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惠醒来时，还有种分不清时间地点的感觉，迷迷糊糊抬起眼，眼前是并不熟悉的睡衣领口。对方的气息围拢着自己。鼻尖嗅到了体温的热，掌心有起伏的呼吸。
“......”
她“噌”的一下清醒，蓝白的企鹅夹在中间扁扁的为她发声，证明睡姿不好的不是自己。
见眼前人睡的很安稳，她僵直的思考许久。
她发现自己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能力在赤羽业的折腾下日益提升，如今淡定的不可思议。
而且，她就说她要睡客厅的吧！
竭力不发出声响的往后挪动，因为下半身完全没有支撑力，所以她得使出浑身力气完成这个普通人能轻松完成的动作。
谁知使劲的一下身下比预想的轻盈，她抱着企鹅拽着被子一个天旋地转，结实的挨上了地板。
赤羽业被她的动静吵醒了。
“惠？”
“......”
少女没有吭声，黑色长在地面发散开大片，她保持抱着企鹅的姿势注视天花板眼神恍惚。
赤羽业原本还想嘲笑她不小心的嘴角一下敛了起来，伸手揉她后脑勺，“摔疼哪里了，头？”
她呆滞中回神，用力抓住他的手：“赤羽君，我的腿......刚才好像有知觉了”
*
客厅。
茶几被推到一侧，轮椅少女的面前铺着大片白色毛绒地毯。
验证事实最快的方法不外乎再次试验。
准备让她自食其力，赤发男人没有帮扶的打算，穿着睡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翘着二郎腿，笑得如春风拂面。
“我就坐在这里提供点美色，希望你因此有动力走到我这里。加油，今井同学~”
哪怕已经适应他吊儿郎当的调调，今井惠还是差点扑倒在地。
“只是好像有知觉而已，不要说的我好像现在立刻就能站起来！”没忍住吐槽，她朝他伸手，“而且，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今天能给我打电话？”
这件事她想告诉一下爸妈和弟弟，无论她在哪个时间他们一定都会为她开心的。
“哦~这个”赤羽业恍然大悟状的起身，她以为他拿手机去了，等了几分钟男人一身藏蓝色西服出来，一边扣上腕表，一边走到她面前蹲下。
“抱歉今井同学，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
“当然。”以为他是在质疑自己的自立能力，她回答的很快。
“真棒。”他撩起她的碎发，亲吻她的额头。
从他举动感到不对劲，她想要抓住他，“等一下、赤羽......”
躲开她的手，男人起身迅速到了玄关边，含笑跟她挥手。
快速留下一句，下班之后会尽快回来后消失不见。
今井惠看着门关上，四周彻底安静，脸上还是茫然。
不敢置信，他居然逃跑了！！！
*
今井惠在屋子里摸摸索索了许久，最后找到昨天那把钥匙，打开了一直上锁的客房。
靠墙整整一面都是书架，桌前也摞起堆叠的书籍和纸张，在几份文件里面她都看见了自己的字迹。
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用了大量的研究专业名词，似乎正如赤羽业说的，十年后的自己确实在研究反物质。
她不由得好奇，在杀老师不在后，反物质的研究非但没有被禁止反而更推进，那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研究方向绝对不是再创造杀老师一样的生物，而是另一个领域。
顾不得偷看未来自己的研究成果的罪恶感，她将所有资料看了一遍，终于能看出研究方向。
“月球修复计划？”
不，不是。今井惠感觉到违和，即便纸面上指向方向是试图修复当年被杀老师炸毁的月球，但数据的内容却是在别的地方。
光速、黑洞、空间裂变......
明明都是看得懂的文字组合起来居然变得完全陌生，有种开卷答题但抄不对答案的痛苦，只得先放一边。
看看电视看看书时间很快过去，落地窗外的景色变得黯淡，高楼地下逐渐亮起的霓虹灯。
窗边的架子上面排列着几盆大小不一的植物，有的小小的挂着花苞，但叶子无精打采的蔫着，似乎已经被主人冷落了许久。
虽然很多花的养殖不需要天天浇水，但状态能变成这样可见赤羽业真的不适合养花。
不过没养死已经算他上心了。
今井惠往壶里接了水浇花，玄关外的门窸窣响起开门的声音，离得还有些距离就听到他喊。
“今井同学~我回来了。”
天刚暗下来，屋内还没来得及开灯，察觉他已经走过玄关进屋，她举着浇水壶侧身看去。
“赤羽君，你的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止住，昏暗的屋子里，男人站在客厅，手上还拎着脱下的西服外套和公文包，他就像是化身雕塑，突然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失去月亮的夜晚亮起璀璨的灯光，他迟钝地抬起头。
绚光下，他一脸苍白，脸上就像淋了雨一样。听到她的声音看向她，他也没有回过神，双眼涣散。
他分明看见她了，却又好像根本看不见她。
明明她就在这里？
她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问过赤羽业之前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生病了。而且还是在跟她吵架之后。
今井惠的大脑一瞬空白，直觉串联起许多细节后，她的心狠狠的下坠。
水壶摔落水花四溅，她推着轮椅转身就往前冲，速度太快没稳住轮椅翻倒，砰的一声巨响摔在地。
但人影没有动弹，好像甚至没有办法思考。有些东西像无止尽的虚无，正啃蚀着他的脑袋和胸口。
今井惠顾不上其他，她两手撑着自己坐起，固执的、急切的喊他。
“赤羽！”
慢慢的，男人手指抽动了下，他一点点的低头注视她，嘴角扯开抽动了一下，跟着很缓慢僵硬的蹲下身。
动作似乎用尽力气，他伸手扶她，哑着声。
“痛不痛？”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知道你半天没见到我很想我也不用那么激动.....”
