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之后的两天，老师们都要在改卷中度过，林虑季常殷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的电脑阅卷已不需要将老师们召集起来团团围改，而是每个老师有对应的平台账号，登录自己的账号，经验证之后就可以在学校里或者家里批改阅卷。
不过登录时要经过层层核对，阅卷要求也十分苛刻。甚至会有系统录屏，并要求校方提供改卷时的监控录像。
于是午休时的英语办公室短暂地“物归原主”，林虑没法再趁着人去楼空之时与季常殷“私会”。
不管如何，日子还是一样地过。
周五下班之前，她接到庄舟的一个通知。有一个语文教师外出培训的活动，时间是下周的周一周二两天，要到隔壁尚城。
活动内容比较基础适合新老师，所以定下来的人选是她和温禧，正在征求两位本人的意见。
像是怕林虑拒绝似的，还补了一条信息：就在她那个活动的同场里面，还有另一场英语教师的活动，季常殷会去参加，并且也是周一周二两天。
林大小姐在心里默念：真是的，她是这样非要一天25小时粘着女朋友的人吗？
她是。
原本的纠结和顾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给庄舟回了个“ok”。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季常殷也回了相同的信息。
“季老师，这英语教研不是年年都有？”苏呓眼见季常殷将消息发出，调侃道，“怎么去年前年都不去，偏偏今年答应了？”
季常殷点开庄舟发来的活动安排，“你觉得呢？”
苏呓故作思考，“我觉得，你是因为一个人。”
喻丹适时接话，“谁啊？”
“女朋友吧。”苏呓踱步到喻丹面前，熟练坐上对方的腿，又从对方抽屉里抓了两颗糖，在喻丹开口之前放入嘴中，“你说是不是啊，杨穆？”
“嗯，对咯，”杨穆正低头看手机，轻呼，“诶？这次数学组的活动徐俭华怎么没去？”
苏呓愣，“什么？”又很快回神，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害，人家每年都去今年说不定忽然去烦了呗，他不去还不如你身前这位去令人感到surprised呢。
“再者说，”苏呓起身，笑，“你哪儿来的小道消息啊，正不正规权不权威啊穆姐？”
杨穆把手机转过来，屏幕给她看到，“消息来源：家属。正不正规不知道，在我心里挺权威的。”
苏呓：“……行。”
聊天框上方明晃晃的备注“老公”。
也是开始秀起来了哈。
季常殷对于以上一切都不予理会。只是在听到“徐俭华不去这次活动”的时候，眼神闪了闪，又很快灭掉。
被喻丹发觉。
趁着下班时苏呓收拾东西的间隙，喻丹走到季常殷面前，“真的要去这次教研？”蹙眉，“你应该知道，前两天才下来高级教师名单，还在公示期。”
季常殷手上的动作一顿，“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喻丹摇摇头，“走这种险路，若非万不得已，不是你的风格。”
“这个公示期，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安安稳稳地过。”
甚至都没想过能够渡过。
季常殷将桌面上的最后一样东西放进包中，“况且……这又怎么不算万不得已呢？”
陪女朋友行一次难得的“旅游”，怎么不算万不得已呢？
喻丹叹，“你有把握就好。徐俭华今年突然不去教研，我总感觉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季常殷笑，“谢咯，不过我确实有把握。”
无论以身入局还是玉碎瓦全，她都要做那个掌局者。
＊
三日之后的尚城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碰了面。
本还想着是否要开车过去，实验已然将火车票给她们定好，两个人便也乐得清闲。
参加这次教研的除了季、林、温禧三人之外，还有另一位英语老师和两位数学老师，都挺年轻，也都是女孩。那英语老师看起来似乎和季常殷并不很熟，打了个招呼又各自分开。
季常殷站在一侧，看五个人叽叽喳喳地聊天，莫名有种大人带小孩儿的既视感。她伸手，搭上林虑的肩，略显生硬地插话：“走吧？先进站？”
五个人止住话头，规规矩矩地进站。
季常殷：……怎么像是莫名其妙训了一顿小孩儿？
不管了，先走再说吧。
林虑手里有一瓶拆了没喝完的饮料，是来的路上买的。过安检时被拦下要求喝一口，她愣着，身边已经过完安检的季常殷适时接过，“我帮她喝吧。”
拧瓶盖、仰头、吞咽一气呵成。前面拾行李的温禧偶然抬头看见了，直呼“少儿不宜”。
她不是少儿。嘿嘿。
几个人都没有早到的习惯，在候车厅坐了一会儿便检票上车了。因着是工作日的缘故，车厢里人不算太多，座位也都在一块儿。
