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天籁书吧 > [九龙城寨]栖木 > 第46章 第 46 章

第46章 第 46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韩静节的毕业照洗了很多张,家中亲朋好友几乎都拿了一份留念。而毕业证书则框裱好挂在狄秋的书房,有幸与张大千的作品并排。

职业资格考试很轻松,能进港大资格培训课的都是精英,通过考试拿牌是标配。对于这些未来的律师而言,实习才是残酷历练的开始。

如果要做事务律师,起码要实习两年。若要做上庭的大状,则要跟着师父学习一年。韩静节初心是为家里做事,照理说该选第一条路径。但后者更合她心意,为此还纠结了一下,最终在狄秋鼓励下走向上庭这条不归路。

与许多同学相比,她算是幸运。一来衣食无忧,实习一年没有工资也不必担心吃喝。二来狄秋还算有些地位,带教师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太苛待韩静节。

但就算有这两者打底,日子也绝不好过。韩静节开工就赶上一桩刑事大案,开庭动辄几小时,实习律师负责整理全程笔记。下庭又开会,整理会议记录也是半日打底。

穿插在开庭与开会之间,还有写律师函、做答辩状、逐字记电话录音、整理来往资料传真、帮前辈买午餐和咖啡……桩桩件件都是实习律师的活,一个月下来,韩静节半数日子都留在律所,搭车回家也是深夜,几乎倒头就睡。

等到月底,狄秋终于在白天见到她走进家门。韩静节几乎是飘进来的,面色惨白,眼下沉沉一片青黑,正好赶上午餐回家,仿佛被香火吸引来的游魂。

阿文心疼坏了,让她赶紧坐下等着,回厨房张罗加餐。狄秋看她这样也是心情复杂,又不想浇冷水,只能佯装轻松问她上次吃饭、洗澡都是什么时候。

好在回答还算正常,早上食咗三文治,也有在公司冲凉。狄秋松了口气,又问她几时睡的觉,心中猜怕是刚熬过通宵,吃完饭得赶紧催人去补觉。

谁知韩静节机械转向他,嘴角动了动疑似微笑,但整个人看样子已经停止思考:“大约三日前?”等阿文端上饭来,她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虽然工作惨烈,但对新人而言,上手就能见识大案算是中头彩。被告是个流莺,与皮条客有感情和金钱纠纷,二人在醉酒状态下发生争执,被告盛怒之下用高尔夫球杆砸死了死者,之后匆匆逃离现场,一天不到就被抓获。

检方那边证据确凿,遗落在现场的凶器有死者指纹,脚印之类的证据到处都是。另外警方当时刚好在打击那附近的私娼,就在楼下蹲守,正好拍下被告离开时的图像。这也问题不大,去年港城就废除死刑,杀人最高不过判无期。

而这个案子大概率也不会判这么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做非完全抗辩,以被告醉酒、害怕为理由,争取误杀定罪轻判。

但好巧不巧,这位流莺出身不凡,是位误入歧途的富家千金。虽不知她为何脱离家庭、以此为生,但从她流落底层近两年没人来找这点看,恐怕与家人关系很差。不过毕竟是家人,终究不忍女儿入狱,得到消息后还是砸重金请大状来代理此案。

本身就能打赢的案子,有钱拿就要更尽力。带韩静节的师父十分擅长打正当防卫这类的案子,这次也是驾轻就熟。一是证明死者性情暴戾,这点有一长串前科可以作证。二是要表现被告不堪长期虐待产生精神问题,而案发当日醉酒加药物影响又让她更加脆弱。

说起来很简单,但也是要找各种证据与证人。韩静节和另一位实习律师被指派去与被告及家属沟通,想方设法帮她造实可怜楚楚的受害人形象。

那女仔只比韩静节大一岁,杀过人后完全崩溃,几乎丧失当时记忆。这点对律师很有利,不说话总比说错话要强,反正精神科医生那边已经给出诊断,证明被告是个因反抗坏人而瑟瑟发抖的无辜绵羊。

或许是同为女性,年纪又相仿,她对韩静节稍微亲近些。探视时甚至有心思与她多聊一句,问她为何这样年轻就能当律师,又说她该配一双好看的耳环。

韩静节温和地谢过她的建议。见过两面,她就知道这女仔绝非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她热烈地爱着那个男人,最后让她动了杀机的原因不是被痛打或者被迫出卖身体,而是她发现男人早就有家室,只把她当消遣。

