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舟问:“你喜欢这个团啊?”
田知矣点头:“对呀,你不觉得挺酷的吗?”
沈明舟看着她手上递过来的卡片挂坠,上面是五个发型奇丑的少年,全包眼线破洞裤,简直是在对他的审美进行全方位攻击。
他想了想:“你们公司不限制你们的私生活吗?”
田知矣诚恳发问:“什么是私生活?”
沈明舟:“……就是,像你的交友,你的爱好,你的偶像这种……都算是你的私生活。”
Oldog对这方面的管控很严格,几乎从练习生入社开始就要定时上缴手机,由负责人检查一些聊天软件,防止在出道前因为不谨慎而埋下什么定时炸弹。
他能带手机的时候也就下午上语言学院的时间,到了第二天早上去公司练习,还是得乖乖上交。
能随身携带追星小卡的练习生,田知矣还是他身边遇到的第一个。
“噢……”田知矣理解好他的意思,才说,“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他们我追星诶。”
现在想想,似乎安吉也没问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在去买SUNNY少年新专辑的路上,书包上还挂着他们的周边,还有她房间门上贴着的海报,安吉不可能没看到。
这么看来……好像他不是很在乎这个事情。
沈明舟由衷地羡慕了:“你们公司真好。”
这时候倒水回来的越琦经过正好听见这句,淡淡地接了句话:“管理松散在出道前不一定是件好事。”
田知矣和沈明舟同时转头看她,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恍然大悟和崇拜。
沈明舟:“好像真的是诶。”
田知矣:“你好聪明。”
说完他俩对视一眼,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越琦瞥了眼他们那仿佛同类相惜的气氛,无言地摇摇头。
田知矣有时候看着挺机灵的,但是偶尔又带点傻劲儿在身上,怎么说呢,也许他们可以讨人喜欢的原因就是这股傻气吧,换成别人可能还模仿不来呢。
晚上安吉过来接她们回宿舍的时候,田知矣就毫不避讳地直接发问:“小舅舅,你为什么不检查我们的手机啊?”
安吉在开车,闻言眉毛都没动:“怎么,你们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东西?”田知矣是真的好奇这个界定。
安吉:“以目前这个阶段来说,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有两样,恋爱和霸凌。”
他倒是没顾忌面对的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自然地回答:“你们这个年纪最容易发生的不过就是这两件事情,来之前我已经考察过你们的性格,霸凌别人这点可以排除,难不成是你想谈恋爱了?”
田知矣托腮想了想才道:“没有那个想法。”身边也能看到有谈恋爱的同学,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换成她自己来看的话,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事情那么多,她的时间却只有一份,恋爱的乐趣是够不上其他事情的。
她从小兴趣爱好就很多,而且经常被新的东西吸引,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各种上兴趣班,不是父母逼的,都是她自己挑选的,什么画画班,陶泥班,插花班,甚至有段时间还去过物理实验兴趣班,尝试过的东西五花八门,连她自己都不能一次细数出来。
她现在的兴趣是跳舞,而且这种乐趣已经盖过之前拉筋的痛苦了。
甚至之前热衷的追星,现在也只是偶尔听听歌看看照片,根本没时间去追其他实时的物料。
田知矣回答了之后,安吉就没再问越琦,似乎恋爱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的几率不用问也是零。
车驶到长台阶下的空位,安吉拉上手刹,这才转头认真地给她们解释了一番。
“我回国签下你们两个人是为了公司的一个新企划,但是这个企划还在萌芽阶段,你们作为外国成员确实比其他练习生要处在优先选择的等级,但也仅仅只是优先,不是必选,后期会有正式的选拔,现在对你们的管理当然不会像预备出道练习生一样严格。目前公司计划要推出的是男团,你们的企划要提上日程一定是在男团出道后的事情了。”
越琦静静听着,这时候才说话:“也就是说,现在松散的阶段也是考察的一环,如果我们做错什么事,就有可能被剔除在这个新企划外的意思吗?”
安吉扯扯嘴角,不大像在笑:“对,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就算是像赵嘉膳和韩多裕这种已经通过一轮选拔才住进宿舍的,只要做错了事,公司高层也会直接沟通把她们从新企划踢出去。”
田知矣插话:“那独孤呢?”
