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钦跟在宁沛之身后,漫不经心地用两根手指勾着行李箱,迈进房间。
双床房啊。
“你睡外面这张。”宁沛之指着靠窗的床。
“好。”
郁钦说完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连带着宁沛之的衣服一并取出,挂进衣柜。
接着拿出一次性的床上三件套,仔细套上。
“……你哪里来的三件套?”
“提前买的,”郁钦抬眸,一本正经,“我觉得你需要。”
房间桌上还有个小木托盘,花纹奇特,隐含金光。
上方放置了两个素布福袋,外加一封手写欢迎信。
啾啾啾,亲爱的人类朋友,欢迎来到崇吾山古树酒店~旁边的是我们准备的贺礼哟,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它的!
郁钦拿起福袋凑到鼻边,鼻翼微动。
“谿边的毛,驱邪的,也算是个好东西。”
“毛也能辟邪?”宁沛之拿过福袋翻看,“这谿边还挺厉害。”
话音落后,将福袋往口袋里塞。
郁钦偏头注意到宁沛之的动作,在一旁凉飕飕地对福袋发表评价:“就是只长得像狗的妖兽,有什么好厉害的……”
你是沾染上什么邪祟了吗,那么迫不及待。
宁沛之瞥他一眼:“狗?我看你也挺像狗的,狗鼻子还没你灵。”
“……”
又被说了。
“去吃饭吧,我饿了。”郁钦也收起福袋,转移话题,“吃完饭去周边逛逛,不知道崇吾山有哪里好玩的。”
二人走出房间,藤蔓主动凑上前来缠绕成一个座位。
十几秒,俩人便到了三层的古树餐厅。
古树餐厅所用食材皆是崇吾山内部所种。
普通的小白菜到了这里也能种出水桶大小。
汁水丰盈,甜脆爽口。
古树之下是建造在森林里的小村庄。
据周围妖兽所说,造房子也是他们从人类社会学来的。
以往都是占个山洞,挖个土坑,或者筑个巢当领地,没那么讲究。
与想象中的妖兽聚集地不同。
有不少已化形的妖兽都以人身生活,沾染了不少人类的习惯。
郁钦紧紧跟在宁沛之身边并排走,二人手臂几乎要贴上。
宁沛之无数次避让,还没两秒郁钦又贴过来了。
手肘互相撞了几次,宁沛之斜眼扫郁钦:“你就不能自己好好走路吗?”
一个大男人走路软绵绵的,他手肘都要被撞红了。
“我……害怕不行吗?”郁钦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
宁沛之刚想问你个快一米九的男人到底在怕什么。
话还没脱口,脑子里猛然蹦出一团毛茸茸的毛球。
宁沛之垂眼,这么想来他原形似乎还真没人家一只爪子大……
情有可原吧。
他偏过头冷哼一声,不再排斥郁钦靠近。
围着古树外围走马观花片刻,时间不早了。
正当两人打算原路返回时,突然被一个神婆打扮的老妇拦住了去路。
“两位是来崇吾山玩乐的人类吧?”老妇取出一根枯枝,“我是专门免费给人类算命的,来来来,我给你们试试。”
没等两人回答,老妇便拿着枯枝在郁钦身上扫动起来。
郁钦往侧边避让:“多谢,不过我不信命……”
他才说完,就听见老妇说。
“嘶——你无子嗣缘啊,这怎么回事……”
老妇目光在郁钦身上逡巡。
还试图拿着枯枝往宁沛之身上招呼。
郁钦挡住她的手,将宁沛之拉到身后:“我们真不信,您不用多费功夫了。”
他严肃起来还是挺唬人的。
毕竟身高优势,眉眼也不柔和,绷着嘴更有压迫感。
“我……”老妇张嘴。
“哎,我说山驴婆婆,”两米开外的树上垂下来一条黑黄相间的蛇,“你这话跟骂人家早死和断子绝孙有什么区别?两位帅哥没打你就不错了,你赶紧让人家回去吧,再拦着鸾鸟就该找过来了。”
“……咳,行吧,今天过于仓促,明天你们来这里找我,我再好好给你们算一卦。”山驴婆婆让出道路。
郁钦修长的手指圈住宁沛之的手腕,将人拉着往前走。
傻子才来找你呢。
崇吾山月光明亮,不依靠路灯也能将人的影子印在地上。
道路两旁树影绰绰,天幕如同画卷。
宁沛之乌黑的眸子落在手腕上,腕骨被掌心包裹,触感有些微妙。
他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拉过了,甚至可以追溯到小学二年级。
现在甩开会不会显得自己很矫情?毕竟郁钦走得一脸正直。
片刻后,郁钦主动放开手,转而并排走在宁沛之身侧。
“刚才那位是依靠算卦来延长寿命的妖兽,准不到哪去。”
“……是吗?”
