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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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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一桩堪称当世最为荒唐可笑的秘闻,此消息太过于骇人,又实在有损于我大炎的脸面,微臣本不欲当众讲出,但适才方大人所说武皇之事,倒当真提醒了我,微臣所听闻之事也与一位女子有关……”秦康业声音渐小,再次叩首,脸上亦带着几分挣扎,做足了不忍的模样。可等他抬头,口中吐出的话却如银瓶乍破、石破天惊:

“微臣要告发平西将军林文辛,目无军纪、欺君罔上,以女子之身,窃居将军之位。颠倒阴阳、祸乱朝纲!既不合我大炎祖宗成法,又有损于朝廷脸面,滑天下之大稽。不仅令国人耻笑,传扬出去,我大炎礼仪之邦、天朝上国的美名更是荡然无存。纵然,纵然林文辛立下此等功劳,亦难赎万分之一二!陛下,此例万不可开、此罪绝不可饶!望陛下顾念我□□威名、礼仪正统,莫要介怀此人的微末功劳,以雷霆手段,将其治罪,以正视听。”

话音刚落,金殿内恰似水入滚油,立刻炸开了锅。宋君谦站在金殿玉阶之下,借着众位皇子都在小声议论之际,回头望了一眼,哑然失笑:

品阶稍低的官员们顾不得身处朝堂之上,与同僚交头接耳,低声交谈。六部天官眉头紧锁,武将勋贵们面带愁容,监察御史们倒是个个按捺不住脸上的喜色,全然不顾督察院的左右两位都御史脸色发黑。便是素来稳重,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三公九卿也俱都维持不住往日的沉稳,面上都是一派震惊,素来最讲究仪态的孔相更是连颏下的胡须都被扯下一撮。

真厉害啊!

宋君谦无声感叹:他向来无心朝政,也分不大清这些官员的忠奸贤愚。如今看来抛开品行、能力不谈,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唱戏的好苗子。

这戏演得实在是逼真!若不是这几日京城内早就流言四起,暗流涌动;若不是他为了一腔热血四处碰壁、无力回天;若不是父皇斥他无礼、母妃劝他袖手、兄长以太子之尊也只能无奈抽身,他几乎就信了!

信了这难抑兴奋之色的御史文官们不曾为了一己之私、从龙之功,定下这一环接一环的毒计,要将为国戍边的将军置于死地;信了这装模作样、摇头叹息,偶有愧色的国之砥柱们不曾趋利避害、冷眼旁观;信了这面上一派震惊却忍不住垂眸冷笑的皇弟们不曾从中作梗、推波助澜;信了这端坐在金椅之上,做足了十分不忍的情状,久久不发一言的帝王,当真是惜其才华、怜其身世、感其功劳才如此为难,不好决断……

他闭了闭眼,强捺下心中种种不平,偷偷看了眼林文辛。

年少的将军肃着一张脸,任由同僚们冷眼瞧着,指指点点,全然不顾周边的武将已经默默远离,依旧站立如松,似乎并未把这些攻讦谩骂放在心上。

这般态度自然引起言官们的不满,当即有人冷眼睨着,讽笑一声:“林将军,适才方监正言说上天示警,我大炎有牝鸡司晨之患,秦尚书亦告发你是女子之身窃居官位,满朝文武都在议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正是如此,圣天子在上,林将军理应为我等解惑!”

“何须他自证,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静了下来,不少人都面露古怪,这等事情要如何检验?莫不是还有人敢让平西将军当众脱了衣服不成?

那不曾过脑就说出此言的御史此刻也自觉不妥,一张脸臊得通红,讷讷了半晌也再吐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没用的莽货!

秦康业暗自皱眉,眼见着朝堂气氛被这个莽货搅得愈发古怪,却再没了他预想中的咄咄逼人,大为光火。只好再次上奏:

“陛下,此事既牵扯到星象异变、国祚延绵,若是成真,又有损我□□威严,动摇我大炎国本,臣等心中实在是惴惴不安。因而虽自知于理有亏,老臣亦要恳请林将军,请将军以江山为重,为我等解惑!”

