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游无用早早进入梦乡。
两孩子跟小天使似的，姜景宁甚至自己买好儿童洗漱套装和衣服。
除了办理借宿手续和入住检查，其余事游无用一点没操心。
病房里，陪护床被放在房间内离病床最远的拐角处。
顾怀安沉默地看书，韩露织着一条绿色的围巾。
直到韩露织出一个“无”的字样，寂静才被打破。
“韩哨兵，请问你这条围巾是织给谁的？”
韩露微微一笑：“当然是无用，我想织好后送给她。”
“你和无用见面不过三次，还没熟悉到喊无用的程度。她也不喜欢带围巾，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她失忆了不是吗？人都是会变的，不熟悉会变得熟悉，亲近也会变得陌生。过去喜欢的现在不一定喜欢，以前不喜欢的现在也可能变得喜欢。”
陪温文加班的时黑，坐在监视前磕着瓜子感慨：“精彩。”
顾怀安面色不变：“巧舌如簧，你靠近无用到底有什么目的？”
韩露：“顾姐姐，我对无用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爱慕无用，忍不住想靠近她。”
顾怀安冷声：“无用是向导，向导可不会喜欢男人。”
韩露：“我从奢望过无用能喜欢上我，只不过妄想能陪伴在她身边，对她有些用处就好。”
顾怀安：“你既然自知是妄想，我劝你早日放弃为好。”
韩露叹气：“男孩子对待感情总不像女人那般清醒冷静，我也是情不由己。”
两人一夜无话，房间内整晚灯火通明。
凌晨，项明拉着厉千帆去宿舍吃夜宵，两人加班到现在都没合过眼。
两人连通了精神链接，这种使用精神力的交谈无法被以任何科技手段窃听。
项明哈欠连天：“快累死我了，张柔牵扯到的人明天你再陪我去审。”
厉千帆不吱声闷头吃饭。
项明无语：“你还要去跟游无用？人都通过特审了，你还要怎样？我安排其她人保护她了。”
厉千帆：“跟着她能查徐夏。”
项明想翻白眼但没力气，有气无力说道：“你再怀疑徐夏，也别逮着游无用查了，真把人得罪惨了怎么办？”
厉千帆：“师姐，我们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不查案，这还是当初你教我的。”
“是，我说过，查案当然不要怕得罪人。但有你这样得罪人的吗？”，项明把筷子放下：
“每次查一个人，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你统统都得罪个遍。就拿游无用举例，你把人家本人、家属、领导全都得罪一圈，然后还想继续利用当保镖的机会查案，人家能给你好脸色吗？”
厉千帆：“我只想把呓语种的案子查清，别的管不了。”
项明把手搭上傻师妹的肩膀：“其实这次老师同意你停职，原因有二，其一是让你查呓语种。
其二，是老师让我给你带话，顾怀安的母亲顾士诚当年的死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顾怀安流落在外其实是在避难。
游无用的母亲乐同尘当初在大学里和顾士诚是挚友。当年对乐同尘的通缉奇怪，乐同尘的死更蹊跷。
顾士诚当年风光无限，前途无量，乐同尘更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你想想，该是多大的事能让这两人都栽了。时隔多年，乐同尘和顾士诚的后代一同在前三十九地被发现，这从不是巧合。”
项明起身打开行李箱，拿出几个罐头：“看看，我这次来之前特意去你家一趟，这是你舅舅亲手做的你最爱吃的小菜。”
罐头打开，厉千帆最熟悉和想念的味道传来。
项明：“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人总要向前看。阿姨和姐姐她们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家。”
厉千帆颤抖着手摸上了罐头，冰冰凉凉的罐身，让她想到战友和弟弟的骨灰盒，也是这样寒如冬冰。
“千帆，答应师姐，呓语种的案件查清后，就别再去和游无用她们接触了。”
向导宿舍101
游无用凭借单身十八年的手速，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关掉提醒牛马干活的提示音。
两个孩子都没被吵醒，游无用蹑手蹑脚洗漱完，摸黑走出房间，打开客厅的灯。
小沙发上蜷着一人，她眯眼一看是厉千帆。
刺眼的灯光亮起，厉千帆皱起眉头。
游无用赶着去上班，却还是上前弯腰把厉千帆摇醒：“哎，哎，别睡了。”
