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梦碎了。

梁泽舟看完了信，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将信纸放在茶几上，视线一直落在最后的两个字上。

【再见】

他对于沙说了“再见”。

他要走了。

他要去找姐姐了，但他姐姐已经死了。

“所有人！”梁泽舟突然喊道，他一眼便看出谭言究竟想做什么。

路桐手捧电脑，敲击着键盘，抬头打断了梁泽舟的命令，“队长，找到谭言的位置了，他现在在文泽市的公共墓地！”

“好，现在出动，去文泽公共墓地！”

“是！”声音响彻整间房，所有人蜂拥而下，迅速地坐上了警车。

“路桐，”梁泽舟还是没忘记谭言信中所拜托的事情，“你查一下谭免是否在前几年的失踪人口名单内。”

“好的。”

梁泽舟看着路桐电脑上弹出的一串串代码，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的人还真是看不懂这些代码，更何况路桐还是个计算机天才。

“队长，谭免不在名单内，但她在这几年并没有任何社会记录。”路桐注视着每一条可能有用的信息，说道。

“应该是没有人报案。”

可怜的孩子。

“你联系一下二队的人，让他们派人搜寻一下，顺便——你再查一下谭言的父母，他们的行踪，包括现在居住何处。”梁泽舟将目光移回到别处。

“好。”

车里很寂静，只能听到路桐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没有任何迟缓，明明是很短的路程，他却觉得这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太阳早就过了最热烈的时候，这是躲避光明最好的时候，也是离开的最佳时刻。

他们赶到了文泽公共墓地。

梁泽舟敲了敲工作人员的桌子，“你好，刚刚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男孩走进来？”

这位工作人员似乎并没有在意，明白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前来，他肯定拦不住，有些话会为他徒增麻烦，导致他现在已经忘记自己的职责，不屑地答道：“没有。”

“路桐，查一下监控。”

“好。”路桐应完，就将电脑放在台子上开始操作。

那人正打算阻止他们，抬起头看见一群身着警服的人，“诶诶诶，你们干什么！”

“文泽警局民警，依法执行公务，请您配合。”李易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哦哦哦，警官先生啊！您查您查。”

“队长，第41号墓地！谭言倒在地上！很多血！”路桐的目光中充满了慌张，但又不能将情绪带给其他人。

“立刻去找第41号墓地！”

“第41号墓地在出门右转！”他现在倒是想起自己的职责了。

他们跑了出去，按照路口的指示牌和工作人员的指引跑去惨白的41号墓。

血腥味一点一点地浓重起来，李易第一个目击到了已经倒在地砖上的谭言，表情释然，手腕上的刀痕深刻入骨，他很祥和地躺在谭免的墓前，手伸向墓，想要去抚摸墓上那渴求的名字，墓前有一盆娇小的君子兰，其中的土壤似乎透着点红黑色。

他这是，用自己的血液浇灌了它？

君子兰长得很标致，看来他经常来这。

谭言的灵魂脱离了沉重的躯体，走出了牢笼般的童年，和他的姐姐在遥远无际的天空团圆，成为两颗随风起伏的尘埃。

他姐姐的存在决定了他的方向。

众人都低下了头，而宋南行与他们不同，他走上前，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并对着谭言的尸体鞠了一躬。

白子青用肩碰了碰站在旁边的路桐，“路桐，你说——南行哥在干嘛呢？”

仪式感，有时也是个奇怪的现象，只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触发某个机关，讨论愈演愈烈，才引起大众的关注，层层剖析也依旧是让人不解。

仪式感让这一刻与众不同。

路桐不解道：“南行哥刚刚可能是在表达对死者的敬重？难道他们法医在解剖尸体前都要做一个这样的仪式？有点神神秘秘的。”

宋南行完成了自己的“仪式”后，便退回到队伍之中，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梁泽舟转过身离开了第41号墓地，走入馆中，与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会儿，做好了善后工作，就带着整个警队离开了墓地。

