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南城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叶谨川除了被关在屋里那些时候,但也没少了吃喝的日子外,就没吃什么苦,养得骄矜傲慢,加上年岁小,也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就让他跟着萧少宸做事了,他自己也很愿意。
翌日,贺书晏和邵念安就收拾好准备回临州城了。
临走前,邵念安经过一扇半掩的房门,好奇驱使往里看了眼,床上半躺着一个男人,肤白胜雪,嘴唇没有一丝颜色,但眼睛乌黑去无神,露出的肌肤上布满红痕,颈上尤为明显。
屋里的人看了过来,邵念安向前一步,身后突然传来贺书晏的催促的声音:“念安,走到哪里去了,我们快走了。”
视线交汇,说不出的复杂,不明所以。
贺书晏脚步走近,握住他的手,将他带下楼。回头再看,房门不知何时已关上了。
过了会,萧少宸到了大厅门口。
“这嘴怎么破了?”贺书晏瞧见关心问着,“这卜南城的大小事就交给你了,叶谨川那孩子你多照看,是个好苗子。”
停顿了一下,又开口:“对于杨生,你要知道分寸,如果没有,就当我多嘴啰嗦吧。”
萧少宸摸了摸,将血迹擦干。
“我知道了。”不知道是回答哪一句话。
贺书晏点点头。
看着路边的风景倒退,冬日的寒风吹着,恍惚着一年已经过去了,贺书晏紧紧握着邵念安的手,倒是暖和。
“你手上的茧扎人。”邵念安说。
“很硬吗?”
……
邵念安模糊不清“嗯”了一声,贺书晏听着就是,笑了笑。
临州城不光是秋天不落叶,冬春交接时才落,冬天连雪也是稀罕物,只会落雨,针尖似的密密麻麻地落,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冻人得很。
“冬日,快过年了。在我来的时候,我娘就熬了腊八粥,我喝了才偷跑过来的。”邵念安小声说着,鼻尖通红。
贺书晏亲了亲鼻尖,“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儿个已经是十六了,过了年,我的念安又长了一岁了。”
“是啊,你又要老一岁啦,本来就快老了,加个虚岁,你就是三十的老男人。”邵念安笑嘻嘻回答。
“那东西不老就行。”
这流氓……
到了临州城,年关将近,邵府一家上街准备年货。今年难得邵念安回来,傅以琛也在,孩子们聚在一起,他老两口也高兴,准备热热闹闹过年。
邵母拉着邵念安大大小小买了好些东西,小时候最爱的酥皮糖、糖糕认准了就买的徐记的,吃多少年都不腻。酥皮糖外脆里嫩,内馅儿还能拉丝,糖糕也是,裹着一层糖霜,别提多好吃了。
一圈逛下来,邵念安累得不行了,反观邵母,神采奕奕,不见半点疲色,催促着邵念安走快些。
“你这孩子,平日只知道读书了,这点路就累得不行了,改日多练练,身体强健才能办大事啊。”邵母絮絮叨叨的说。
邵念安看着手上的大包小包,一些东西还是要求直接送到府里去的,有些无奈地说:“娘,都买这么多东西了,要不今日咱们就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也成啊。”
“诶呀,这不行,娘带你去做几件衣裳,平日只穿那些西服,我瞧着箍得人难受,去做几件穿得舒坦的。”
“那周记裁缝店的老板啊,可不等你,都是排着队做的,不赶早怕是赶不上大年三十穿了。”
急匆匆去了周氏那里。
“周老板,今儿个带我儿子来做几件衣服,可要你忙一阵子了。”邵母笑着说。
周老板迎上来,本就是个小眼睛,更是笑得咪成一道缝,“邵夫人,瞧您这话说的,自是要空出来为你家少爷好好做,如此丰神俊朗啊。”
话锋一转又说:“您是做几套呐,这也不是大过年了吗。”
邵母哪能不知晓他们的意思,只说:“不多,三套就行,赶在年前送来,也不敢如此麻烦周师傅啊。”
不一会就量好了尺寸,邵念安选了素净的料子,衬得人清爽。周老板一个劲的夸赞眼光好,带着邵母,夸赞教子有方。
出了周氏,邵母有了回家的念头。
“今日就先逛到这儿,明日再来,瞧着你比我这个老妇人还累着了。”邵母笑着说。
“哪能啊,这不是怕您累着吗,您还这么年轻,哪里就老妇人了,不许您胡说了。”说罢惹得邵母开怀大笑。
“你啊你,还没吃酥皮糖嘴就这么甜了。”
邵念安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您先在这等一会,拉了个东西在裁缝铺,我去找回来。”
“好,那你快些。”
快步走进那条小巷的周氏裁缝铺。
“邵少爷,你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周老板放下手中的东西问。
“周老板,若是再做一套,您时间上还方便吗?”
