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他。”于凌清语气平静。

虽然这人披着乔元茗的皮，但此刻却是无比的陌生，毫无疑问是他故意用叶段源这个名字引她跟他走。

他一言不发，伸手把塑型头套扯下来。

于凌清看向乔元茗，不，应该叫他叶段源，刚刚是叶段源假冒的乔元茗。

她眸色幽深，问道：“乔元茗呢？”

既然叶段源敢大张旗鼓假冒乔元茗，他肯定和乔元茗突然消失不见有关。

“你想见他？”叶段源说着笑了一下，“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在此之前，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乔元茗会在我这里做客吗？”叶段源问道。

“不好奇。”于凌清冷冷地说。

听到叶段源说的这般亲近，于凌清眉心微蹙，她对此感到万分不信，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有好到能去做客的程度？

不过话说回来，以乔元茗的能力，他要想离开，叶段源是控制不住他的，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吧。”叶段源说，“他现在没脸见你，就只能到我那里躲起来，说不定他现在正偷偷哭着呢，要我说在他当初表现出人性化的一面时，你要是果断点销毁他，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你说是不是？”

他的语调不知不觉激昂起来，似在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抨击于凌清识人不清。

“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于凌清漠然反问，她甚至有点想笑，人在越想证明点什么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急切，但是她的想法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叶段源顿了顿，终于想起他要做什么：“我是想说之前在巨船上发生的事我都还记得，我被困在虚拟世界的时候想了很多，想明白了才出来找你。”

“怎么？要秋后算账？”于凌清冷笑。

“当然不是。”叶段源苦恼地叹了口气，“我没想伤害你，比起乔元茗的敢做不敢当，我是来坦诚的。”

他靠在墙上，不再堵着出口，叶段源眼神有些迷离：“你的记忆里，你是因为那场意外才导致的意识离体，你可能误以为是我做的手脚，事实上我对此毫不知情，后来我调查了许久才掌握到证据，真正害你出事的是乔元茗。”

“这是乔元茗精心布下骗局，事情远比你看到的还要复杂。”叶段源看着于凌清黝黑的眼眸说，“相信你也明白，眼见不一定为实。”

于凌清沉默不语，似在掂量他说话的份量。

“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请你看一场戏，到时候你就知道是谁一直在演。”

于凌清拒绝了：“我没兴趣。”

“不，你有兴趣。”叶段源根本不听于凌清的抗议，一言不合就变脸，他一个手刀冷不丁朝于凌清劈来。

于凌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反抗，或许能顺瓜摸藤看看他的老巢在哪。

叶段源似乎觉得不保险，又掏出一支针剂注射进她的静脉，随即于凌清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只是藏在口袋里的手，还是紧绷着，一把小刀在袖口藏着，像是随时都能弹出。

再次睁眼，于凌清看到了乔元茗，以及他身后漆黑浓重的背景。

她环视了一圈，这是个幽闭的环境，三面是墙，一面是栏杆，栏杆外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虽然于凌清看不清乔元茗的脸，但她语气肯定：“你是真的。”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乔元茗语气低沉，“他说抓住了你，所以我主动跟他来到了这里，没想到他用假消息骗了我，接着又想方设法引诱你来。”

他一听到假消息就失了分寸，忘了确认真实性，只知道时间紧迫，多浪费一秒都可能会让她落入险境。

“没关系，我是故意来这里的，不是因为你。”于凌清微眯了一下眼，真有意思，他和叶段源说的话完全不一样，此刻她只感到头疼，也懒得猜谁说的是真的，谁又在隐瞒什么。

抛开这些，她现在最想弄清楚的就是叶段源在地下黑市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在叶段源给她注射药剂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叶段源的光脑一直在震动个不停，看样子有人找他，还很急的样子。

乔元茗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沉闷的气氛：“叶段源似乎在这里身居要职，刚才有其他人来找他，所以他没等你醒就离开了，我们要走就得趁现在。”

“等下。”于凌清感觉隔壁好像有什么动静，她贴着墙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刚才似乎只是个错觉。

“你听到了吗？”于凌清回头问乔元茗。

乔元茗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但他还是回答了她：“有人在呻吟。”

于凌清目光一凝，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专门关押人的监牢？而且听起来似乎还虐待囚犯？

为什么叶段源会让她在这里看戏，难道是为了显得真实？想看她和乔元茗的大逃杀？

但于凌清一想到叶段源的一贯作风，又觉得这只不过是他的恶趣味罢了。

乔元茗走到金属栏杆前，双手握住左右一掰，轻而易举掰出一个大洞，他稍稍低了下头就跨了出去。

于凌清随后也从牢房里走出来，深处还有许多个隔间，每个里面都有沉睡的微弱呼吸声，她朝隔壁看了看，适应黑暗后的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除了知道是个躺着的人，什么也没看出来。

乔元茗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突然发亮，两束光投射出来汇聚在那个人影上，于凌清终于看清楚了。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干瘪的瘦弱身材应该是外围的人，她沉思了一下，于凌清想起她从中心区域离开的时候，看到这个男人拿着报名表，和妻子儿女在入口大门那里依依不舍。

男人无疑是相信了广告上的宣言，想让家里人能衣食无忧，才选择了这一条不归路，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选择的工作会让他落到生死不知的地步。

又或许他早有预料，只是为了钱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而已。

乔元茗扫描了一遍男人的全身，告诉于凌清这人的身体情况：“他全身的骨架都被替换成了金属骨骼，现在发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

看着男人即使处在昏睡状态，也在瑟瑟发抖，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放过我……不要……亲爱的，对不起……”

于凌清轻声低叹：“努力活下来。”

不管怎样，以男人现在的情况，只有凭着意志力熬过来，才能有一线希望重新见到家人。

只可惜有些改变是不可逆转的，是祸是福谁也说不准。

于凌清从黑色的深渊巨口中走出，才发现这里像是一处实验基地。

仅仅一门之隔，外面的走廊雪白干净，灯火通明，数个构造不同的模型整齐排列着，走近一看，都是人体和机械结合而成的解剖模型，看起来精细逼真。

空气中隐隐有消毒水和一些说不上来的气味在弥漫着，像是在掩盖什么味道。

乔元茗也跟着走出来，随即门隐藏起来，和墙面融为一体。

“真会掩耳盗铃。”乔元茗说着环顾四周，收集分析各种信息，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模型是真的。”

“你是说这些曾经都是人类？”于凌清看着不知用了什么工艺，鲜红的解剖面似乎随时都能滴下血的模型，稍稍远离了几步，“真是处龙潭虎穴。”

话音刚落，那些切割细致，层次分明的血肉蠕动起来，所有解剖模型一时间都动了，发出“吧唧吧唧”的黏腻声响。

像是某种欢迎仪式，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试图伤害人的举动，于凌清敢肯定，只有叶段源会喜欢这种毛骨悚然的东西。

于凌清和乔元茗迅速穿过，身后的模型也随之安静了下来，不再动弹。

“这些东西不该存在。”于凌清放缓脚步，若有所思，这里遇到的一切看起来和之前在虚拟世界中遇到的一些事物有所关联。

如果没错的话，刚才遇到的男人是机械人的雏形，在实验的过程中会一步一步抹除人性，失败的也许就成了解剖模型中的一员。

而成功的最终会演变成没有意识的机械躯壳，就像在虚拟世界中的一样，失去自我听从叶段源的命令。

这么说这个实验基地就是个改造人类，制作机械人的基地。

所有被诱骗进来的人，都有来无回。

于凌清叹息一声。

既然叶段源敢把她放进来，她自然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她会回赠他一份大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