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太子收到了皇帝指令:重伤人员回陇安待命,其余人员继续往前,务必在原定时间到达。此外,从陇安军营另派了一支一百人的精兵护送,一来加强护卫,二来填补一些空缺。
说是精兵,但那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相对来说的,遇见那种不讲理的武林高手,一百个人根本构不成威胁。
叶清欢进一步怀疑:这老皇帝就想要太子死外边。
而且都如此惨重了还要求按时抵达,是不是过于给北狄面子了。哪怕现在边关大将突然去世无法硬气开战,与对方商量一下延期到达也是可以的吧?
叶清欢得出结论:老皇帝想要太子按时死外边。
又或者是代王那边有了什么动静?那个张威会不会也是代王那边安插的人呢?
信息太少了,她干脆给姜望舒送了封信,向她询问情况。
虽然姜望舒与代王现在有婚约在身,但在叶清欢看来,他俩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代王气质过于阴狠,就算他真的笑到最后,广阳王家也不一定能共享成果,卸磨杀驴的案例比比皆是,但如果是太子即位,按他那个性格,姜家反倒可能善终。
因此,在支持太子还是支持代王之间,她倾向于选择前者。
这里医疗条件并不算好,云晖的伤过了一周依旧有些渗血,本就没长好的伤口稍微一动还有撕裂的风险。
原地休整尚且恢复得如此之慢,若还要往前赶路,路上颠簸,还不一定有干净水源,甚至不一定能生上火,若是伤口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着。
更别说黑衣人休整好了说不定还会追杀过来了。
若继续前行,云晖的成活率怕是不足一成。
然而收到继续进发的消息后,她本人却只是淡淡道:“我已无碍,继续前行便是。”
说话间,之前不小心裂开了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叶清欢看着那红色逐渐晕开来,默默差人给她叫了医官,又关切道:“殿下这伤口不像是无碍的样子……”
云晖却依旧淡淡的,只是退了一步:“谢叶公子关心。无妨,我命硬。”
命硬不硬不知道,反正嘴挺硬的。
对方嘴越硬,叶清欢心越软。她思忖片刻,道:“使团行进慢,骑马行进快。殿下不如先回陇安养伤,等伤好了再乘快马追上使团岂不更稳妥。”
云晖摇摇头:“若我跟着伤员一起,要是遇到追杀,怕是会全军覆没。”
太子认同叶清欢所说,提议道:“吾可以多安排些兵力护送你们。”
叶清欢却道:“若黑衣人真的卷土重来,即便是那一百精兵全都跟着伤员怕是也不够用。更别说使团带着这么多金银珠宝,前面还有可能遇上沙匪,这边自然也需要分些护卫。”
太子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一笑,柔声道:“看叶姑娘的样子,是有主意了?”
叶清欢点点头:“按理说北狄人根本不知道安定公主长什么样儿,黑衣人能那么远辨认出公主来,靠的也不是脸而是衣着和站位。既然如此,不如让公主殿下先扮成普通侍女混进伤员里回陇安休养。为防万一让阿鸢暗中保护。使团这边,由我来扮演安定公主,若是真遇见追杀,活命不成问题。”
虽然上次是惨烈了些,系统哥的外挂也是一次性的,现在已经不好使了,但直接成了目标不用飞来飞去地去救人了,也就是说不需要打赢,只要能跑过对面也算成功。这样机动性就强了不少,再加上系统那边也还有一些有待开发的逃命道具,要保命叶清欢还是很自信的。
太子知道她文武双全,但心中总觉得她是需要保护的人,听到她要以身为饵,他虽知道可行,却仍有些犹豫。
叶清欢笑道:“殿下还信不过我的身手吗?”叶清欢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以示强壮,又道:“我发起狠来可比殿下的近卫还强呢!”
叶清欢一人击败一圈黑衣人的辉煌瞬间被不少人亲眼目睹,她已经成为了使团内争相传诵的传说,太子自然也知道她所言非虚。
并没有理由拒绝。
太子默然半晌,终是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阿鸢依旧跟着叶姑娘,我派近卫护送云晖。”
---
兵分两路后,使团这边倒没再遇到追杀。只是气候越发恶劣,此外,使团还遇到了另一大问题。
出陇安时,当地向导打包票说就算人烟稀少,但这段路最多七八日就能路过一些村落,可用金银丝绸与他们交换一些补给。使团为以防万一,还带了半个多月的粮食,以为总是够了。
却没想到,路过向导说的必定有村落的地方时,却最多只能看到一些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然而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今出境已经半月有余,粮食已经剩的不多了。
看着运载粮草的车一点点的变空,前方依旧是茫茫戈壁,使团的士气,一日低过一日,人心惶惶。
又过了几日,穿过了一条狭长的山谷之后,终于在前方发现了袅袅炊烟!!
