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宁沛之摩挲手指，余光不自觉落在沙发靠背前的手机上，是方才无意从郁钦口袋滑落的。
手机屏幕朝下，摄像头反射着幽幽灯光，静静地躺着，吸引宁沛之一探究竟。
“先吃饭吧，”宁父招呼，“吃完再聊天，我都饿了。”
“王姨。”宁母叫了声。
郁钦起身注意到掉落的手机，顺手给塞回了口袋。
一抬眼，宁沛之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
保姆王姨将菜一盘盘端出，几乎全是宁沛之爱吃的。
其中一道锅包肉被王姨放在了宁沛之的对角，郁钦见状在桌上六只眼睛的注视下，伸长手臂，给宁沛之夹了两大块。
气氛沉默一瞬，然而郁钦像是毫无察觉，抬抬下巴，示意宁沛之。
吃吧。
宁沛之心情复杂，难以用语言描述，抬眼又对上母亲意味深长的目光。
冤枉啊。
“我——咳咳！”
他喉咙一痒，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于是郁钦又是递水又是拍背，直到宁沛之气息逐渐平稳。
放在宁父眼里这就是哥俩好，于是他在咳嗽声的间隙插嘴：“小郁和沛之真是有缘分啊，这关系都快赶上季然了吧，不对，季然都没你们俩亲，是吧青青？”
宁母嘴角一抽，象征性喝了口排骨汤：“你说是就是吧。”
宁沛之咽下嘴里的凉白开，喉咙的灼热刺痛感才逐渐褪去。
“来，小郁你也吃排骨，”宁父忽然一脸慈祥，“我记得你是比沛之小两岁吧？”
郁钦颔首。
紧接着宁父又问出下一个问题。
“那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没？”
“……没有。”郁钦摇头。
“嗐，叔叔还想说你这么会照顾人，肯定是在女朋友身上练出来的呢，”宁父说，“你可别跟沛之学，沛之都27了，连个女孩子都没带回来过，马上就成大龄剩男了，叔叔都怀疑他没谈过恋爱。”
宁父仿佛没有注意到身旁老婆古怪的神情，继续道：
“话说……沛之啊，前段时间你不是和你李阿姨家的女儿出去见过面吗？就你妈也去的那次，怎么没听你们提起后续了？”
宁父目光在妻子和儿子之间来回转。
“你吃菜吧，话可真多。”林青给自家丈夫夹了一大块肘子，试图堵住他的嘴。
宁沛之也给他爹夹了一块干巴的鸡胸肉：“要什么后续……我都说了不用给我安排相亲，缘分这种事哪里是相亲就能相来的。”
“你不相怎么知道？认识之后再慢慢了解嘛，这叫做日久生情。对不对，小郁？”
郁钦捧着碗，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几个字——宁沛之在相亲。
甚至在宁父叫他的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沛之戳了戳身边人，郁钦突然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
“啊……我觉得还是……自由恋爱吧……”
宁父还打算说什么，被隔壁宁母一筷子敲在手上：“饭桌上那么多话，吃你的。”
郁钦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沉默地咽下一口饭，眼底情绪混沌。
宁沛之居然在相亲？
那是不是说明他快要结婚了……
两大块肉最终还是堵住了宁父的嘴。
饭后，宁沛之本想带着海鲜回家，却被父母以天色渐晚及脚伤为由留了下来。
夜色渐浓，宁沛之仰躺在床上，思绪却不由得飘到隔壁房郁钦身上。
他究竟和我妈在手机上聊什么呢……居然不告诉我……
等等……
宁沛之忽然坐起身。
和他妈联系都不告诉他，那是不是说明……他微信可能已经有数不清的好友了？
都私下联系着吧？难怪这段时间他面对自己那么心虚，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啊。
宁沛之仿佛探破天机，咬着牙捶了一下床。
该死的！
他打开微信，找到郁钦的头像，手指在对话框上悬了半天也没想好发什么。
宁沛之烦躁地抓揉头发，手机被随意扔去床脚。
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同时，又忍不住想：我身份证开的号码和微信，占有欲强一点怎么了？
他闭着眼屏息凝神，外面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宁沛之竖起耳朵。
外面的人见他没反应，又轻敲了两下。
宁沛之起身。
不可能是他爸妈，那这个别墅里……王姨回家了，只剩下一个人——郁钦。
他开门，门外郁钦背靠着墙，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中，只能隐隐看出他高大的轮廓。
“你干嘛？”宁沛之没好气道。
郁钦上前两步，凑近宁沛之：“刚刚我还在超市买了柠檬，你不是想吃夜宵吗，我下去做。”
宁沛之抿嘴，幸好现在没开灯，要不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你去就去呗，还要我给你打下手？”
“我想跟你一起，”郁钦不假思索。
他微微偏头，试图看清对方的眼色。
宁沛之一直没有回答他的话，郁钦手指无助地扣扣墙面：“不过……你要是犯困的话就算了，我做好拿上来给你。”
