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困？”郑桐说话。
“是啊，昨天备课到凌晨。”
下午，这家奶茶店开在居民区，人流量不算大，陆烬都怀疑会随时倒闭。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陆烬倚着玻璃窗打盹。盛夏的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她白皙的后颈，微微发烫，陆烬不得不抬手挡了挡。
“你这会不会太拼了？”
“还行吧，这不是家长希望我再带几天，她得另外再找家教老师。”
拿到江城大学本博连读的录取通知书后，陆烬决定好好复习大学里的课程。当家教暂停，预备大学生开始。
“你这么早就开始预习大学里的课？”
陆烬：“是，专业书比较多，估计大学会比较卷。”
“那肯定，到你们那个专业的，都是省排名靠前。”郑桐说，“这盛况，不敢想象。”
她捏着吸管，搅了搅奶茶，说，“这几天我也好累。感觉上班太累了，工作里的人际交往让人心烦。”
“最近我表姐跟她女朋友吵架了，工作也不在状态，唉，小宋姐赶紧原谅我姐，来公司聚餐吧，要不然我一个人真承受不来。”
“她们因为什么吵架？”
“我姐工作太忙了，爽了几次约，小宋姐就生气了，觉得她俩价值观不一样，就提出了分手。”
“啊？”
“小宋姐觉得赚钱是为了生活，不能为了赚钱而牺牲生活上的一些事情，我姐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吧，有时候工作起来就比较忘我。”郑桐说，“哎？你什么时候对别人的恋爱感兴趣了？”
之前在班里，她正儿八经地扯过旁边的凳子，坐在陆烬身边，想要跟她说八卦。结果，下课十分钟休息时间，都不忘整理习题的陆烬，捏着笔，看试卷，头都不带抬的：“忙。”
那叫一个冷酷。
害得她八卦没处说。
“最近吧。”陆烬说。
“也是，最近比较无聊，”郑桐说，“你知道体委在追隔壁文科班的女生吧？你猜……”
等嘴说干了，郑桐喝了一口奶茶，说，“没想到吧？”
“嗯。”
“靠，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
陆烬手放在腿上，说，“你表姐怎么发现自己性取向的？”
“这我哪能知道？就有一年暑假，我在路边看到她跟女生牵手，然后她也看到我了，给我买了些吃的，让我早点回家。再后来就是她在我房间里爆哭，说女生跟她分手了，当时我都懵了。”
她们在奶茶店又待了半小时，在商场逛了逛，就各自回家了。
结束家教那一天，女主人留陆烬吃了顿饭，结算了工资。拿到人生第一笔工资的陆烬，给爸妈炫耀了一下，又专程给备注为“Cool Queen”的微信发去消息：“今天拿到工资了，请你吃饭。”
“多少？”
“整整两千块呢。”
“小孩身上不能留这么多钱。”
“[哼]。”
“我请你吃饭吧，庆祝一下。”
“那不行，今天得我请。”陆烬发去了一家火锅店的地址。
“我今天要加班，改天吧。”
陆烬发了一个“哭脸”的表情，对方也回了个表情，是一个安抚猫猫的表情包。
郑桐：“好啊，一起吃晚饭。”
郑桐：“我现在累麻了，远的地方不想跑，快下班的时候来我公司这儿吧，我们在附近吃。”
临近晚饭的时间，陆烬到了郑桐公司楼下。郑桐：“你上楼吧，我还有几个表格要处理。”
郑桐表姐的公司在写字楼的十楼。刚要走进去，迎面就碰到一个穿西装的女人，女人戴着金色大圈耳环，画着红唇，港风十足。她打着电话往外走，见到陆烬停下脚步，说：“你是？”
“我是郑桐的同学。”
“哦。”女人上下打量她，说，“你是陆烬吧？”
陆烬刚猜出女人的身份，女人就开口印证了陆烬的想法，“我是郑桐的表姐，你跟她一样叫我姐就好，我现在有点事，待会再聊。”然后风风火火地走出去了。
“终于干完了。”郑桐赶紧关上电脑，“走，快走，趁我姐回来之前，要不然她又要安排任务？”
“孙猴子哪里逃？”说谁谁来，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表姐，伸出五指山抓住郑桐，“你就这么想你姐的？我就这么压榨人？”
郑桐低头小声嘟囔：“不是吗？”
“走，难得你同学过来，我们一起去吃顿饭。”表姐边说，边朝陆烬笑，“郑桐经常说起你，大学霸，今年考上了江城大学的临床专业。”
三人选了写字楼旁的商场，吃烤肉。中途，表姐出去打电话，回来眉开眼笑地说：“待会你小宋姐过来。”
“你们和好啦？”
“还没，不过她答应过来吃饭了。”表姐说，又对陆烬说，“我女朋友待会过来，你跟着郑桐一起叫姐就好。”
