东西符合……只是这种东西早就灭绝了。
“蜚妖?”李逢春心头一震。
上古时期就该灭绝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蜚妖不是妖,而是一种灾厄的化身。
怪不得毫无生气。
阕平挑眉看向李逢春,“哦?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我们。”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李逢春当即把季落拉到自己身后,“小心!”
只见阕平的一只眼睛突然消失,一个空空的黑洞开始弥漫出黑色的瘴气。
“既然认出来了,那就更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了……他还等着灵气呢!”阕平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