这个男人似乎也是她离家出走的理由。她念中学时只是逃课,某次在游戏厅被混混纠缠,这个男人出现替她解了围。她讲起惨痛的“恋爱史”时还会甜蜜微笑,听得一旁狱警都忍不住皱眉。

与韩静节搭档的那位实习律师叫Tony,比她年长好几岁,平日以大哥自居。二人连夜整理笔记时,他趁喝咖啡的时间对韩静节说:“女人一沉迷爱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律所除了前台和保洁外就韩静节一个女人,更难听的话她也听过,这种不带恶意的偏见早就不计较了。她注视着笔记,在本子上又记下一条:十七岁被死者拐离家庭,长期遭受洗脑。

钢笔在纸面洇出一点,韩静节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什么,转头去翻医疗档案。警方抓人时就有拍照,他们接手这个案子后又申请专业验伤,知道女仔脖子以下、小腿以上都是伤痕,还因为骨折、脱臼之类去过几次诊所,有病例可以作证物。

家暴是毫无疑问的,此前他们看证据也就只在意这些。但韩静节细看医疗档案,才发现GPAL那一项居然都是0。有很多种可能,她在脑海中圈了个问号,却没写下来。

等整理完记录已经是早上六点,Tony有一天假期,先赶早班车回家。韩静节还有些事,收拾好东西锁门慢慢下楼,想着是否要去找间酒店暂时睡几个小时。

谁知一下楼,就看见停车场多了辆车。狄秋从后座摇下车窗,说给她带了早饭。韩静节很没出息地蹦上车,不管西装外套是否有皱。

狄秋当然也不是单纯来送饭。马来那边地方政要寄来邀请,狄伟一人赴约不够郑重,他也要到场,赶早班飞机前特意来探望工作繁忙的律师小姐。

虽然已经见过韩静节在家试穿律师黑袍与假发的模样,狄秋仍然有些遗憾要错过她初次上庭,叮嘱她有事就去电话。除此之外,他还要韩静节多盯一眼生意。

大学之后,韩静节就开始逐渐接触家中的产业。经营管理都有专人负责,但要搭建人脉的话,就要心腹出场。这一部分事先前是老黎帮忙,而这两年老黎或许是觉得到了年纪,有意让韩静节多加历练。

虽然韩静节的日程排得很满,但有些不大不小的事还真的只有她适宜处理,而且狄秋也知道她能分清轻重缓急。只是叮嘱完又递来一串钥匙,是律所附近一处公寓,让她有空多睡觉。

韩静节点头,叫狄秋注意身体,又问他几号回来。得知日期以后,她露出笑容:“那你回来,我有礼物给你。”

狄秋有随手带点东西哄小孩的习惯,韩静节有样学样,也习惯时常往家衔东西回来给他。这些在他们家不能算是特殊,能称之为“礼物”的想必是有些分量。

带着一点好奇,狄秋乘机去赴宴,而韩静节很快迎来初次开庭。

杀人这样的罪当然是有陪审团,而成员亦是律师团队精心挑选过的。牧师、社工、年轻教师、有女儿的公务员……他们特意挑选那些最心软的好人,毕竟在法庭上,感性也是理性计算得来的结果。

无需师父提点,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韩静节十分擅长。作为实习生,他们只要看着资深律师恰到好处地提问各路证人,徐徐展现他们需要陪审团看到的故事。

被告在未成年时即被死者诱拐、控制,长年虐待后患上一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证”的精神疾病。而案发当日双方都喝有大量饮酒,当死者再度扬起巴掌,被告本能反击。

被告席上的女孩接受质询时说话颠三倒四,时而泪水涟涟,时而紧张到失语,反而像是佐证了这个故事。故事听下来,陪审员都面露同情,轻判已成定局。

但控方也不是吃白饭的。在精神科专家力证女孩精神失常后,检控官拿出警方拍到的照片。放大处理之后,能够看见女孩杀完人离开屋子时,身上不单没有明显血迹,还面带笑容。

律师团队申请过不采纳这条证据,可惜被法官驳回。事实证明,检控官果然逮住这张照片来做文章,力求证明被告在案发时神志足够清醒,还能够清洗血迹,而且神情愉悦,毫无悔过之意。

至于这点,律师团队请来的精神科专家倒也可以反驳。开庭前他们问过女孩,她完全不记得当时发生过什么。专家认为她那时陷入一种名叫解离的状态,行为不受控。

这时候就是看陪审团的选择。精神类疾病对港城而言太超前,陪审员不一定能完全接受。但“楚楚可怜的受害人反杀皮条客”一事已经深入人心,算是达到律师团队的目的。不过最终几位陪审员未能就正当防卫这点达成一致,所以法官宣判暂时休庭。

在奋斗过几个日夜整理完记录后,带教律师给他们几个实习生发了两天假。韩静节打电话回家,阿文姐听见是她都有些惊喜:“大律师忙完未啊?可以返屋食晚饭吗?”