宁沛之心不在焉。
手腕的热度还没退去,不经思考下意识往郁钦身下看。
郁钦愣了一秒,一瞬间难以招架某人赤裸且不加掩饰的目光,语气加重:“……你在想什么?”
宁沛之回过神,一抹红沿着脖颈蔓延上耳根,连带着脸颊也沾染上热度。
他微微低头掩饰:“咳,没什么,你说不准就不准吧,我没你懂得多。”
说完便匆匆往前走,留下一个背影。
月光也跟着二人赶路。
宁沛之特意避开与郁钦对视,回到房间后立刻洗澡睡觉。
连手机也没多玩就合上了双眼。
郁钦洗完澡出来主动按灭灯光,轻手轻脚走去睡觉。
不知道床垫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躺上去竟有种包裹全身的温暖感。
宁沛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多时便睡着了。
直到房间另一道呼吸平稳,郁钦才在黑暗中缓慢转身。
他棕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宁沛之。
从裸露在外的肩膀一路向下看至被子下的身躯。
眸子没什么情绪,似乎是在思考令人费解的问题。
直至夜深,卧室内两张床上的人都不再动弹。
微风吹拂着树梢,过了许久。
宁沛之睡得正香,耳边却总有迷迷糊糊的声音。
他扯了把被子:“郁钦,闭嘴。”
被子从后脑勺盖过头顶,连带着遮住眼睛,只余鼻子嘴巴露在外面。
隔壁床上依然没有安静,碎碎念的气音直入耳朵。
宁沛之刚睡醒,浑身无力。
软绵绵地握了下拳,掀开被子扭头。
半睁着眼恶狠狠瞪着郁钦,
“你他妈睡没睡?”
“……郁钦?”
“……”
宁沛之翻身下床,走到隔壁床边压迫感十足地站定。
借月光才看清郁钦居然紧闭着双眼。
深邃的眉眼蹙起纹路,薄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如同入了梦魇。
“……郁钦?”宁沛之试探着推了推他肩膀。
见人不醒,便单手撑着床沿俯下身,将耳朵埋在他唇边。
两秒后。
“……你他妈……找、死。”
宁沛之直起身:“?”
睡梦中的郁钦倏然抓住宁沛之放在床沿的手,指尖泛白,手心满是冷汗。
宁沛之眼睁睁感受着汗水接触到他的掌心。
“……”有点嫌弃。
尝试抽手。
抽不出。
为什么抓那么紧,手都要抓疼了。
他抬眼,察觉郁钦不止手心,连额头也有层细细密密的虚汗。
宁沛之思考片刻,坐上床沿。
故作镇定地从床头抽出纸巾,胡乱在郁钦脑门上擦了几下。
动作称不上温柔,不过好歹是把汗擦掉了。
接着又拿了一张干净的纸,往二人交握的手心空隙里塞,试图将某人手心的汗也擦了。
郁钦的睡眠质量他领教过,这点小动作完全吵不醒他。
应该吧……
宁沛之塞到一半,宣布放弃。
某只妖抓得太紧了,纸巾实在挤不进去。
宁沛之缓缓叹口气,这样他还怎么回去睡觉。
思索间,郁钦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忽然停住。
他抬眼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恢复了。
嗯,嘴巴确实是不动了。
但眼睛怎么睁开了……
比起白天,瞳孔还大了不少。
宁沛之:“……”
沉默中,郁钦缓缓开口:“你……”
他侧卧在床上,脸贴着枕头。
视线所及之地几乎全是宁沛之的没穿衣服的上半身。
大半夜的,他偷偷摸摸在干嘛?
感受了一下手心,郁钦大胆想,难道是为了和我牵手吗?
空气停滞十几秒后。
“……你、半夜做梦,梦话说个不停,吵死了。”宁沛之趁机抽回手。
藏在二人手心的纸巾因为汗意贴在了郁钦掌心。
“梦话……我说什么了?”
宁沛之敞着腿,坐到自己床上,心不在焉道:“你他妈找死。”
“……为什么骂我?”
宁沛之揉揉太阳穴,拉长嗓子重复:“……我说,你说了‘你他妈找死’,听明白没?”
“……哦。”
郁钦应答后宁沛之没有再开口,房间陷入沉默。
夜晚,激素水平总是不稳定的。
一旦安静下来,便容易掉落进情绪陷阱。
房间气氛逐渐古怪。
宁沛之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洗手。”
郁钦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无声地看了几秒,抖抖手掌,将沾在手上的纸巾抖落到地上。
也跟着起身,前往洗手台洗手。
宁沛之任凭哗哗流水冲打着掌心,神情茫然。
注意到来人后他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洗手,”郁钦说,“不好意思,把你弄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