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大美人
在系统的眼里，申屠渊的气势一下就变了。
人气势的变化其实是很微妙的，但是系统非常确信地感知到，申屠渊那一刻的心情不太美妙。
面前的魔尊只是低低回了句“哦？”，系统已经瑟瑟发抖，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团，它着急又艰难地解释道：“魔尊大大，有点复杂。我们…我们穿越世界属于外来者，必须要顺应世界的一些规则，改变不是一蹴而就，而必须是增量进行…”
它解释得磕磕绊绊，到底不是真正的生灵，灵活性并没有那么强，说出的词汇在申屠渊听来有些奇怪。
不过一长段一长段的话，无非就是说要穿越世界并且不被排斥，就得顺应每一个大剧情，只能通过微小的改变来累积改变最后的结局。
魔尊低低笑了一声，“不用紧张。”他声音松快，“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这样做呢？”
系统愣了一下，“咦？咦！可是……可是魔尊大大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男主的样子。”
申屠渊转身。
他的目光看不出情绪，有些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乐正凛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就好像火烧融骨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但是他也很疼。
申屠渊知道。
没有人不会痛。
千锤百炼才会出一个真正的强者。
而他欣赏这样的人。
经历了同门追杀，心上人利用背叛，修为损失种种事情，乐正凛的情绪居然还算得上稳定，面对他时不卑不亢，机变灵活，此等心性难得。
大功告成就在最后一瞬！
眼前剑骨大亮，丹火闪耀，已然是最为关键的最后一步。
申屠渊倏尔叹了一声。
很轻，几乎没有人听见。
乐正凛心里隐隐升起不妙来。他的预感总是对的。
“前辈？”
他回头。
就见下一刻。
一只手带着无可阻拦之势而来！
骨节分明的手分明显得纤瘦，却充满着力量感，一个简单的伸来的动作就让他感受到了从上而下泰山般灭顶的压力，他被这气势压得忍不住跌倒，顿时水花四溅，好在寒潭不深，一冷一热交替间，短时间内钝刀子割肉般火烧融骨的痛疼让他的感官有些麻木，不能察觉出新的疼痛来。
下一刻，玄色的长袍出现在眼前，上面魔纹的血色鲜红欲滴。
乐正凛的剑骨被把玩着，连着着上面未尽的丹火。
后颈的血流得汹涌。
乐正凛有些晕，又有些没有来由地丧气，内心深处居然微妙地松了一口气：果然没有例外啊………
修仙界就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随心所欲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说是随心所欲……
乐正凛抬头，他语调平平：“为什么，前辈。”
他是真的很好奇。
“前辈会杀了我吗？”
前面种种事情，皆有迹可循。
贺兰心和贺兰郑，图他剑骨，是为利。
乐慈所为，是因嫉恨。
人有所求，才有所为。
但是这个从天而降的………魔修前辈？
对他并无所求。
虽然他出现的时机突兀又奇怪，就好像他整个人是闭关了许久许久，然后突然出世那样。
修仙界自然有魔修，可是从来没有过魔尊，自然是因为那一群魔将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制约抢占地盘，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界渊底下，魔修大本营。他没有去过，但距之前接过宗门任务的师兄所言，难以言说之恐怖。
前辈之前撂下狠话，没准那些魔将也会循迹前来……
不过现在与他何干。
诸多纷杂发散思绪，只在一念之间。
罢，多想无益。
乐正凛试图站起来，但他忘记了寒潭水冷，后颈血涌，猛然起身，竟是不可避免地往前栽倒下去！
申屠渊再一次伸手接住了男主。
他把玩了那剑骨，然后随意收捡起来，最后动作自然地在乐正凛跌倒的那个瞬间捞了人一把，正好捞进自己怀里。
乐正凛：“？”
系统：“？”
系统有话想说，但系统不敢，于是默默自己刷屏：魔尊大大你是不是有点神经病啊啊啊啊，前一秒笑盈盈就给人骨头挖了，下一秒没事人一样温柔（？）地抱住男主，不行我要回去翻一下魔尊大大所在的《仙途》的简纲……
申屠渊揽着乐正凛，“为什么？”
“嗯，我只是突然改主意了。”申屠渊慢悠悠地说，“与其让你把伤养好慢慢成长到可堪与我一战，不如随心所欲及时行乐。你刚刚那个表情，我很喜欢，于是我改主意了。”
乐正凛的绿色眸子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默默地想，大概魔修都是有点病的类型。
申屠渊的怀抱很暖，他的语气微扬，微低头凑向乐正凛————
然后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嫌弃的咦：“断袖！”
却原来是寒潭水势渐汹涌，往前延伸而去的尽头突然山壁分开，露出一条缝来，有什么东西游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汹涌的寒气。
寒潭附近的属于这个地方的磁场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乐正凛强打起精神，但也没有怎么挣扎。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如今既然前辈不会杀他，那么其他事情，都先靠后，审时审度，乐正凛向来做得很好。
更重要的是，非常奇艺地，他居然对这位前辈有着极高的好感。
这种好感来得突然，修士对事关自己命运的人或事都会有一种冥冥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非常玄乎。
