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风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摸黑出了宿舍。因着就撒个尿,来回几分钟的事儿,他只穿着秋裤,上身披着羽绒服,脚上趿拉着棉拖鞋就从宿舍出来了。
今晚是个大晴天,月光亮堂堂的。零下几的温度,干冷干冷的,冻得人鼻子尖疼。赵晨风刚从屋里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裹紧羽绒服借着月光迅速向公厕走去。
放完水回来的路上,赵晨风路过曹慧丽的宿舍,隔着窗帘看见有亮光晃来晃去。
难道是曹慧丽回来了?曹慧丽和她的男朋友进展神速,偶尔会夜不归宿。今天傍晚她男朋友来接她的时候,恰巧被赵晨风看见了。两人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的和赵晨风打了招呼,然后手挽手一起离开了。
当时,赵晨风刚刚在李青柏那儿受了刺激,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的秀恩爱。他和曹慧丽开玩笑说“祝你们早生贵子”,被曹慧丽追着打了两圈。
不对!赵晨风反应过来:这深更半夜的,八成是闹了贼了。
曹慧丽好打扮,平时那点儿工资全买了金银首饰。没事儿就喜欢换着带,此刻这些首饰全放在宿舍里。这些东西要是丢了,估计她得心疼死了。
赵晨风心想:千万不能把贼放跑了。他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宿舍,在门后头摸出了拖把,三两下将拖把头去了,就剩一个光秃秃的木杆子拿在手上。他刚要出门又想了想,回去衣柜里拿了一条帆布腰带出来。
就这样,他左手拎着腰带,右手拿着木棍,悄悄的来到了曹慧丽宿舍门口。透过窗帘卷起的一边缝隙,他看见一个贼正在里面忙活着。
赵晨风边观察边给李青柏打电话,打了几通都没人接。他只好给发了条消息,将这里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李青柏曾经说过,他的手机是不关机的,也不静音。现在不接电话肯定是有其他事情,等待会儿他方便了自然会给他回电。
赵晨风一边盼着李青柏快点儿回电话,一边盯着屋里的贼。
那贼东翻西找,找到什么值钱的就塞进随身带的背包里。没一会儿,估计是翻得差不多了,他便将背包拉链拉好,准备离开。
赵晨风有些焦急,李青柏还没有回电话。他藏在门后,手里攥紧了那根木棍,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待那贼打开一条门缝,悄悄的探头出来观察情况时,赵晨风一棒子照准了贼的头就狠狠打了下去。
那贼“嗷”一嗓子缩回了门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赵晨风也不追他,就守在门口。他知道这贼被他关在了屋里,跑不出去的。因为宿舍是教室改造的,只有这一个门。学校为了安全,早就在前后窗户都安装了防护的铁栏杆。这贼要想逃跑,必须经过这个门。只要自己守住了这个门口,等李青柏赶来不成问题。
贼在屋里躲了一会儿,估计是没耐心了,又尝试着打开门逃跑。这次他没有先探头观察情况,而是直接想往外冲。赵晨风一直戒备着,哪能叫他跑了?照准了又是一棍子给贼又干回去了。
赵晨风守在门口喊:“那贼,你听着,你是跑不了的。大冬天挺冷的,就别瞎折腾了,束手就擒吧。咱们都省省劲儿。”
贼躲在屋里不吭声。
赵晨风又喊:“哥几个都别睡了啊,起来抓贼了!”
学校的老师大多都是本地的,放学后就回家了。只有赵晨风和几个外地老师会住在宿舍,他实指望自己一嗓子能将人喊出来,谁知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他叹了口气,看来非常不凑巧,今天又是他一个人住校了。
赵晨风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李青柏又一直没回电话,不由心里暗暗着急。他紧了紧手里的木棍,更加戒备的盯着门口。
那贼尝试第三次破门而出。这次赵晨风举棒刚要打,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迎面砸了过来。他愣了一下。
那贼逮到空隙,呲溜一下从门里闪了出来,然后脚步不停,一溜烟儿的跑了。
赵晨风将脸上的东西扒拉下来,一看,居然是女人的胸罩。他红着脸骂了声:“操!”,连忙拔腿就追。
借着月光,赵晨风看清那贼的背影。那贼个子不高,看着像十来岁的孩子,两条小腿紧倒腾,跑的倒是也挺快。但赵晨风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很快就追上了。他伸手想抓背包,那贼仗着身形灵活,左躲右闪几次都躲开了赵晨风的手。
那贼身子小巧,灵活异常,经常从赵晨风意想不到的角度躲开。赵晨风穿着拖鞋,行动不便,好几次险些滑了脚。他心里窝火,索性将拖鞋甩了。脚刚一接触地面,就冻得一哆嗦。
妈的,忘记是大冬天了,这天寒地冻的,脚踩在地上跟踩在冰面上没啥区别,连骨头缝儿里都透着冷。
赵晨风想穿回拖鞋,那贼已经趁着他犹豫的功夫跑远了。他一咬牙一跺脚,拼了!
