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将教室染成灰调。
结果，这本厚重的国语书还是没砸到赤羽业脑袋上，就好像堀部营的触手明明搅碎了杀老师数根触手，还逼出他的保命绝技，却依然无法杀掉他。
赤羽业甩甩手，重新插兜站直，视线看着被杀老师甩出的人影，“实战经验的差距呢。”
今井惠的反应还没追上激烈的战况，一时回不了神，没留意听干架王的感想。
堀部营不敌设计，杀老师趁他触手破坏时将他摔出擂台，按照约定已经暗杀失败。
只是把“我很强”视为绝对信条的少年，似乎无法面对自身的败北，暴起向杀老师冲去。比他身影速度更快的男人袖中的枪口阻止了他。
少年重重砸在木纹地板上，彻底失去意识。
“不好意思呢杀老师，这个孩子似乎还没精神稳定到能来上学的程度。”
男人的口吻轻如云雾，似乎他击倒的不是一名15岁的少年，而是什么牲畜。
她的视线追着监护者肩上失去意识的少年。
少年连接白色触手的后颈，隐约能看见皮下跳动的蓝色血管。
和律不一样，营君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恐怕才是令杀老师刚才无比愤怒的原因。
无论如何，营是E班的学生，杀老师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监护人带他离开。
“…白先生，我还有许多事情想问你。”
杀老师踏出一步，伸出触手。
“不要呢”
白色狩衣瞬间融化了触手，男人隔着手套拂去触手组织，留下了会让营复学的保证。
连杀老师都拿他没办法的男人，他们根本无法猜想他下一秒还会掏出什么神秘武器。
全班静默的看着那袭白衣隐入雨幕，直到男人突然驻足回望，E班学生顿感被毒蛇盯上。
无机质的机械瞳孔在一众学生中锁定盯在她身上，完全读不到神情的脸，从声音中泄出笑意。
“不用着急，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引起的骚乱也因转校生的惨败而结束，失控的堀部营被监护者控制带走，一桩一件让杀老师谜一样过往被大家探究。
课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今井惠把书还给不破优月。
面对学生的追问，杀老师不得已透露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其实，为师……”
“是人工制造出来的生物！”
集体沉默片刻。
“啊，嗯。然后呢”
自以为劲爆告白的杀老师被E班学生平淡的反应打击到了，但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毕竟自然生物里又没有马赫20的章鱼。”
“所以堀部营是老师之后被制作出来的？”
……
杀老师关键的问题总是蒙混过去，潮田渚抬眼，用平和的声音，刺向最隐秘的角落。
“我们想知道的是，你刚才看到营的触手后为什么那么生气。杀老师是为什么而出生的，又是怀着什么心情来到这里的？”
全班同学沉默的站立，大家都目光不约而同看着讲台上黄色的身影。
杀老师的过去……
今井惠走了神，手指摸到了冰凉的物什，方正的白色手机被她无意识握紧在手心。
她想知道。
她非常想知道。
杀老师在此之前经历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为何拥有非人能力的老师，会决定在明年摧毁地球。又为何…选择到此成为这个吊车尾班级的教师。
刚停歇不久的阴雨再次淅淅沥沥，无人言语的空间，大家只是等待。如同等待吱呀生锈的门把，打开不为人知的过往。
里面可能是豁口的堆积成山的瓦片，亦或是带锯齿的染血匕首。
“遗憾呐。”
杀老师断然拒绝，他的语气庄重的，正视着他的学生们。
“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们也是没有意义的。”
触手卷起讲台的粉笔，在黑板上勾勒出残缺的月，那是前不久被摧毁的月亮，如今只剩下不足五分一的大小。
“当诸位执着挖掘为师的过去时，倒计时亦从未曾停止过。”
“啪”触手突然压断粉笔，半截滚到潮田渚的脚边。
章鱼超生物露出邪恶的一角，阴影落在他浑圆的脸盘上。
“一旦为师炸毁地球，无论你们知道了什么都会化作尘埃。”
“反过来说如果你们拯救了地球，了解真相的机会要多少就有多少。”
“如果想知道为师心中重要事情的答案的话——”二十马赫的速度将断裂的粉笔捻成粉末，“就用你们手中的匕首问吧。”
堀部营败了，他曾一度将杀老师逼上绝境。
可倘若他没有败呢？
拯救地球的英雄会此诞生，世人喧嚣的欢呼中，无人关心老师的过往，亦无人在乎终点的E班的未来。
今井惠眼前粉笔灰簌簌飘落，宛如漆黑宇宙中骤然绽放的亮白的星光。
杀老师的教学从来不是填鸭。他更像纵火者点燃整片草原，然后在灰烬中循循善诱新芽破土而出。
硕士服的黄色超生物张开膨胀的触手，带着扬言要毁灭地球的姿态，将藏着意义的匕首递了过来。
“来暗杀为师吧”
这才是目标与杀手，老师与你们的最开始也是最终羁绊。
……
“结果还是杀手的教育嘛，杀老师真是狡猾的大人！”
“这些话即便你当着他面说也会被当夸奖的。但是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是一样的。”