乐正凛决定放任自己短暂相信一下这种感觉。
毕竟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他试图冷静，心里却没有忍住苦笑了一下。
到底二次被取骨头，这感觉还是不好受。
然后他听见了什么？
断袖袖袖袖袖————
申屠渊与乐正凛同步转身。
然后齐齐沉默了。
申屠渊挑眉：“一条…小蛇？”
他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目光扫向半环抱着的乐正凛。
乐正凛看着对面那条小小的，长长的，细细的蛇，半晌出声：“………我记得，修真界没有妖修？”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勒！死断袖懂什么！我最讨厌断袖了！”
纯黑如玉石的小蛇把身子立起来，趾高气扬道。
只是他似乎平衡性不是很好，身子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申屠渊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他友好地问道：“你有病？”
为什么一条蛇在试图站起来，走？
乐正凛默默看了他一眼。
就，听上去挺像嘲讽的。虽然他觉得，或许应该前辈没有那个意思…
小蛇：“这是我家，请你出去勒！！你才有病，断袖就是有病。”小蛇十分愤怒不平。
申屠渊看小蛇愤怒的样子有些好玩，小蛇努力地伸长身体，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威猛更高大，但是，收效甚微……
熟悉申屠渊的人都知道，他其实一身反骨来着。（虽然熟悉的人都没得差不多了。
虽然天下无敌当魔尊后纵享“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感觉千年之久，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特别霸气特别不动声色，但申屠渊其实就是喜欢和人对着干。
主打的一个随心所欲加叛逆。
虽然现在他对着干的这位，小蛇，它不是人。
甚至听这脆脆声音，没准年纪还很小。
但没有关系。
申屠渊的反骨无差别发作。
“哦？那我就断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申屠渊当着小蛇的面，把乐正凛揽紧了些。他存心挑衅小蛇，因此这一揽，居然被他揽出了一种情意绵绵的珍重之感。
小蛇羞愤，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要不可描述（乐正凛（？））：“你敢！”
申屠渊：“我敢啊。”
他说着毫不在意地低头，在乐正凛的唇上啄吻了一下。
这一下太轻太快，动作的人又很自然，乐正凛于是一下，结结实实愣住了。
申屠渊其实是不会有尴尬这种情绪的。
但是他看着乐正凛一点点红起来的脸颊，而且这个人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有一点奇怪的情绪在心里漫开。
他挥开这点情绪，故作漫不经心，却别过眼去。
现在他是真看这小蛇不顺眼了。
……虽然说来也怪他自己动作太自然。
不过魔尊不会有错。
申屠渊从来没有出错过！
小蛇被申屠渊的眼神看得一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现在，好像是，幼年体……
吾命将休啊……
小蛇在心中哀嚎。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结果不仅在路上遇到了讨厌的断袖追求者死缠烂打，害他法力堪堪维持幼年形态，还在家中撞见了一对……似乎要行苟且之事的死断袖！
他的冰泉洞府必须要保持百分百的干净！
想到最后看见的那一幕，那个身形大点的修士揽着那个瘦弱一点的，凑近去———
天啊，他还只是个两百多的未成年小蛇啊！
啊，不对，小龙。
装蛇太久了，差点忘记真实身份。
敖枕仰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家伙，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糟糕，当时因为担心把家弄脏太生气跳出来了，忘记自己现在是幼年体可能打不过对方的事情了…
气势，气势不能输！
乐正凛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后颈的伤口也不再流血，看着面前的小蛇，到底，如果不是他要借这寒泉疗伤他们也不会闯入这小家伙的家来，如果这里真的是他的家的话。不过这话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这小蛇通体黑得没有一丝杂质，双耳所在的位置似乎还有两个小凸起，周身的灵气活动几乎要与寒潭寒气融为一体。
如此……
不请自来，自然不是客人。
略微有些抱歉，乐正凛笑了笑，示意申屠渊放手，他放柔了声音，“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蛇：“敖枕。”呜呜呜看样子能和解。
申屠渊的身形却微不可查地一滞。
他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这条小蛇。
盖因系统在他的识海里发出尖锐的爆鸣—————
“啊啊啊啊，他说他叫什么！”
申屠渊：“敖枕啊。”
系统：“啊啊啊啊啊啊魔尊大大，他他他他他他就是剧情中那个给乐正凛重塑剑骨的、摇曳生姿的、大美人！！”
“他不应该在百乐山谷底吗？！不对，重点是大美人，大美人啊！！”
嗯，“摇曳生姿”，申屠渊看了看左右摇晃摇晃的小蛇，在心里默默点了一下头。
行吧。
剧情和现实总是有出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