话音未落，地上的少女突然扑进他怀里，用力搂住他的脖颈，赤羽业惊怔下意识的抗拒，她却早有预备一样八爪鱼般紧紧环住他。
“怎么了.....今井同学？”他两手搭在她手上，打算挣脱。
似乎这样他还能掩饰，一切他异样只是她错觉。
“不是这样的赤羽......”她着急的想说些什么，但手臂支撑不住要往下滑。
突然有手掌用力扶起她的后腰，猛地将她托着扣入怀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周身一僵，最终放弃了般缄默，只字未语，只是紧紧的抱住她。
她靠在他肩窝松了口气，稍微冷静一点才轻声说。
“对不起，我离开的时候一定没跟你好好道别吧。”
赤羽业手臂颤了下，没有说话。
今井惠想，能让擅长演技的赤羽业都露出这种表情，看来他们是发生了相当激烈的争吵吧。
“你从哪里发现的”许久，黑暗里响起他的声音。
“什么？”
他说：“你从哪里发现你已经死了的？”
大脑发出沸水的嗡鸣，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半秒。
“我......死了吗？”
此言一出，空气沉默。
“......”
“......”
*
暖灯明亮的室内，少女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死死拽着赤羽业的领带。
“跟我好好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嘛。”赤羽业把少女放到沙发后，弓着身悠闲的扯开领带。
今井惠手上一松，生怕他开溜她立刻又转为抓住他的手。
实际赤羽业想逃的话她不可能抓的住，但是他要是敢嬉皮笑脸的蒙混过去她一定会跟他耗到底。
她拧着眉恼声道，“未来的我因为研究出国了也是骗我的吗？”
赤羽业手一摊露出无辜的表情，“怎么会，我要是撒谎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么”。
少女立刻反驳，“对，隐瞒和保留关键的信息也不算撒谎呢。”
“今井同学才是，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一下子接受未来的自己已经去世的事实？你不会害怕吗？”语调依旧懒懒散散，浅橘的眼眸却审视。
害怕？
今井惠一下被问住，思考起来，他也不催促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笼紧她在掌心的手。
“因为我还没有什么实感，即便你跟我说未来的我会死，我依旧不是很相信。”
她眼中有亮光，“而且，未来的我应该会有我到过这个时间的记忆的吧，在既定的未来面前，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死的。”
赤羽业听着站起身，低低的轻笑，“从当事人口中听到我就放心了。”
今井惠不解，“什么意思？”
赤羽业没有回应，从玄关的礼品袋子拿来一个白色方型盒子。
待她看清是手机时，他已经利落拆盒并插上了电话卡，手机的蓝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分外冷静。
今井惠安静看着，只是越看越觉得这台手机很眼熟，居然跟自己原来的手机一模一样。
赤羽业在手机上熟练输入一串手机号码，拨出后递给她。
“给。”贴心的按下免提，赤羽业露出笑容，那表情有点阴恻恻。
“我接吗？”她看了眼屏幕，是不认识的号码。
“嗯哼，毕竟我的号码被拉黑了。”
“被拉黑...你做什么了？”
“嘛，对方好像有些事情不想我知道吧。”
接通了，对面男人的冷酷的声音言简意赅的蹦出一个字。
【谁】
紧接着雷厉风行的追问。
【你为什么有我的私人号码】
今井惠无措的看赤羽业，得到他眼神后，硬着头皮说。
【晚上好，我是今井惠...】
【......】
沉默，长长的沉默。
沉默久到今井惠以为对方其实已经挂断了。
对方沉默不语，赤羽业也沉得住气，今井惠有点沉不住气了。
【那个......】
她正想礼貌的结束，对方出声了。
【在哪？】
对方问的太突兀她本能愣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表达不够清晰，对方补充。
【你现在在哪？】
赤羽业眼里浮现浓浓的笑意，今井惠跟着他的嘴型慢慢道。
【赤羽业的...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