凑近一看,是一个不大的村落,跟陇安郡里的一个小村差不多规模,但在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之间看到十个以上的人,叶清欢都想夸它一句国际化大都市!!
更重要的是,这个小镇的主要建筑是土坯房而非帐篷,甚至还能看到耕地,不远处还有水源!
西北异族多数以游牧为主,但一些绿洲附近也有会有少部分农耕人口。尤其前朝厉帝向着西边开疆拓土,虽然后来打下来的土地并没有守住,但许多农业技术却是实打实地传了出去。再加上一些当时被迫扣留当地的俘虏,有些地方汉化程度并不算低。相较那些马背上的民族,这些人一般没那么好战,也更乐意与中原人做交易,而非强夺。
出了大晟,上前打探情况便成了叶清欢他们舌人小分队的重要任务之一。此刻叶清欢成了“安定公主”,阿鸢侍奉左右,张平便成了中流砥柱。张平虽主攻北狄语,但四夷馆本就人手不多,所以一些别的西北小族的语言他也有所涉猎,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对方族长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除去装扮十分的异族风情,看起来与中原人相差不大,慈眉善目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对张平磕磕巴巴词不达意的语言也很是宽容。听张平交代完使团来意,他不光欣然接受了交易物资,甚至还热情邀请使团的人在村子里留宿。
风餐露宿这么久,晚上终于能睡进一个有屋檐的地方了,使团内的众人皆是十分振奋,先前的丧气一扫而空。
叶清欢与阿鸢被分入了一对母女家中暂住。女孩儿大概三、四岁,长着一双水润的茶色眸子,忽闪忽闪的,一头柔软的棕色长发,看起来像个洋娃娃一样,光是跟她对视都会觉得被治愈到。
小女孩儿对叶清欢华丽的裙子十分感兴趣,她一来便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还时不时壮着胆子去拽她的裙摆。叶清欢没有语言不通的困扰,跟小女孩儿玩了会儿便马上混熟了。
叶清欢在屋内坐了一小会儿,女孩妈妈端了几碗温热的羊奶进屋,一人分了一碗。
到了这么个未知新世界,叶清欢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连那个装羊奶的碗在她看来也很是新奇,拿到手中也不急着喝,先细细观赏了一番。
女孩妈妈则坐在一旁,含笑望着她。
小女孩儿咕嘟咕嘟一下子把羊奶喝完了,眼巴巴地看着叶清欢的碗。
叶清欢将碗推给了她,投喂小动物似的笑道:“还想喝吗?”
女孩点点头,刚想要接过来,却被妈妈阻止了,说这是给客人的,想要的话拿着碗自己去乘。
女孩捧着碗开心走掉了。
很普通的场景,却让叶清欢莫名想起来了柯南里的一个案子。
大概是孩子喝了口哥哥的咖啡,然后被妈妈训斥说不可以喝,还着急忙慌地给孩子喂了口蛋糕。最后查出来,是妈妈将毒药下在了咖啡里想要毒害哥哥,蛋糕里是解药。
平时凭借第六感预判老师哪节课点名且准度极高的叶清欢坚信,在此刻突然想起来这个案子,肯定有其原因。
她望着手中的羊奶陷入了沉思。
她给阿鸢使了个眼神,阿鸢会意。
叶清欢在脑中问系统道:“统哥,你能测出我手里这碗羊奶有没有毒吗?”
系统道:“你弄一些到手上,我可以测一下。”
叶清欢晃了晃手中的碗,手指沾上了一些羊奶。
女孩妈妈见她迟迟不动嘴,笑道:“是不喜欢羊奶吗?我去给客人换一些水过来。”
叶清欢笑道:“不是,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这碗的花纹形状,这奶的颜色质地,都想要好好观察一番。”
女孩妈妈点点头。
这头系统分析出了答案:里面有毒。
这个可能被证实的时候,叶清欢仍旧心中一惊——想要下毒害你的人此刻就笑眯眯地坐在你对面,多少有些令人寒毛直竖。
“快尝尝吧。现在温热的,正是品鉴的好时候。”
对方笑容和善地催着命,叶清欢在心中盘算,端掉这个镇子固然简单,但对方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若是这次没有得手,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别的计谋,她的第六感不可能每次都起作用。不如此刻将计就计,让她们以为得手,后面反而安全。
如此想着,叶清欢又在脑中问道:“这毒毒性如何,我要是假装喝进去,然后吐在手绢上应该没事吧。”
“半碗下去就能致死,但只过一下嘴,你喝一口磕一个道具,问题不大。
叶清欢对着女孩妈妈笑道:“盛情难却”,而后假装斯文地用嘴抿了一小口羊奶,接着用手帕擦嘴,将羊奶都吐到了手帕上。
半盏茶后,叶清欢嘴角流下一抹鲜血,扑通一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