赵晨风平常不爱运动,偶尔才跑跑步,体力和耐力都不佳,这样折腾了没一会儿就快没劲儿了。他刚才靠着一腔热血才穷追不舍。现在疲惫感上来,双腿发软,胸腔里像起了一团火,呼哧呼哧的乱喘,脚底也疼。他的速度明显下降,边追边喊:“你这小贼!给我站住!”
那小贼怎么可能站住!他常年干这个,别的不行,逃跑的本事可是一流的。刚才是吃了腿短的亏,现在见赵晨风追不动了,就卯足了劲儿向前跑。
赵晨风暗骂:我操!这都从宿舍追到操场了,速度不见减慢,反而还提速了!妈的!看来要把跑步锻炼提上日程了,连一个小孩子都跑不过,说出去不要太丢脸了!
学校面积大,教师宿舍在东北方向,操场在西南方向,隔得老远。这小贼又不熟悉路,带着赵晨风兜兜转转的跑了好些地方。赵晨风早就累的不行了,那贼却越跑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赵晨风忽然想到操场边有个建筑材料的临时存放点。那是前些天学校重新修建操场用剩下的砖石废料,都靠墙堆着。
那小贼肯定是想从那里跳墙跑出去。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跑了。自己千辛万苦的追了这么久,这要是让人跑了,不就做了无用功么!想到这儿,赵晨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咬紧牙关撒丫子就往前冲,也不管搁不搁脚了,只管闷头向前追。
赵晨风一路追到墙根,果然发现小贼正踩着材料往上爬,显然是想翻墙出去。他也不管脚下是什么,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尽管脚底被扎得生疼,仍旧咬着牙去追。
赵晨风拉住小贼的脚脖子就往下拽,手上用力,大喊一声:“你给我下来!”
小贼正心急如焚的想跑呢,哪里肯听他的,另外一条腿胡乱踢腾,一个劲儿朝下踹赵晨风。
赵晨风头上脸上胳膊上冷不防挨了好几下。他心中恼火,骂道:“我操!你这小贼!给你脸了是吧?你给我下来!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鞋底的花纹中压紧了小石头颗粒,赵晨风被踩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此时他热血上头,顾不得那么多了,只一心想把这小贼拿下。他咬紧牙关忍着疼,手上用了吃奶的力气,狠狠的往下一拽,“你给我下来吧!”
小贼毕竟人小,折腾了这么久,也快脱力了,猝不及防之下就摔了下来。
小贼从砖石堆上叽里咕噜的滚下来,脸朝下趴在地上。赵晨风抢上前,麻肩头拢二背,掏出帆布腰带,将小贼捆了个结结实实。
为了谨防小偷逃脱,赵晨风还特意多打了几个死结。他边打结边气喘吁吁的骂:“怎么不跑啦!我看你这回看还怎么跑!看给你能的!给你多打几个结!我让你跑!”
借着月光,赵晨风看清小贼的脸,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
赵晨风这下更生气了,简直是火冒三丈。他一把将小偷从地上拽了起来,张嘴就训:“小小年纪不学好!干什么不好非得学人当贼!胆子不小啊,居然都偷到学校来了!”
小贼浑不在意,歪着脖斜着眼瞧着赵晨风,脸上还笑嘻嘻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赵晨风头脸都疼,脚底更是疼的钻心。他本来就火大,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目而视,气吞山河的吼道:“站好!斜腰拉胯的像什么样子!”
小贼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稍微立正了那么一下,然后又恢复原状了。
赵晨风心说:这还是快滚刀肉!估计是个惯犯了!没听说学校有这么一号学生啊?要是有,估计也早开除了。
赵晨风还以为这是学校的学生,于是板着脸问:“说!你家在哪儿?你父母叫什么名字?你几年几班的?班主任是谁?”他可以容忍学生不好好上课、逃课,也可以容忍他们撒谎,但是这种涉及“道德和法制”的原则问题他容忍不了。这样的孩子如果不严加管教,以后很有可能变本加厉。“明天我就上报教务处,像你这样的学生,学校必须严肃处理!”
小贼不吭声,一脸的不忿,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赵晨风被无视,师道尊严屡被冒犯,怒气值蹭蹭蹭的往上涨。他指着小偷鼻子大骂:“小兔崽子不学好!你才多大啊,就走上犯罪的道路!以后是要吃牢饭的懂不懂?”
赵晨风向来不会这样疾言厉色的对自己的学生。他出了名的好脾气,对犯错的学生也是好言相劝。如今能骂出这样的话来,想来也是气得狠了。
骂了两句出了气,赵晨风渐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一般这个时候学生都会顶两句嘴,再不济也会狡辩一下。可是这个小贼始终保持着那副混不吝的模样,连吭都没吭一声。
赵晨风闭了闭眼睛,平息了一下怒火,重新找回了理智,想好好的和这个孩子唠一唠。理智回笼,他这才感觉双脚几乎快失去知觉了。他咬牙动了动腿,一阵钻心蚀骨的酸麻疼痛迅速传遍全身。
还是先把孩子带回宿舍去,有什么话找个暖和的地方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