旁人这么说兴许是揶揄,阿文姐这般讲就是偏爱。韩静节哑然失笑,望了眼手表,说晚饭来不及了,留点宵夜给她就好。听到电话那头阿文姐有些失望,她赶紧主动领活,说自己待会正好接上陈家洛,在家安稳呆两天。

这几个月她不怎么着家,陈家洛郁闷得很。正巧狄秋一位远亲刚从澳洲留学回来,学的是很少见的兽医,在胜利道附近开了家诊所。新店开业要找几个模特宣传,狄秋征得韩静节同意后送陈家洛去充门面。

韩静节实习的律所在太古坊,开车回家时途经胜利道,正好接上陈家洛。数日不见,陈家洛激动得好似韩静节死而复生,呜呜咽咽往她怀里拱。韩静节将它整个抱在怀里猛亲,为此还多得护士夸赞,说她臂力着实惊人。

狄秋那位远亲姓曾名摩西,为人很和善,将陈家洛大夸一通。因着狄秋这层关系,二人也算有些亲缘,借机多聊了几句。曾医生说阿洛真的很乖,就是半夜睡着睡着会突然醒来叫两声,不知是什么缘由。

其实也没什么缘由,只是田园犬生性警惕,而陈家洛又经过训练,夜里会吠叫看门罢了。韩静节见这位曾医生一脸天真,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们老家那边说,黑狗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哦。”

曾医生似乎真在思索:“难怪,它肯定是感到不安。不用怕啊,阿洛。”说着又摸摸陈家洛安抚。

本来是随口胡讲,不想却得到这样认真的回复。韩静节因为骗老好人这件事心生愧疚,赶紧带狗告辞,留天真善良的曾医生继续考虑如何安慰见鬼的狗。

陈家洛还是初次坐她的车,四处吻嗅一番。韩静节的驾照与她本人一样都在实习期,见陈家洛主动跳到后座趴好,她系好安全带转头笑道:“你信不过我车技吗?”

陈家洛嗷呜了一声,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韩静节调整好后视镜,对着唯一的乘客嘱咐道:“坐稳啦,带你先去果栏兜趟风。”

她说的果栏当然不是市场,而是附近一条同属于越南帮地盘的街。因为街上满是声色场所,说起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与蓝信一和梁俊义都习惯用果栏代指。

这几年王九混得也是风生水起,当年还只是巡场,如今整条街都归他管。韩静节出发前和他打过电话,约在几年前她药翻那位好学长的店里见面。

两边离得不太远,但等赶到地方时,街上店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营业。韩静节将车留在酒吧后巷,打开车门让陈家洛跟上,用力拍了两下后门。

王九的小弟开了门,见来人是韩静节,连忙点头问了声好。

“约了九哥。”她言简意赅打了个招呼,跟着对方进门。

这家店的客人不到九点不会入场,此时还未正式开门,店内音乐声还不算大。后台塞满员工,韩静节随着小弟一路挤到王九专属的休息室,对方拧开门,说九哥正在安排今日有拳赛,一阵就来,请她稍候片刻。

狭窄的杂货间硬塞进皮沙发和闪闪发光的灯球,很明显是按王九的品味布置。韩静节已经见怪不怪,捡了个位置坐下,拍拍座位示意陈家洛跳上来。

王九确实没让她多等,也没计较狗上沙发。他打着哈欠开门,见到韩静节第一反应是笑:“你是做律师还是做牛做马呀?面色咁差。”

这两年他们俩关系诡异地突飞猛进,韩静节对他揶揄早就见怪不怪,做了个莫提的手势,道:“在律所做鬼。”说着伸出手,问王九要她的东西。

越南帮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批古董,泡过水不怎么值钱,大老板默许王九拿走。他认识的人里没几个对这些感兴趣,就叫韩静节来看有没有相中的,说是低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