很快，小宋姐出现了，穿着一身清凉的长裙，手里拿着一顶卡其色遮阳帽，表姐殷勤地接过她的手包：“宝贝，去哪儿玩了？”
“河州。”
“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玩的吗？”
小宋姐没有理表姐，亲切地和郑桐打招呼，又马上看到她旁边的陆烬：“你是？”
“姐，你好，我是陆烬。”
“你就是陆烬啊，你好你好。”
“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一个人去的河州吗？”
“不是，跟大学同学。”
“哪个大学同学？”
“你这么好奇，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
表姐讪讪地说：“这……不是你这几天没给我回消息吗？”
“反正给你发消息，你也不会去。”
陆烬和郑桐两人埋头苦吃。表姐拉拉小宋姐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能不能不在孩子面前吵架？”
“那你别跟我说话。”
“啊，我吃饱了。”郑桐夸张得好像在演儿童剧，把筷子放在碗，偏头朝陆烬挤眉弄眼，陆烬接茬，“是啊，我也吃饱了。”
“姐姐们，我们先走啦。”
“哎，再吃点。”
“吃不下啦，”郑桐说，“我还想减肥呢。”
她跟陆烬马上闪人了，也没管后面表姐的喊声。
郑桐摸了摸不存在的汗：“逃脱了。”
陆烬若有所思。
“怎么了？想什么？”
“没。”
回家的地铁上，陆烬找了个能靠的位置，旁边不远是一对情侣，女生亲昵地搂着男生的腰，说着些什么。坐着的地方有一对中年夫妻，依靠得不算近，偶尔用方言交谈两句。到站，人们下去又上来，挤来了一对年轻夫妻，抱着小孩。
陆烬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网页，输入了三个字，“同性恋。”
地铁在隧道里呼啸，窗户带过发光的路牌，外面又重新陷入昏暗。
“同性恋合法的国家有哪些。”
“大家不觉得同性恋很恶心吗？抵制同性婚姻合法！”
“女儿说自己是同性恋，该怎么矫正？”
内容很多很繁杂。
陆烬关上手机，把手机重新拿回衣袋里，后又忍不住拿出来，找到说同性恋恶心的评论，点击举报，再在“矫正同性恋”的帖子下回复：“你女儿已经二十五岁，她能做任何她想做的决定。”
气顺了。
陆烬心满意足地把手机重新拿回衣袋里。
在回家的路上，陆烬建了一个私人微博，犹犹豫豫，才在编辑框里写下，“我好像喜欢上邻居了。”
这是喜欢吗？
总是想找她说话，她不说话的时候，又觉得很失落。
难道只是因为太无聊了？
找点事情做，就不会这样？
行，她找点事情做吧。回到家里，陆烬开始看大学专业书的电子版，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多，外面传来熟悉的上楼梯的声音，现在陆烬已经能分辨邻居走路的声音了。
听到钥匙碰撞的声音、开锁的声音、以及关门的声音。
直到楼道再次寂静，陆烬才发现自己走神五分钟了。
“我在看书。”陆烬给自己看的电子书截了图，发微信消息。
等待回复的过程里，陆烬把对方的微信昵称“Cool Queen”改成“邻居”。
邻居：“好孩子。”
可恶，心不动了。
“[白眼]。”
“晚上吃了什么？”
“烤肉。”
“吃得真丰富。”
“叫你你又不来。”
“得加班。”邻居回消息，“一个人吃的？”
“跟郑桐，还有她表姐，表姐的女朋友。”
“那应该玩得开心吧？”
陆烬：“你嫉妒啊？”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嫉妒我有烤肉吃。”
隔了几分钟，才有消息回复：
“我可以自己在家烤肉吃。”
“刚收拾文件包去了。”
“还要加班啊？”
“不用，随便收拾。”
“你什么有空？一起吃烤肉？”
“不想吃烤肉，油大。”
“那你想吃什么？”
“明天我在家做轻食，你吃吗？”
陆烬：“当然吃，我火速赶来。”
“行，那你明天晚上来我家吧。”
于是，陆烬的心思全然不在功课上了，在轻食上。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陆烬还在想，邻居是不是又准备鸽她，等到快七点的时候，邻居发消息：“下班了。”
耶。
邻居煮菜的时候，陆烬帮着在旁边洗菜。厨房的窗户是打开的，外面飘来其他人家做饭的烟火味。
邻居在旁边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吃轻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