周老板有些为难:“这,邵少爷啊,您看这马上就是年了,咱们也是要过节的啊,您就……”
邵念安也不是要为难人,只好说:“周老板,那您看,我三套衣服,其中一套做我的尺寸,另两套可以做我留给你的尺寸,这样可以吧?”
“这,倒也行,可你母亲那边。”
“您不用担心,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就好。”
邵念安留下尺寸,没让邵母等太久,一道回了家。
临近年关,邵氏商行也真是赶着年底清算的时候了,自是忙的不可开交,邵父也拉来镇场,有条不紊进行着。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今儿个就是大年三十了,街边小孩穿着大红衣服,手中拿着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叫人垂涎三尺。街坊邻里,家家热闹非凡,锣鼓喧天,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耍,大人们则忙着准备年夜饭,有的擀面皮,有的和着馅儿,真真正正的年味。
靠近城郊的安府,福兴一人张罗着,买了些年货,挂上了红灯笼,添了喜庆。徐昌早几日就说了要回家的事,贺书晏也叫他早日回去,偏今儿都过年啊了,也没走。
徐昌家就在临州城,今日回去也来得及,只是临到了晚上,福兴支支吾吾过来找贺书晏。
“少爷,我……福兴今晚可以出门去……去办点事吗?”
贺书晏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我说话,不用这么拘束。”
那日的事,自己可能也是有些让福兴伤心了。本来就把他当做下人来看待,像是他的弟弟。
可没想,竟是去了徐昌家,也不知徐昌使了什么小聪明。
这下,威名赫赫的贺六爷,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宅子,过喜气洋洋的年。
因为他没有家,安府算么,邵念安住进来了,就算吧。
贺书晏已经没有家了,他没有母亲已经很多年了,家庭的温暖,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怎么体会过,不幸的童年倒是历历在目,是不是在他脑海里晃悠,他需要一生来治愈,可万幸,他有了邵念安,大概为了遇上邵念安,他花光了所有的好运气吧。
知晓福兴和徐昌一起回家,贺书晏备了丰厚的礼,一份带给福兴和徐昌,另一份送去给了邵府。
漆黑的夜幕点缀着繁星,烟花爆竹在幕布上绽开,美不胜收。邵念安穿着新做的衣服,一身长衫,褪去了西服的压迫,显得儒雅俊朗。那日也给傅以琛同样做了三套,兄弟俩坐到一起,赏心悦目。
邵府每年都会守岁,今年也是不例外,街头巷尾的热闹初歇。许是心有灵犀,邵念安特别想刚出门瞧一眼,走到门前,通体漆黑的车身,坐着几日未见的贺书晏。
邵念安一路跑过去,扑进他怀里,闻着安心的味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进来,你送了礼过来,我爹娘还念叨你呢?”
“怎么出来了?”
“我不知道,只是想出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
捧起邵念安有些冰凉的脸,接了一个温柔小心且绵长的吻,半晌邵念安红着舌尖,分离开来。
“做的衣服,还合身吗,你和我的是同款料子,只是不同颜色,好看吗?”邵念安的眼睛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亮,深陷进去就脱不了身了。
“好看,你穿得好看。挑的衣服也好看。”贺书晏笑着说。
路灯下相拥的两个影子。
门口的傅以琛不知道看了多久,目光呆滞,看着两人。
邵念安放开手,走过去:“以琛,你怎么出来了?”
傅以琛喃喃回答,眼神都没有聚焦:“该吃饺子了,姨妈让我来叫你。”
“这是贺书晏,你叫他一声哥也行,他比你年长。”邵念安指着贺书晏介绍道。
这会回过神了,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邵念安观察他的神色,倒没看出什么明显的不适应,直截了当:“就是你看到的关系。”
贺书晏拉了拉邵念安的衣袖,似是阻止,但什么也没说。
“哦,叫你吃饺子了。”随后,朝贺书晏歪了歪嘴,问道:“他来不来?”
正面面相觑,邵母走过来,“磨磨蹭蹭,饺子都快凉透了,快些,杵在门口做什么呢?”
说罢,才看到贺书晏。
“这位是?”
“娘,这是贺书晏。”
邵母反应过来,拉着贺书晏的手就进了门,“诶呦,站在门口做什么,我和念安他爹还商量着改日去谢你,送那么贵重的礼。”
“快进来,进来。”
留下门口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