“秦尚书……”

宋君谦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个老匹夫如此冠冕堂皇的以家国大义为借口行逼迫之实,出言唤了一声,其余的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就被打断了。

“陛下……”林文辛走到金殿中央,躬身行礼之后,双膝跪地:“臣,万死”。

言罢,将腰慢慢弯了下去,以头触地,等候帝王的发落。

似是没想到他承认的这般利索,秦康业难得有些发愣,原本已经打算帮腔的一应官员也是一怔。尚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右班里几位武将已经忍不住了。

武将大多不善言辞,最怕与言官对上,因而刚刚言官们蹦高时,都不耐烦与之争辩。可现下眼见着老侯爷唯一的血脉,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样子,也难免生出几分不忍。

虽说为官者明哲保身为上,可他们之中有好几位也曾在老侯爷麾下效力过,是受过林家恩惠的,战场上那可都是过命的交情!

为人在世当讲忠义,纵然人微言轻,并不能左右今上的意愿,但豁出脸来为故人遗孤讲几句好话,求个从轻发落,却是应有之义。

“陛下……”

再怎么憨直也知道此刻不能一窝蜂涌上去,落得个逼迫圣意之嫌。武将们好不容易推出个兴安伯作为代表,老爷子抹了把胡子,暗叹一声,刚走到金殿中间弯腰行礼,唤了一声陛下,就被秦康业强行打断。

“林将军,这是认罪了?”他似笑非笑得瞥了一眼兴安伯,“既如此,事态已明,陛下自有圣断;伯爷年事已高,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好。”

“秦大人好一口伶牙俐齿,更兼一副玲珑心肝。我尚未开口,就被堵了回来。想来是非曲直秦大人张口便能定论,竟是容不得我说上两句。也罢,大人既好意劝告,老夫也就不再张嘴讨嫌了。”

秦康业眉头一跳:这老家伙是给他上眼药呢!

平常文武之间斗嘴,那位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颇有几分听之任之。可要是谁真的敢堵住武将不许开口,可就是诛心了。

“伯爷说笑了,下官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倒是让您多心了,改日必定带上两坛好酒,去您府上赔罪。”

秦康业笑着对兴安伯一拱手,姿态很是恭敬。不等老伯爷回答,又抢着对元和帝深施一礼。

“陛下,林文辛如此行事,已然是认罪,望陛下圣裁。”

“陛下,林将军劳苦功高,而今不过是跪下请罪,尚未言及事由,秦尚书等就如此迫不及待要将他置之死地,实在令人齿冷!军国大事,老臣不敢妄议,只求陛下看在他林氏世代戍边、满门捐躯的份上,从轻发落。”

兴安伯说罢,顾不上自己已经年迈,跪下恳求,因着心急,失了往日的冷静。双腿实实在在地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疼得半晌都直不起腰来。

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如此作为,不仅让武将动容,就是向来瞧不起武将的文官们也不禁心有所感,一时沉默。倒显得站在一旁的秦尚书咄咄逼人了起来。

秦康业站在殿中只觉得同僚们的眼神如有实质,饶是为官多年,练得一副脸皮,也经不住被人这般相瞧。更何况,他虽然看不清元和帝的表情,但帝王久久不发一言,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态度并不明朗。若是以往,向来奉行中庸之道的自己,此刻早就该知难而退,保全自身。只可惜,如今他已被迫在诸多皇子中做出了选择,这上面交待的事情可容不得退缩一步啊……

想到此处,他就恨不得打死家中的逆子,若不是那个孽障酒后失德打断了户部左侍郎家二公子的右腿,自己堂堂六部天官,又怎会放着纯臣不做,在此刻站队,去充当别人的马前卒?

从龙之功哪是这般好得的?其中艰险,实不足为外人道也。当今春秋正盛,五皇子又非嫡非长。若想登位,何如登天?他不过是刚刚和那边有了些许默契,这得罪人的事情不就甩在自己肩上了嘛?

平西将军一事牵扯甚多,若不是上面的指使,他何苦去当这个出头鸟?更何况,林文辛以女子之身,立下这等功劳,他心中也不是没有钦佩之意的……

可惜了,泥菩萨过河,他是自身难保。这个时候,无谓的恻隐之心,除了自增烦恼,毫无用处。想到这里,秦康业到底还是狠下心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大炎自有律例在此,老伯爷这是要圣上徇私吗?”

