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便是主将营帐，比先前的士兵营帐要气派不少。

几人下车，叶清欢好奇地朝里瞥了一眼，门口两名守卫立马将手中的兵器拦在了一起，并对叶清欢发出了眼神警告。

叶清欢悻悻地往后退了退。阿鸢则上前一步，帮叶清欢瞪了回去。

领路士兵慌忙上前：“这位是太子殿下，早与周将军约好的......”

“冯将军有令！”守卫声如洪钟，“无周将军或冯将军命令不得入内！”

太子的随从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太子制止了。他淡淡道：“军纪不可违。”

领路的士兵额角渗出冷汗，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钱三儿已去请冯将军了......殿下恕罪。”他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口，此刻只能看到发旋儿了。

太子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说“无妨”，便叫他下去了。

那士兵如蒙大赦，倒退着退开几步，行了个礼便匆忙退下。

几人便在原地等候。

叶清欢带着些狐疑：“就算周将军原本在里面潜心研究兵法，我们在这里的动静他应当也能听到才对，他知道太子殿下要来，怎会不自己出来看看？”

太子温声解释道：“舅舅钻研时素来忘我。”话音未落，先前报信的士兵喘着粗气跑来，引着众人转到相邻的副将营帐。冯安方才还在指挥对战，此刻营帐中自然也没有人。

望着空荡荡的营帐，叶清欢疑惑更甚：“冯将军为何不直接下令让守卫放我等入主帐营见周将军？亲人重逢是大喜事，况且事先也传书告知过，此时入内周将军还会生气不成？”

那引导他们入内的士兵也只是听令行事，闻言只拱手道：“冯将军只让小的送太子殿下到他帐中，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

太子点点头。士兵将二人引入帐中，又去备了些茶水果饼，而后退至帐外。

待士兵退下，叶清欢捧着茶盏嘀咕：“莫不是主帐藏着什么机密？一眼都不能让外人看了去？”

太子此刻脸上也带了些疑惑，他摇摇头，眉头微蹙，手指摩挲着杯沿沉吟道：“吾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清欢其实也有一种这里出过什么事的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但那感觉很明显。叶清欢本想把系统叫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但想到方才的保证，便忍住了。只得耐着性子与太子在帐中饮茶。

半盏茶后，帐外忽然传来甲胄铿锵声。冯将军掀帘而入，古铜色面容满是风霜，眼尾沟壑深如刀刻，双目却仍炯炯如炬。

“末将参见殿下！”声若洪钟震得案上茶汤微漾。

免礼平身后，冯将军吩咐手下在帐外守着，不许其他人入内。

账内没有了闲杂人等，太子开口问道：“冯叔，舅舅何在？”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听到这个问题，冯将军喉结滚动，神色莫辨。半晌，他长叹一声，深吸了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陛下密令，此事不得泄露。只是周将军对我等有知遇之恩，此事末将总觉得应当告知太子殿下。”

太子皱眉：“君臣父子，岂敢僭越，既是父皇的命令，冯将军听令便是。吾相信舅舅也希望冯将军如此。”

冯将军原本也是经过了好一番纠结这才下定决心违背圣意将事情告知太子，未曾想竟被一口回绝。他先是一愣，而后释然一笑，道：“太子殿下说得是。”

叶清欢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等着听八卦，听到太子如此，恨不能自己上前问。

叶清欢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这太子也忒老实了吧！！

只见太子点点头，又问道：“舅舅去了何处？吾进军营时听到有人在营帐中饮酒作乐，舅舅一向军纪严明，怎会容许此等事情发生？”

冯将军叹道：“自几年前王监军奉旨前来，周将军便处处受制。陛下将监军之权一扩再扩，许多军务......”他喉头哽了哽，“将军亦无可奈何。”

太子闻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那舅舅现在身在何处？”

冯将军苦笑一声，问道：“这便是陛下下达的秘令。殿下要听吗？”

太子微微一怔，问道：“事关舅舅安危？”

冯将军点点头。

太子沉默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冯将军请说。”

冯将军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周将军已经离世了。”

“哐当”一声，茶杯落地，太子身形不稳，良久仍旧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冯将军一脸悲伤，道：“陛下未免动摇军心，下了密令要我等严格保守秘密。”