厉千帆刚回来不久，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听见游无用起床的动静，连忙闭眼假寐。
谁料游无用硬生生上前摇她，不叫醒她不罢休，她不好再装睡下去。
游无用见厉千帆睁眼，立刻凑近小声问道：“把你们那特审套餐也给张柔来两斤呗？”
厉千帆没想到游无用是说这事：“张柔的第一次特审结果已经出来了，案情详情涉及到呓语种要保密，但你可以知道他刺杀你的原因。”
游无用好奇地蹲下身，和躺着的厉千帆面对面：“什么原因？”
“一是你能发现呓语种，他怕自己暴露，二是他喜欢陈然，并且认为陈然喜欢你。”
游无用：……
好消息，碰到传说中的阴湿地雷男了，长相也不错。坏消息，是在三次元碰到的。
好消息，自己不是被缠上的那个。坏消息，自己是要被炸飞的障碍物。
游无用痛苦地皱起脸：“靠北！陈然喜欢的压根不是我啊！”
游无用在第一次净化时，看到陈然下雪天在房间里写字，人家当时就是在满心甜蜜地给喜欢的女孩写情书。
关她游无用什么事啊？！！
再说，“喜欢”何时成为伤害别人的“正义”旗号了？
神经病吧！张柔他神经病吧！
游无用突然有点同情钟典了：“钟向导还好吗？”
“怎么了？”
“要用精神力进入张柔这种屎一般的大脑，还要与屎对话，很辛苦吧。”
“她没事。”
“监察部缺人手吗，我自请去执行张柔的死刑，还能帮你们节省子弹，多好。”
“张柔身上还有其他案子，需要二次特审。”
“什么案子？”
“刘延小队的前队员徐峰，也被张柔种下呓语种，已经死亡。”
“为什么？”
“张柔认为陈然喜欢徐峰。”
游无用听不下去了，轻声骂道：“你们快把张柔毙了吧，那傻D明天要是认为陈然喜欢上全世界就糟了。你进去睡吧，我去上班了。”
厉千帆看着游无用近在咫尺的脸，跟着压低声音：“进去睡？”
“去睡我的床，账以后慢慢跟你算，你给我等着，进去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
游无用说完便要急匆匆离开，如果迟到扣一百呢。
“游无用！”厉千帆突然喊她一声。
游无用低呼：“你小声一点！怎么了！”
厉千帆顿了顿，语气弱下来，音量放低：“骂人不要说脏话，不文明。”
游无用打开门扔下一句：“张柔到现在还活着，已经是我最大限度在遵守人类的文明了。帮我看着点小孩，我一下班就回来。”
飞车无声疾驰，天光微亮。
游无用看着朦朦天色，想起她前世总爱借着早起干活没人看着的时候，偷跑去村支书的住处外，三两下爬到大树上，看向院墙里村支书的屋子。
那里经常彻夜亮着灯，透过窗户，她总能看见村支书在伏案处理文件。
村支书皱着眉头，原本的白皙脸庞被山里的日光晒黑，被山风吹得粗糙，头发也剃短了。
可她手指上写字落下的茧子却清晰的昭示着，她和这片山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村支书和游无用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是游无用完全不能理解的人。
不趋利避害，不装聋作哑，不拜高踩低，不趋炎附势，不受贿赂。
游无用觉得这种人很奇怪，无法理喻。
可她打心眼里觉得村支书是传说中的神仙菩萨圣人转世，要不然就是书上说的外星人。
但不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觉得村支书该跑到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来，现在的村支书只是一位凡人。
游无用阴暗又自私，她不希望村支书再去四处走访调查。
她希望村支书像之前的那些肥肠一样，闭上眼睛闭上耳朵，大口吃肉喝酒，塞满口袋，混过日子早点走就好。
不要去听石墙里的哭声，不要去寻井里的婴啼，不要去和那些疯女人说话。
那样太危险，村支书的善良和正直，拯救不了这片土地，反而会是让她自己陷入险境的错误。
“目的地已到达，请您下车，带好随身物品。”
游无用睁开眼，下车后回身望去，面前异世初升的太阳映红了半边天，朝霞铺满天际，耀眼而宁静。
这个世界是女神的杰作，村支书要是生在这里就好了，这儿有很多和她志同道合的人。
游无用没办法讨厌厉千帆。
厉千帆这个人执拗，不近人情，严肃古板，不苟言笑，工作狂，不讨人喜欢，总做得罪人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天塌下来也要硬抗。
就像村支书一样。
如果村支书能见到厉千帆，她们说不定会是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