他自己出钱买了块谭免对面的第51号墓地，虽然这是文泽市的公共墓地，但墓的数量很少，没什么人愿意将亲人安葬在这块地方，没什么档次。

他让她们姐弟俩重聚与此，再也不用受分离之苦，能永远依存，再冷戚的空地也会有一丝暖气。

食物中毒案也被二队侦破，投毒人是谭言，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受害者的赔偿都由梁家的公益基金负责。

警车里，路桐坐在副驾驶座上，看见他目光中的难以言语，手捧着电脑说道：“队长，你说的谭言他的父母这件事有眉目了。”

“怎么说？”梁泽舟附耳倾听着。

“谭景华夫妇，死于去年的4.13特大车祸。而且在2012年8月份的时候，也就是16年前的昨天，在文泽福利院收养了谭言。”

“嗯。”梁泽舟没有再说什么，沉思了很久，或许这案子的结束，还有二人的死亡，让这件事变得普通了。

“队长，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吗？”路桐满脑子都是代码，随口试探了一句话，浑然不知车里的另外几个人已经警觉了起来，他还接收到了驾驶座正在开车的李易给他的一张眼神“黄牌”后，就闭上了嘴。

梁泽舟回答道：“没什么事，就是白天要回老家一趟，估计晚上才能回警局。”

“那你干脆明天别回警局了，明晚局里要聚个会，我把地址发群里了，我已经和局长说了。”

果不其然，梁泽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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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警局对面？”

“对。”路桐半谨慎半开玩笑地说道，“队长，你一定要来，没你就不好玩了。”

“好。”梁泽舟装作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些小兔崽子要对他干些什么。

案件的结束，为众人带来了难得的休息时间，梁泽舟回到办公室后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便勾起车钥匙，起步离开，他刚发动车子，踩上油门，打着方向盘，开出警局时，他捕捉到那个身影——是宋南行站在路灯之下。

昏暗的灯光打亮乌黑的发丝，梁泽舟看不到他的眼眸，只能瞧见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好像在寻找什么。

他将车倒退了回去，

梁泽舟开口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必。”宋南行直接硬生生将他的邀请打回。

梁泽舟并未听他的推辞，推开车门，又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请。”他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宋南行迫于“威胁”，挪动了身体，坐上车后座。

为什么一定是他？

梁泽舟却笑出了气声，稳当地关上后车门，似乎想要防止宋南行反悔，他拉开前车门，坐上驾驶座，操纵着方向盘，“住哪？”

他并没有后悔，很干脆地回答：“盛天花苑。”

看来也没有这么毫无人情味，梁泽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行。”

“明天警局聚会来吗？”

“不去。”又是如此果断。

梁泽舟吸了口冷气，略显失望，“行。”

“但，他们叫我。”宋南行又认真地说了一句，“所以要去。”还是卖他这个面子吧，但到时候发生什么他可不能保证。

他这是在解释吗？

“好。”但梁泽舟透过后视镜看到宋南行的无奈，嘴角微扬，露出了上排牙齿。

此后的路程，伴着一个个远去的路灯，二人结束了一问一答的环节。

宋南行依旧扭头看着车窗外黑夜笼罩，但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来往车辆灯光明烁，一道强光射向他脆弱的视网膜，他瞳孔微眯，阻挡了这束视觉攻击，茫茫黑暗之中怎会发出光明？

那是一台不明飞行器，宋南行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心里却掀起一丝波澜。

他又找来了？他这么想着。

梁泽舟或许也注意到那一刹似乎有灯光闪烁，狐疑地瞥向了后视镜，什么都没有，可能是结案后的后遗症吧。

他好像没有那么在意。

而那台飞行器并没有离开，升到更高的空中，藏入了视线盲区，下降时，落入了一个男人手中，那男人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冰冷，他用手指操纵着手机，为他所用，光影灰暗的照片中映出男人的样子。

“又有新朋友了？”

手机屏幕的亮度足以让旁人看清他的脸，似乎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