郁钦说完等待两秒，抬腿缓步朝楼下走去。
才转身，背后便传来房门落锁的声音。
他眼角慢慢往下耷拉。
怎么还锁门啊……
下一秒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宁沛之淡淡道：“先说好，我可不会处理海鲜。”
郁钦瞬间转头，努力压制兴奋，不咸不淡道：“……嗯。”
郁钦一只脚踏在楼梯上，感应灯恰好亮起，照亮宁沛之别扭的脸。
郁钦将处理好的各类海鲜放锅里煮熟。
宁沛之在蹲垃圾桶旁剥蒜，偶尔帮郁钦找不知在何处的香料。
没他事后就站在旁边看郁钦调料汁。
余光一瞥，无意间看到郁钦的手机居然放在洗菜池边。
宁沛之内心微动，若无其事地往洗菜池挪动脚步。
拿到手机时，心跳如鼓。
他正大光明地输入密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然。
随便看看，没有其他的……
宁沛之手指轻点屏幕，微信打开，白色占据了大半屏幕。
页面上一共两个聊天框。
一个置顶，是他的头像。
另一个他妈，最后聊天时间刚好是郁钦去超市买料酒的前几分钟。
宁沛之不信邪地点到好友栏。
哦，果然只有两个人。
郁钦捞起海鲜控水，默不作声地等宁沛之放下手机才转头。
到做完海鲜回房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
郁钦也跟着来了宁沛之房间，挑了部电影，盘腿坐在木地板上。
捞汁海鲜放在小桌子上，身边是正在剥虾的宁沛之。
郁钦用筷子捞了个青口贝，贝肉放嘴里嚼嚼，确实比那个什么生腌海鲜强多了。
宁沛之尤其钟爱汤汁里的大虾，吃一只捞一只。
郁钦见状戴上手套，骨节分明的手在大碗里捞了几下。
灵活地剥去虾皮。
下一秒，虾肉被他递到了宁沛之跟前。
宁沛之一愣，目光从电视屏幕收回，转而看向郁钦的手：“你不吃？”
“你不是爱吃虾吗？”郁钦语气自然，盘着腿，又往前递了递。
宁沛之接过去壳虾肉：“再剥几只。”
等到宵夜吃完，郁钦桌面上的虾壳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
翌日，临走前林青喊住自己儿子，让他别忘了把冰箱里的海鲜拿走。
宁沛之面色不变：“不用，基本吃完了。”
林青：“？”
保持着一探究竟的态度，她打开冰柜，箱子果然消失了。
宁沛之：“还剩一点在保鲜袋里，到时候让王姨给你们做海鲜面，我就不拿回家了。”
一个多小时后，宁沛之躺在自家久违的真皮沙发上，为了自己的脚心健康，给驺吾院长发请假信息。
用的是年假，没费什么劲又能在家多待三天。
最后在给经理处同步，让咨询师把顾客往其他医生那边引导，避免堆积。
随着城市霓虹灯的亮起，宁沛之坐在沙发上享受他的餐后水果。
对面浴室哗哗流了十分钟的水逐渐停止，门打开，伴随着灯光熄灭的声音，郁钦走了出来。
依然是那副身材绝佳的身体和漫不经心的态度。
唯一有区别的是，以前他都会回房间穿好上衣后再出来。
而此时，他旁若无人径直走到宁沛之身边坐下，拿水果时还装作不经意往宁沛之身上贴了一下。
沉默片刻后。
“你……”
“你……”
对视间，二人同时开口。
宁沛之先是一愣，随即道：“你先说。”
郁钦清清嗓子，微垂着眼眸望过来：“昨天……叔叔说你一直有在相亲？那个，我是想问……你相中没有？”
“没有，”宁沛之偏头移开目光，“你别听他瞎说，我纯属是被骗过去的，目前还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是么……”郁钦假装自己的注意力在剥橘子上，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那你以后会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吗？”
“可能吧。”
“啊？”郁钦猛地抬头，橘子瓣也因为用力挤出了汁水。
“怎么了？”
“没、没事。”郁钦手忙脚乱抽纸巾擦手，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吃橘子的时间仿佛变得尤其漫长。
一个橘子下肚，郁钦收拾好心情，又试探道：“那你有选好结婚生子的人吗？我是说有没有大致的要求什么的。”
“没有。”宁沛之扫他一眼，狐疑道，“你忽然问那么多干嘛？”
“随便问问而已，聊个天还不行了？”郁钦绷着嘴唇，说话间又往宁沛之身上贴了一下，拿了块哈密瓜。
两次下来，宁沛之误以为他拿不到水果，主动把果盘往他的方向移。
目光扫到郁钦上半身后，指挥道：“去房间把上衣穿上。”
刚刚就想说了，被郁钦一打岔硬是没想起来。
郁钦棕色的眸子一转，漫不经心道：“热啊，不穿了。”
宁沛之瞟了眼正在制冷的中央空调，还有盖在自己腿上的小毛毯……不禁陷入沉思，就差两岁，身体素质还能差上一大截？
下一刻，郁钦仿佛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实话一般，装模作样扇风。
没扇两下，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郁钦：“……”
“……还不去穿？”
“穿……”
“把头发吹干再出来。”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