安吉:“她跟你们一样,都是外国成员,处境没什么不同。”
这一番话下来,田知矣和越琦大概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许涉及到新企划的概念和未来营销的方向,她们和独孤都因为外国籍的身份可以在这个企划中被优先挑选,而其他韩国本土的练习生必须要先通过第一道选拔,住进这个集体宿舍就说明进入了未来出道组的待选区,但后面还有什么样的选拔谁也说不清楚,也许会继续加人,也有可能会去掉一些名额。
总之,她们都必须做好应对考核的准备。
想到自己目前还只能跟着跳hip hop基本功的水平和今天让所有人都沉默的歌声,田知矣心里莫名产生了奇怪的紧迫感,好像身体里不知道哪根弦被看不见的手提起来了一样,要紧不紧,要绷不绷。
越琦先发现了她的表情不对,冷冷朝安吉那边瞥去一眼,开口对田知矣道:“你和HP不是只签了一年的练习生合约吗?”
和没有退路的她不同,田知矣有幸福和支持她的家庭,人生还有很多路可以选,根本没必要因为这些话感到焦躁。
安吉多人精呢,一听就知道她在给田知矣下安心药,但他费尽心思说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安心的。
“当然,没有通过考核你也可以选择回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花费了一年时间努力的目标最终变成泡影,多划不来不是吗?”
他真的很知道怎么才能拿捏田知矣的想法,这短短两句说下来,让她觉得心里被重重一击,很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她虽然从小兴趣爱好就很多,但是但凡她产生过兴趣的事情,无一例外都会学到自己觉得满意为止,从没有三分钟热度过。
这也是为什么田爸田妈这么放心也不大爱干涉她的原因,只要田知矣想做的事,她必定会认认真真地做完做好。
半途而废是她最讨厌的词语。
她捏着拳头思考片刻,神色凝重地背起她的皮卡背包下车了。
安吉看着她俩离开,觉得田知矣那像负担了千斤巨石的背影尤为好笑,笑完还拿出手机伸出车窗给偷拍了一张。
女孩们肩并肩往上爬台阶,旁边的路灯暖光洒在她们身上,给两人的发顶都晕出一圈光,看起来好像天使纯洁的光环,莫名显得那两个小小的身影真挚又笨拙。
他拍完后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满意地把照片收进储存卡。
从这天开始,田知矣的学习劲头忽然就起来了,除了例行上午的练习外,就连日常打瞌睡的语言课她也开始聚精会神,那笔记抄得纸面都要起火星子,还天天拉着越琦和沈明舟练习对话。
沈明舟本来想交个玩伴,哪里想得到是自找苦吃,田知矣不但要找他练习韩语对话,还要找他学舞,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为了表现在她面前秀那段popping,现在就不用给她一点点抠她新学的女团舞了。
“你再示范一遍,求求了,就一遍……”
晚上十点下课安吉准点来接人,就看见他那便宜小侄女缠着个男生,非要人家给她再跳一遍扭胯的动作。
越琦居然也等在旁边,似乎想跟田知矣一起看着学一学。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距离他跟田知矣两人说那番话已经过去快两周,这两周以来,几乎隔两天就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有的时候那小子下课跑得快,田知矣逮不到人,那他就能准时接到人回宿舍,但凡跑慢点,就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画面。
一开始沈明舟还是很愿意教的,他很擅长跳舞,在来韩国之前就有不差的底子,之前田知矣来问的都是hip hop舞曲,直到有一天她开始学新的女团舞。
沈明舟愿称那天为他的受难日,任哪个青春期的男生被迫连续演示十遍可爱风的女团舞,脑袋都会炸掉。
安吉把车熄火,慢悠悠地取下钥匙下车,就等在这边不远处,没有上前催促她们。
从他的立场来说,当然巴不得她们上进些,越努力越好,这样出道的可能性才越大。
这个新企划是朴志英在把控,才能让他有余地给这两个孩子腾出些适应的空间,本来练习生哪有让经纪人天天接送的,像沈明舟,从来都是自己出门去公司,自己去语言学校,自己下课回宿舍,每天接送是出道艺人才有的待遇。
但到底是他把两个女孩子千里迢迢带来异国,抽出自己的私人时间接送算是他给田知矣父母的一个交代了。
安吉这边刚点上一根烟,还没抽两口,就听见那边传来明显升高的音量:“我不想跳你烦不烦啊田知矣!”
紧跟着的就是一声沉闷的裂帛声,安吉探出脖子看过去,发现是沈明舟把自己的帽子摔到地上了。
蓝黑色渔夫帽在脚边溅起一圈灰尘,像某种开战前的信号。
田知矣被他吼得一愣,抬眼看过去,对上了沈明舟自己也明显怔住的眼神。
两人就站在夜晚十点的语言学院楼下,看着对方陷入奇怪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