其中，林虑和季常殷在前一排，另外四位在后一排。温禧看着她们后排旁边的两张空着的座位啧啧称奇，暗叹庄舟人精。
尚城和南城之间距离实在不远，火车摇摇晃晃，二十分钟不到便到了。出了站，先去找酒店。酒店在南大旁边，因为这次教研活动便是借用的南大的场地。
南大，也就是江南大学。
两个人曾经相约要一起考上的大学。
身体未经行过的道路，灵魂早已经触及千百次。走在陌生而熟悉的街道上，像是以另一种形式圆了梦。
打车抵达酒店时，也不过十点钟出头。活动下午才举行，几人先到酒店把房卡拿到，行李放下。公费的教研活动实验历来是开标间，尤其这次全是女老师更加容易分配。
最后定下来：林虑季常殷一间，温禧和另一位英语老师一间，剩下来两位数学老师一间。
打开门，看到房内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两张小床，林虑轻“啧”了一声，被季常殷听到。她笑，把行李箱放好，“怎么了？不满意？”
林虑也不别扭，打量着床评价，“嗯……小了。”目光投向两张床中间的空间，“如果能把两张床连起来，倒是不错。”
季常殷挑眉，“你可以试试。”
林虑撑着指头丈量，“算了，”迅速放弃，“你先挑一张？”
“你选吧。”季常殷打开行李箱，将洗漱用品之类放好。出来时便见林虑指一指靠内侧的床，顺势坐下来，“我选这个。”
“嗯。”她径直走上前，在林虑旁边坐下。坦荡得像是在坐自己的床。
“？”林虑拍拍身边人的肩膀，“季老师，我选的是这个床。”
“哦，”季常殷像是真的因为“分心”而忘记自己的床榻，她手支起身子，侧身欲起，语含惋惜，“我以为你说‘小了’的意思是想和我同床共寝。”
惋惜自己竟“会错了意”。
林虑眼疾手快扯住季常殷袖口：“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鲜少见她露出这样类似于疑惑或者委屈的神色，像是周身附着的冰雪倏然消散，露出最柔软也是最迷人的内里来，“那你怎么，要赶我走呢？”
“我没有……”林虑下意识反驳，随后低下头来乖乖认错 ，“对不起。”
季常殷收回要起身的动势，笑，“比起这句道歉来说，我更在意的是……林老师，你又多欠我一次惩罚。”
林虑小心翼翼地抬眸，“可以抵消吗？”
她记得，季常殷也欠自己一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信口胡诌或者借机威胁才得到的。
“你觉得呢？”季常殷嗓音轻颤，“你想抵消吗？”
林虑摇头，“不想。”
“那刚好，”季常殷看了眼时间，手机上恰好弹出温禧的消息，叫她们一块儿商量着去吃午饭，“今天周一，说起来该把上周的账清一清。”
林虑愣住，“……啊？”
“不过，晚上再说吧。”季常殷揉揉她的脑袋，起身，“温禧喊我们去吃饭。”
“哦，”林虑也温温吞吞地起来，套上外套，“她们准备在哪儿吃啊？”
玄关处传来回声，“没定呢，说是一起到外边转转，或者去南大食堂蹭饭也行。”
林虑眼睛“蹭”地一下亮了，“南大食堂？我听说那里很多菜很好吃。”
“你想吃食堂？”季常殷眨眼，“行，那我跟她们说一声。”
“倒也不用，”林虑也到玄关处换鞋，“跟着她们选的走呗，实在不行咱俩晚上再溜去吃？行不行？”
“行，”季常殷叹气，打开门，拔出房卡放进兜里，“还能怎么办呢？都听你的呗。”
被派来叫两个人结果刚好听到这句的温禧：……
“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温禧嘀咕着走过来，看到两人的一瞬间止住话头，“中午好啊林老师季老师。”
“嗯，中午好。”
“中午好啊小温老师～”
两个人异口，也并不同声地说。但看起来莫名就很和谐很般配。
可能是话毕之后带着埋怨的眼神交汇，倏地演变成相视一笑的笑意，又或者是在大庭广众的角落里，悄悄扯在一起的手指……
天杀的。
温禧第一次如此“怨恨”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那个，她们叫我来说一下，一会儿去吃午饭，顺便问问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又是熟悉的狗粮味儿。
“唔，没有。”季常殷否定，“我没怎么来过这儿，之前上学也是，不熟。”
“好吧，那我先去和她们商量一下。”温禧掉头回酒店房间，背后似乎又隐约传来交谈声，语音和语调软软腻腻，是平常不经常会出现的。
“唉，谈恋爱天天不也就是撒狗粮吃狗粮，”温禧摇一摇头，“还不如多匀点时间上课。”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明媚的笑脸，为首的女孩儿朝她比“耶”，温软而活泼地叫她“小温老师”。
也不知道自己出门这两天，他们会不会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