“一直以来，我们总是事不关己的等待着，想着迟早会有人来杀掉他。但是，果然不是我们亲手杀掉他的话，总觉得很不甘心。”
大家的想法，大家的感悟，似乎变成一股更为坚定的意志。乌间老师是最先感受到这一变化的人。
曾服役于自卫队，如今是综合情报科战斗技术全能的精英，他担任E班的体育老师，也肩负教导他们暗杀技术的责任。
他严苛律己却从未真正的将暗杀的重任全权交给学生们，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锐利的眼眸掩不住的惊讶。
雨水洗涤过的天空露出久违的湛蓝，清新的空气是冰凉的味道。
“我们想尽可能的尝试去杀，我们自己的班主任，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找出答案。”
“所以……”
“教导我们更多的暗杀知识吧，乌间老师。”
所谓的学生，就是会在不经意成长的。
前不久还在军队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老师”这个身份的份量。
有个身影落后在末端，比所有人矮半截，行动的速度也异常慢。融入学生人群里便难以被看见。
他从未对疏于对她的注视，在缝隙中察觉她的身影。
这如棉花一般，温柔、白皙的姑娘背后，她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常人更难以想象的困难和痛苦。
这一次，她从课本里抬起头，走出了树荫，到达了他面前。
“我也拜托你了，乌间老师。”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她必须去做。
严肃到近乎面无表情的西服男人，微乎其微的扬起了嘴角。
“我知道了，放学后给想上课的人追加训练。”
“会更严格，做好心理准备了！”
……
加入训练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今井惠发现这样的生活也挺适合她的，每天到家倒头就睡，少了悲风伤秋的时间反倒感觉身体充满活力了。
雨季过后的天气总是晴。
今井惠按照乌间老师的挥刀训练计划，感觉自己不只是刺挑劈的技巧，连力气也强了不少。
课间，她开心的跟茅野枫分享，“我现在我举一桶水也完全不会累哦。”
茅野枫和潮田渚两人，和一旁的奥田很有倾听精神的替她高兴鼓掌。
“那真是太好啦。”
一群和和气气的人替她高兴的模样，有种大家一起回到幼稚园的既视感。
气氛破坏王歪着身，头一偏，不知道想到什么勾唇，“这样啊。那不如今井同学和潮田君掰个手腕吧。”
“为什么是我和潮田君……”
今井惠看了潮田渚两秒，她迅速顿悟过来，无语地瞪向赤羽业。
多恶劣的人，居然想通过一个比试嘲笑两个人。
赢了就是胜之不武，输了就是不如女生。简直是把潮田君架火上烤。
察觉她在瞪他，他扬眉，举起右手扬了扬，“你好像很不满呢，那跟我也行”
今井惠膨胀的厉害，差点没忍住“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冲动。
她理智的压下胜负欲，不字正要说出，赤羽业打断她，“你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么。”
确信了，他一定有什么企图。但她还看不出是什么。
“恶作剧？”这句为试探。
少年橘眸微敛，深知打包票会被戒备，“或许有，但我还没想到呢。”
说着将手肘压在桌面，他尾音上扬着，“怕输？”
今井惠周身的血液激窜，不自觉微笑：“…你在跟谁说这种话。”
嗓音恍若午后暖阳，少女转过头，茅野枫和潮田渚默契地像拉开安全距离一样后退一步。
他们丝毫不怀疑，有的选的话今井惠应该更想掰他的脖子。
今井惠叹了口气，但与其说生气她更担心的是拒绝会激起赤羽业的无赖精神。那他又要缠她了。
“我知道了，那就只一局。”
说着，她朝向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正要握上，他突然往后撤，转换姿势，重新将左手压在桌上。
“抱歉，不能欺负今井同学，我用左手更好对吧”
“……”
……明显一副要用她擅长手给她放海的模样。气人！
“谁来说开始”她问着，把手搭上去。
她的手刚到他掌心，一股确切的压力仿佛螃蟹将她钳住，密不可分地扣住她的手。
今井惠愣了，本能的挣扎一下。
怎么开始了吗，为什么就使劲了。
想着，她悄悄抬眸瞅一眼少年，见他勾唇看着她，完全不着急将她手腕压到底的样子，便本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原则，使出全力。
反正啪的一下就结束了，赤羽业赢了她也是胜之不武，自己输给他也同样没什么好丢脸。
但在自己用尽全力，对方的手别说摇晃连姿势都没变过的样子，还是感到无比失望。
她甚至产生感觉自己变强了只是错觉。
“我认输了。”她痛快的认输。
看来她还差的远。
欣赏完一系列心理活动，赤羽业抿了抿唇才稍微克制住溢出喉咙的笑意，又恢复了他那副嬉皮赖脸的样子。
“这样啊，好吧。那直到今井同学赢了我为止，我再松开好了。”
今井惠：“……？”
你在这卡bug呢！
将她整只手扣在掌心，他脸皮极厚给她打气：“加油！今井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