“陛下,老臣绝无此意,秦尚书血口喷人,实在令人愤慨。”

“伯爷何必惊慌,下官不过稍作提醒,分明是一片好心。”

“你……”

“够了。老爱卿快快请起”眼见着二人要说些车轱辘话,一直没有出声的宋承源终于忍不住低斥了一声,示意身旁的太监总管先将兴安伯扶起身来。他揉了揉额角,颇觉心累:武将素来嘴笨,定然是说不过牙尖嘴利的文官。这么吵下去,再把老将军气出个好歹来……他看了一眼秦康业,心里有数,自己的这位好尚书历来不是个刚正不阿、敢于担事的,此番冲锋在前,想必是受了指使。就是不知道是他哪个儿子的手笔了。

秦康业被帝王的目光扫视着,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好在宋承源并没有当堂发作的打算,见他两腿战战,再没了此前不依不饶的架势,便也就冷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林爱卿,”宋承源暗自叹了一口气,迟疑了半晌,依旧口称爱卿,只希望底下的臣子们能够明了他的态度,不要太过与之为难。

“爱卿戍边八年,劳苦功高。而今又大败黎国,护佑我朝山河无恙。此等功业,朕,铭感五内,朝会之前,我便已拟下旨意,封赏卿等有功的平西将士。林卿,难得今日高兴,你我君臣只谈快事,别的一律不论。”

“陛下……不可啊!”

“陛下……”

“够了”,宋承源面带薄怒,一摆手:“朕意已决,诸位无须再言。林爱卿建下如此伟业,便是有些过错,朕容得下!整个炎国的百姓也容得下!尔等如此不依不饶究竟为何,想必心里都如明镜似的。大好的日子,朕不欲降罪,你等见好就收,切莫耽误了平西将士封赏的喜事。”

听闻此言,林文辛终于敢微微直起身来,她讷讷道了一声微臣惶恐,心中大为感动。人性使然,下意识就要将请罪之事顺势延后,却又强自捺住。

原先,她以为今日该是御史言官率先发难,没想到钦天监监正和礼部尚书倒冲锋在了前。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此事牵连甚大。宁王曾经提过有皇子牵扯其中,就是不知道这两位归属的是哪位皇子?反正依她看来,朝堂上的诸君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诸位皇子亲王更是平易近人,脸上带着笑容不说,殿前相遇也是态度亲切、温言好语,丝毫不见半点异样。

想到此处,林文辛自嘲一笑。像她这般空有一身武力,不长脑子,在朝堂上如同耳聋眼瞎一般的人物,独木难支,再怎么也逃不过被排挤的命运。今日圣上为了朝廷声誉也好,看在平西将士的面子上也罢,不欲治罪。可打蛇不死反遭害,朝堂上发难的这些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自古帝王多疑,难保日后不会再心生顾虑、顺水推舟……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纵然她再小心谨慎,又怎能保证万无一失?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从此以后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趁着陛下尚有三分心软,一次性把话说开……金口玉言在前,料想着保全阖府的性命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此,林文辛终于有了决断,一咬牙,除去朝冠,再次伏首认罪:

“陛下宽宏,微臣感激涕零。然当年一念之差铸下大错,如今实不敢再忝颜贪功……陛下,昔年黎国天灾,左贤王统率四十五万铁骑,悍然扣边。鞑子们来势汹汹,夺我西北数城后,气焰更是横骄。定远一战,我林氏满门尽皆殉国,四十万将士血染沙场,西北边关十室九空,青壮死伤殆净。那黎国贼寇劫掠成性、贪婪无度,长刀直指我锦绣繁华之地,妄想逼迫陛下南迁求和,与我大炎划江而治。”

“罪臣当年年幼气盛,一不能忍黎国鞑子在我国土烧杀抢掠、耀武扬威;二放不下父兄惨死、娘亲惊亡,满门不存的血海深仇。适逢贼子又下三城,逼近盛京。黎民百姓人心惶惶、满朝公卿争论不休,陛下又有心调兵谴将背水一战……”

“当时我林家已然男丁死绝,树倒猢狲散。罪臣当真是万念俱灰。时局艰难,父兄尸首未能还乡,草草葬于定远郊外,亡母咽气之前又心念着与父亲葬在一处,久久未能瞑目……为人子女,实在煎熬。

听闻义城侯率京郊三营二十万禁军平西,罪臣心想着与其在京城碌碌一生,倒不如跟随大军开拔,纵然是血染沙场,也是心甘情愿的。又自忖虽是女子之身,却也出生将门世家,自幼在父兄的耳濡目染之下,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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