“那……”太子的声音发涩，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舅舅的遗体在哪里？”

冯将军摇摇头：“军医说是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加之年岁长了所致。这段时间确实军务繁忙，可周将军身体一向康健，不久前还力能扛鼎百步穿杨，末将总觉得事有蹊跷，又去州府请了仵作来验，仵作的说法与军医一致。末将只能照着陛下吩咐，将其秘密安葬了。

太子一边听着，一边紧握着拳克制情绪，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听到“秘密安葬”四字，终是支持不住，默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半晌，太子颤声开口道：“吾知父皇是为了不动摇军心，可是舅舅戎马半生，为大晟鞠躬尽瘁，为何不将他送回长安厚葬？”

冯将军也觉得不合理，却也只能道：“君心难测，陛下或许还有别的考量。待将来战胜北狄，再追封厚葬也未可知。”

太子默然不语，只颓然立在原地。

叶清欢想出言安慰，但面对亲人去世，一切安慰的话都显得太轻飘飘了，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

或许查明真相，才是最好的慰藉。

叶清欢问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是周将军帐中打杂的小兵，名叫张三。那日早上他照常给将军送饭，却发现他已没了气息。于是马上跑到这边来向末将禀报了。”

张三……听起来就像嫌疑人。不过居然知道不能声张，叶清欢不由称赞：“这小兵行事还挺靠谱的。”

冯将军叹道：“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遭祸双亡，募兵时隐瞒年龄混了进来。后因在军中与人发生争执被人记恨上，隐瞒年龄的事情便被捅了出来。原本交由伍长自行处置便可，偏巧周将军外出归来听到动静过来看了一眼，觉得他可怜便收在帐下打杂，等年龄到了再放回军中。如今跟着周将军已一年有余，自然比别的小兵靠谱。”

叶清欢点点头：“那这张三可还在军营内？”

冯将军道：“为了不让人起疑，周将军帐中一切照旧。张三每日都会准时出入主将营帐‘照顾起居’。只是该问的末将都已经问过了，他倒来倒去都只有那么些话，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沉默了良久的太子终于开口道：“吾想见见他。还想去主帐中看看。”

冯将军点点头：“殿下若不进去，反倒可能让军士猜疑。正巧待会儿到了给将军送饭的时候，他待会儿应该就来了。”

众人等太子完全平复好情绪，整理好仪容，由冯将军领着去到了主帐中。这时恰好有一人送饭过来，大约就是安将军口中那小兵。

只是那小兵看着比叶清欢还要高小半个头，你管这叫十二岁？？

太子似乎也怀着同样的疑惑，问道：“这便是张三？”

“正是。”他眯了眯眼，笑道：“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好像比前两天又高了些。”

少年本就内敛，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低下了头，脸上泛上了些红。

少年的形象跟叶清欢想象中的相差很大。她原本幻想的是一个十分机灵亦正亦邪的小个子，却没想到是个跟你对视都不敢的人。

这若是演的，那这演技可比隔壁郑太守还要优秀了。

叶清欢有些拿不准，便又在脑内敲了敲，嬉皮笑脸道：“统哥，统哥在吗嘿嘿。”

系统先前发现了一个加密压缩包，尝试破解无果，最后选择了绕道，现在在另一个方向上有了点儿突破。此刻他正化成了一朵棉花糖的形状一边在晒太阳定型，一边在看着小系统在工地上吭哧吭哧地建迪士尼乐园。做出这个棉花糖用的材料是他在商店花了大价钱买的，当然原本道具的功能并不是实体化，只是经过他的改造，现在都变成了他棉花糖身体的一部分。

因为恰好在休息，听到叶清欢叫他也没什么过激反应，他轻笑了一声：“你嘴上的拉链这么快就松了？”

叶清欢嘿嘿一笑：“计划赶不上变化，出来测个谎呗～”

这头太子命张三将当时的场景又复述了一遍。果如冯将军所言，倒来倒去都是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系统听完也得出结论：“没有撒谎。”

果然。那问题便不在这小兵身上。叶清欢于是对太子道：“殿下过来不是正好要讨些兵随使团出行吗？不如把他也带上？”

“你怀疑他有问题？”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